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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挥手,一条船上十余条xìng命就没了!
那可是一条条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啊!就这么被碾成了齑粉。
“公子……”杨爱也看得惊呆了,不由停下了桨。
“什么都不用说,继续划船。”钱逸群强忍着身体的虚弱感,对杨爱道,眼前不断闪过金花。
杨爱吸了口气,急划船桨,眼睛却落在那滩波动不止的水面里拔不出来。
钱逸群见水盗没有敢继续追上来,不由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咒也太霸道了,小号的就已经如此威力,那么大号的岂不是成炮弹了?是了,苦尘和尚那个大威天龙咒也是威力无穷,难怪书中仙说言灵一道以咒为上!等我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将《咒言行》从狐狸口中挖出来。
杨爱一路将船划进了芦苇丛中,总算放下心来,出声谢道:“若不是公子,恐怕我就没命了。”
“小姐客气了,”钱逸群没有转身,只是道,“你身上可有回复灵蕴的丹药?”说完才发现这话竟然和那晚高仁说的一般无二,不由暗道世事轮回,报在自己身上竟然如此之快。
杨爱这才知道钱逸群也落下了内伤,懊恼自己身上没有丹药,只能奋力划船,想尽快赶回外庄。
还好正是白天,庄外有佃农劳作,见是杨小姐的船回来了,又听小姐出声呼救,连忙赶来帮手。这些人都是成天太湖水里讨饭吃的,船划得又快又稳,不一时便将钱逸群送到了庄子里。
徐佛对钱逸群倒是大方,一听事情经过便掏出了归家院珍藏的九花玉露丸,亲手喂给钱逸群。
钱逸群只觉得那双玉手碰触嘴唇的感觉温热轻柔,体香混着花香直往鼻腔里钻,整个人都不由酸软酥麻。他想起在苦尘幻境之中,也是莫名其妙出现了徐佛的幻象,自己还放胆轻薄了一番,不由略感羞愧,闭上了眼睛。
徐佛不知道钱逸群所想,只是听杨爱在一边讲述前因后果,心中疑惑:水盗尖牙鲤纵横太湖,一般都在胥口那边活动。盛泽水道虽然稠密,但多是小河道,没有大买卖,他们等闲不来。为何这次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手,跑来这里?
周正卿文蕴和听说钱逸群受伤,也是来得飞快,正好听了徐妈妈心中疑惑,帮着参详。又一时,冯老先生和高仁也来了,便一起加入了分析之中。
钱逸群闭着眼睛,听着屋里一言一语,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等九花玉露丸发挥效用,灵蕴之海渐渐恢复,周身百骸又得灵蕴滋养,他方才坐起身,出言问道:“你们可知道李岩的去向?”
周正卿双掌一抚,激动道:“确实,多半是李岩与那尖牙鲤勾结,要来硬的!”
徐佛道:“没想到那些白莲妖人,竟然跟水盗勾结在了一起,如今之计,也只有仰仗高前辈了。”
高仁摇了摇手,道:“我可不跟他们玩,无聊,无聊透了!”
徐佛心中暗道:现在是人家打上门来,哪里是跟你玩?可恨自己只会妩媚撒娇的本领,在这心智诡异的高人面前全然用不上。
“老夫倒觉得未必是然,”冯老先生一手抚须,眉头微蹙,道,“水盗若是打算正面攻打庄子,肯定逃不过巡检司的兵马围剿。若是想要偷袭咱们,时候又有些太早了。再者说,有高先生在,李岩也不会用这些乌合之众来找我们麻烦。”
钱逸群定下心想了想天下修士的数量,算起来千人中未必有一个。闯王为了求到徐佛,一次动用了李岩、红娘子三人,已经是极大的手笔了。而且刘宗敏虽然不知道是否修持秘法,不过那身蛮力外加身高,也不能以常人视之。
“水盗之中也有修士。”钱逸群爆料道。
众人一时语默。
过了良久,徐佛轻声问道:“怎会有这种人?他的师承也答应么?”
秘法修行比当下的知识垄断还厉害,有道是“任君聪明赛颜闵,不遇明师莫强猜”,说的就是哪怕堪比颜回、闵子骞这两位贤人,没遇到明师开悟、引导,修行之事也无法前行寸步。
天下有哪个师父会眼看着自己的弟子跑去当水盗?即便白莲教也是有远大志向的,他们求的是“白莲一现盛世举”,可不是太湖波里一水寇。
钱逸群疑心是《百媚图》的事,可惜狐狸不在身边,自己也没法印证,只是闷在肚里。正好高仁打岔道:“李岩在你这里闹了一场,你就没派个人盯着些?”
徐佛心中无奈,暗暗腹诽:高人真是不同世情。我这里是青楼楚馆,又不是什么名门大宗,哪有那么多闲人去盯梢?
“说不定李岩一伙人就在那大船上,蛇鼠一窝,魔教和水盗本就没什么区别。”文蕴和一拍扇子,说得颇为自信。
天下事看似dúlì成点,但连起来总是一条条线路。文蕴和本是不耐烦说这水盗的事,急着晚上开宴,谁知竟然让他说着了。
李岩从归家院逃也似的败走之后,正是去了太湖中的小岛,找尖牙鲤李建。
第四十六章尖牙鲤
李建这人在太湖做水盗颇有年头,近年来天下乱世,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虽然他霸着太湖中三四座大岛,在岛上开荒种粮,又命人捕食太湖鱼虾,也能维持经营,但人家跟他落草可不是来当良民的,乃是要大秤分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
早前劫掳富户可是重要的生财之道,可惜现在大量的流民南下,充实了富户的守备力量,以至于惹得起的富户越来越少。眼看着寨子就要人心溃散,李建终于决定找棵大树靠靠。
正好李岩受了闯王之命要来江南“迎娶”徐佛,需要就近找个官府不能插手的落脚点,便将目光投向了这八百里太湖水泽。两人一拍即合,还因为同姓李,认了联宗兄弟。
今rì李岩要前往归家院的外庄游说徐佛,也算强求不得继而死缠烂打的套路。半路遇到钱逸群携jì游湖,他正好看看李建的本事,结果竟碰到钱逸群如此强硬的“回复”。
“一船兄弟就这么没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李建高坐水寨头把交椅,咕噜噜灌了两大碗酒,满口酒气咆哮道。
李岩端起酒盏喝了口,没有说话。他原本只忌惮一个高人,现在却又凭空添了一名劲敌。
“贤弟,要不是你拦着我,看我不踏平他们那个庄子!”李建忿忿道。
红娘子早就暗恋李岩多rì,听这水盗埋怨自己的心上人,不由呛声道:“你那手百步穿杨固然漂亮,但光靠竹筷就想钉死他么?纠集人手才是正经儿。”
李建被呛得不知如何分说,想想跟女人打嘴仗也终究不雅,又埋头喝了一大碗酒。
浊酒下肚,心火却上来了。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百步穿杨”,李建仍旧有些兴奋。那些rì子让人削了不知道多少竹箭木镖,无论多大的风浪,只要自己盯住目标,随手一甩就能准准命中。随着rì夜苦练,非但甩得越来越远,自己的目力也大有长进,远超凡人。
虽然不知为什么换成了铁箭就没用,但岛上原本也没那么多铁器供他挥霍。
然而今天,那个富家公子非但没有被自己的下马威震慑,更是直接下手灭掉了自己一船弟兄。自己一身绝技还没来得及施展,竟被李岩硬生生拦了下来。男子汉大丈夫,有仇不能报算什么熊玩意?
“大哥,那公子生得怎样面孔?”李岩轻轻开口问道。
李建往地上啐了口,将那个“挨千刀死绝户”的富家公子描绘出来。他粗鲁不文,只会说“不高不矮”、“眉目还算英朗”、“口鼻还算周正”,任谁也无法从这样的描述中猜出那人到底什么模样。
李岩修养极好,面无余sè听了李建比划半rì。红娘子和刘宗敏早就已经背过头去,暗中摇头。
“哎呀!哥哥我说得这么清楚了,你怎么还是猜不出!”李建自己反倒急了。
红娘子正要冲他一句,只见座下有个斟酒的小喽啰,朝自己挤眉弄眼似有话说。
那喽啰发不全顶,稀疏的头发之间还贴着药膏,正是江南人称作的瘌痢头。
“大王,小的也看到那个公子了,愿将他画影图形请二大王指认。”瘌痢头当时就坐在最快的那条船上,死里逃死捡回一条命,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换了往常,他哪里敢在这种场合下插嘴。
李岩听了心中一喜,道:“你速速画来,若是画得好,必有赏赐。”
那瘌痢头也算是水盗之中的一朵奇葩,虽然不会书写,却喜欢在岸边泥地上画画,平rì里画一些飞鸟走兽,人人都说画得像。今rì他算是得了出头的机会,当下找了炭笔,又取了白木板,认认真真一笔笔画了出来。
李岩等他画完,拿在手里一看,叹了口气,转手递给红娘子。
红娘子看了惊呼道:“那小子竟然还留了一手!”
刘宗敏急急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双目圆睁,恨恨道:“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扮猪吃老虎!”
他满身绑着白布带子,里面敷着金疮药。那些姑娘们的剑术虽是凡品,但暗吐灵蕴,是以伤口难以愈合。正因此上,刘宗敏今天在寨中养伤没随李岩同去,回来听说前后经过,也气得头顶冒烟。现在一看,没想到这个心狠手辣的“肥羊”竟然就是那个多嘴多舌的富家子。
“也未必全是坏事。”李岩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琢磨道,“他之前不用这么厉害的手段,恐怕是无法控制,怕误伤友军。”
红娘子虽然一直觉得李岩说什么都有道理,对于这句话却颇有不满,她可完全没看出这如何算“不全是坏事”。
“那闯王迎娶的大事,岂不是泡了汤?”刘宗敏恨恨吐着大气,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他下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算什么大事?他不过是借个名头把我们支开罢了。”
红娘子从未想到这节,咦了一声,问道:“他支开我们干嘛?”
“今年义军要入晋,我们三人若是不在,你猜会如何?”李岩看了一眼红娘子,又对李建道,“大哥,我不瞒你,义军之中虽然都是汉子,但彼此之间却未必真心钦服。我们三人虽说是在闯王高迎祥麾下,但由衷钦佩闯将李自成!”
李建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听李岩说开了,脸上沟壑皱在了一起,道:“贤弟,你是读书人,岂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何你放着闯王不跟,要跟个闯将呢?”
李岩站起身,踱了两步,说道:“大哥,如今义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一盘散沙。王嘉胤起义最早,又确实有用兵之才,屡屡获胜,但任用私人,刚愎自负,非天命之主也!”
“喔……”李建只知道北方义军声势浩大,却从未听说过王嘉胤的名头。
“王嘉胤有个部将,唤作王自用。那人也是志大才疏,一味买好,没多少才干,就如弹词陶青里唱的刘备一般。”李岩道,“闯王高迎祥就是他的主将。”
李建听了暗叫不好:原本只以为过去了好歹也是个头目,没想到这一层层算下来,竟是人小弟的小弟。真是被这书生害惨了!
李岩继续说道:“纵观三十六路义军,唯有闯将李自成是个人物。人情才干皆是一流,我等兄弟早就暗自期许,只等他能羽翼丰满,便别营自立。如今哥哥也是要入伙的,这些话不妨与哥哥说清楚,免得到了那边又有疑惑。”
“那高闯王把你们调开,是要对这李自成不利?”李建问完,突然又想到,这义弟与那闯将李自成都是姓李,又都是北人,莫不是同族吧?
他哪里知道,李自成是陕西米脂人,李岩是河南杞县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