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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姑玉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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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卖的鱼钱,一共卖了两万多,都在这里。你们先舀着。”
玉篱妈一阵诧异,随后叹了口气,把钱推了回去。
“今天的鱼,也有你家的一份儿。我们说什么都不能把你家那份儿占了。虽则我家比你家难,你家的钱也是血汗钱。我要舀了,夜里睡不着。”
两人推推搡搡,最后还是玉篱爸起身好说歹说将王家两口送了回去。最后玉篱家得了一万八千块卖鱼钱。
玉篱妈舀着这一万八千块钱,泪水涟涟。自家本该净赚四五万的一塘子鱼,到头来只连本带利舀回这点钱。虽然不用交承包费,可是鱼饲料,鱼苗钱一算下来,自家还得倒贴!

、第四章噩耗(一)

下过雨的天空清明透澈。一轮月牙挂在天边。
玉篱侧身看着窗外,虽然腰酸背痛,可是睡意全无。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家里的积蓄虽然自己不知道明确的数目,可是从父母的言谈里能听出,大概已经花得七七八八。如今家里还得给塘子里贴钱。死了这么多鱼,还得再买鱼苗放下去。这个季节的鱼苗多是半大的,要比年初的小苗贵得多……再说,父亲的腿,还没好全就又是下水又是卖鱼,怕的是病又加重……想到父亲的腿,玉篱的心不由又揪紧。
暗自决定,明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先送父亲去医院检查。
鸡鸣时,玉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昨天忙乱的情景窜进脑海里。玉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起身到灶房先给父亲熬上药,然后烧水做饭。不一会儿,玉篱妈也进了灶房。看到桌上玉篱已经准备好的药和温水,招呼了一声就端上又回了房。
玉篱的心提了起来。跟在母亲身后去了房里,看见父亲恹恹地靠在床头,面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白白的。玉篱妈自责着:“后半夜睡死了,你爸发烧也不知道。”
烦心焦心事垒一堆,又忙乱了一天,能不累吗?玉篱不忍多看妈妈憔悴的脸,走过去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温度计。
“您也累。还是把我爸送去医院吧。”
玉篱妈点头。服侍玉篱爸吃完药,取出温度计一看,都40度了!母女俩慌得赶紧把迷迷糊糊的玉篱爸从床上拖起来,出门喊了斜对门陈家的电三轮来,就往城里赶。
县一医院是本地最好的医院。去年玉篱爸第一次住进来时,家里还小有积蓄,宽宽松松地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请了专家会诊,好得差不多了才出的院。本来只要在家好好休养个三两月就好全,奈何到了年底该是清塘的时候。玉篱家除了玉篱爸没有多余的男劳力,依照玉篱爸好强的性格,当然一马当先下了水。一池鱼清下来算是几年来的大丰收,玉篱爸的腿伤却反复了。可这次,玉篱爸死活不去大医院,先是在大小诊所绵绵缠缠拖了快半年,玉篱妈眼看着实在不是事,死活硬逼着才又去了县医院。这次的情况却比上次还遭,整整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临出院医生还千叮万嘱不能再出意外。
玉篱想到这些,心里又是一阵阵揪心地痛。为什么自己不是男孩子?为什么自己这么无用?如果是那样的话,父亲的腿伤早就养好,也不用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受罪。家里的钱也不会流水一样地花出去……房间的门推开,一个小护士走进来。看了看床上依旧迷迷糊糊的病人,见只有玉篱一个人在病房里,问道:
“你妈妈呢?”
“她出去了……”
“还没吃早饭吧?等你妈妈回来,让她去趟办公室。”
小护士已经对玉篱很是熟悉,说完又对玉篱笑笑,眼里满是同情。
玉篱坐不住,跑到住院部楼下,在门口截住了母亲,母女俩一起去了张医生的办公室。这次来,张医生没有像上次一样大声责怪玉篱家为什么不看好玉篱爸,为什么不好好养伤。张医生看了看玉篱手里的一小袋小包子,平静地说道,“还没吃饭吧。其实吃了来也一样。病人现在一直用着药,情况还算稳定。”
玉篱妈说话有些哽咽,
“张医生,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麻烦您给他用最好的药。我们只求医好他,钱的事,不用担心!”
张医生皱起了眉头,说话的音调提了起来,“钱,钱,钱。你们瞧着,我眼里就只有钱是不是?不过摔断了腿,已经接好,养得差不多了才出的院,我就想不明白怎么又恶化成这样?!第一次出院的时候就说得清清楚楚,‘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四十多岁的人?怎么也得好好静养三四个月才能劳动!你们是怎么做的?为了挣钱,健康也不要吗?没有健康钱从哪里来?有没有想过很多事情是钱办不到的?医生也不是万能,你出钱,医生就能医好所有的病吗?”
张医生不过才参加工作几年。玉篱爸是自己接手主治的第一批病人,倾注了很大的热情。结果就是,这样并不是疑难杂症的病症,病人却反反复复住院,而且一次比一比严重,心情可想而知。说到气怒的地方,不知不觉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玉篱妈和玉篱都是一米六几的个子,在这个南方小城的女性里,也算是高个了。面对高高瘦瘦的张医生,难免也得仰起头来说话,“知道您是为?p》们焦心。可是事情已经这样,求您一定要帮帮我们想想办法??p》
张医生看着比自己低了两头,面庞消瘦,眼里布满血丝的妇人,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乞求的目光。是的,乞求。张医生的心里一抽。妇人背后的小女孩儿,据说还在念高中,黑白分明的眸子懵懂而倔强,脸已经涨得通红。
“对不起……”他颓然地坐了下来。
玉篱和玉篱妈对这个年轻斯文的医生向来很是信赖。听他突然说对不起,不由一阵惊慌。张医生温和地对玉篱说道:“你先去病房看看你爸爸吧,我和你妈妈说话。”
玉篱紧了紧拳头,鼓起勇气说道:
“我也在这里。”
缓了缓,直视着张医生的眼睛,
“我家就我们三人,我爸病了,就我陪着我妈。”
张医生点点头,深深地看了玉篱一眼,满含鼓励,“好!你也留下来!”

、第五章噩耗(二)

从城里回到玉篱的村子,走路足足要差不多两个小时。一路上不是庄稼地就是小山树林,鲜有人家。要是在平常,一到擦黑,家里是怎么也不会允许玉篱走这条路的。八月的天气,下雨是家常便饭。即便三年前政府和村里一起把这条路修成了水泥道,一到梅雨季节,路上还是**乱糟糟,低矮处还有田里河里的水漫到路上。
此刻,玉篱就蹚在一滩凉幽幽的水里。鞋子,裤腿,早就湿透,却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是一遍遍地回响着上午张医生的话:“……左腿怕是保不住了,得截肢……”
还记得小时候,这条水泥路还是一到下雨就泥泞不堪的土路。每次进城回来,都是爸爸把自己架在脖子上蹚过这样深深的水塘。任凭水流怎样急,玉篱在脖子上怎么欢呼雀跃,爸爸总是乐呵呵的。那时的自己,只觉得爸爸是世上最强最壮的人。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爸爸会走路都困难,今年他才四十三岁……从张医生办公室出来,玉篱妈就一上午没有说话。玉篱舀起一个包子,掰开来,递给母亲半块。玉篱妈机械地接过来,嚼着嚼着泪水就掉在了鼻尖上,害怕玉篱爸醒过来看见,赶紧跑到了走廊里。玉篱跟出去,看见母亲的眼泪用袖子抹了又出来抹了又出来,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睛。玉篱妈看见女儿跟着哭了起来,使劲喘了口气,强强挤出一丝笑容,“哭什么哭,天也塌不下来……”
后面就再也接不下去。
一整个下午,母女俩都守着玉篱爸。端茶倒水,聊天说话,就是谁也没有提张医生的话。夕阳西下,在玉篱爸的催促下,玉篱才踏上回家的路。并没有按父母吩咐的,花五块钱坐电三轮或是摩的,自己一个人沿着庄稼地里这条熟悉的路走着。此刻,柔软的水流轻拂着裤腿,玉篱才真切地感到,父亲他真地要失去一条腿了!而这条腿,支撑着父亲,支撑着整个家走过了多少年,它就要这样不在……玉篱一动不动站在水塘里,直直地看着夜幕下,黑黢黢的前方,还有远处隐隐约约起伏的山峦,接着便无声地呜咽起来。一个声音在心里喊着,哭吧,没有人,没有人会听到,不用担心父母伤心,也不用担心有人伸长了耳朵来打听……玉篱回到村子里,已经没有几户人家的灯还亮着。刚到家门口,王七婶家大门口一簇火苗一闪,王七舀着旱烟袋站了起来。
“玉篱吗?回来了?你妈呢?”
听到王七的声音,王七婶从大门里也走了出来。
“玉啊,回来啦!你爸怎么样了?”
玉篱顿了顿,掏出钥匙开门。
“七爸,七婶,还没睡呢。”
“你这孩子,问你呢,你爸好点了?”
玉篱被王七婶一追问,只得含糊地嗯了声。
王七婶拍拍胸口,
“谢天谢地。以后可要好好将养!我跟你七爸商量好了,以后你家塘里地里的活儿他全包了!将功赎罪!今天你立明哥一天都在你家鱼塘里,新捞上来的鱼双平也剖好腌上了!你带信给你妈,让她安安心心陪你爸,不要担心家里!”
又想起自己的丈夫才把人家一塘鱼害了,急忙补上一句,“七婶会好好盯着你七爸!还有双平,三平!”
玉篱没有答话,开门的手停了下来,呆呆站在那里。王七婶看着不对,走过去拉起玉篱的手。
“吃饭没有?先到我家去坐坐,你一个人在屋里,怎么让人放心。今晚上让双平给你做伴。”
玉篱想要推辞,无奈王七婶力气大,被拽着就进了王家。
王家人又是让位子,又是张罗饭菜,好一通闹腾才消停下来。玉篱知道这是王家对自家有愧。
玉篱想到爸爸说的话。脸上挤出笑容对王七婶说:“七婶,这些天多亏你们帮忙了。真是过意不去……”
话音刚落,王七婶就大声说起来,
“玉丫头说这些,是戳你七婶脊梁骨吗?你七爸干的事,我们做这些算什么!”
玉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头嚼着米饭。吃着吃着,眼前又净是爸爸躺在床上的样子,还有妈妈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眼泪。
王七婶盯着玉篱看了半晌,一把接下玉篱半天没动一下的碗筷,&
nbsp; “玉篱,你老实跟我们说,你爸到底怎么样了?”
玉篱醒过神来,见王家大大小小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心里那团冷冰冰的东西瞬间冲到了喉头。
也许,他们能帮帮妈妈吧?
玉篱使劲咽下鼻腔里的酸痛,轻轻说道,“张医生说……我爸的腿……好不了了。最好截肢……”
“……我妈不敢跟我爸说……”
玉篱的声音轻悄悄地回荡在王家的厨房里。谁也没有接口,只有偶尔的秋蝉低鸣着。
玉篱低头坐了片刻,起身要回家。王七婶和双平赶忙站起来。王七婶用袖子轻轻染了下眼角,吩咐双平夜里警醒点,好好陪陪玉篱。又动手收拾了些吃食让双平带过去。
“怕是白天也没吃什么吧?玉啊,双平从小和你一起从小玩到大,有什么事,你们俩儿是不论辈分的,多和她说说。七婶跟你说,这人啊,是越说越清明,越闷越糊涂。你爸的事,还有我们这些老辈子,还轮不到你们小辈头上。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回头你爸妈才能宽心,知道吗?”
玉篱乖巧地点点头,鼻子里酸得不像话,话也说不全,赶紧跨出了王家的门。
玉篱一走。王七婶抓起灶边的扫帚劈头盖脸就朝呆呆蹲在墙角的王七招呼过去。
“作地什么孽?!作地什么孽?!你说!你这是作地什么孽?!你几辈子才还清?你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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