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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篱答了。
张镇又问：
“一年能挣回本不？”
玉篱吞吞吐吐，说道：
“算是算过，差不多能！就是不知道到底如何……”
张镇撇撇嘴，
“做事可不是算出来的。”
用脚踢踢放在地上的挎篮，
“才听说你弄这事，还算不错。”
指着挎篮里的玉米，
“这些是你要种的？”
玉篱老老实实回答：
“嗯！今天看能不能全种上。”
张镇“切”地一声，在那里摇头。
“你这样，能把这么多地种出来？你爹妈也真放心啊。”
玉篱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有些愤愤地看着张镇。
张镇却转头往大棚里张望，
“要种在哪里？”
玉篱不情愿地指指远处几畦地。没想到张镇再没多说一句话，弯腰舀上锄头就往那边走。
“我垄畦开沟，你点种！”
玉篱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跟去，张镇已经麻利地开始垄地。玉篱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看着。只见不一会儿功夫，张镇就起了半垄地。边起垄，顺手就不偏不依地在垄上开出两行浅窝。垄边的沟也是，直直地，像是事先扯好了线，沿线做的。
玉篱有些吃惊。不由正色看张镇。张镇弄好一垄地，回头看还站在原地不动的玉篱。眼睛又瞪圆，“你不会连点种都不会吧？”
玉篱赶紧挎上篮子，认认真真地一窝里放了标标准准的三粒种。看看张镇，张镇问了声，你是要分苗？
玉篱忙不迭地点头。
“是！种子我们都精选好了地！我觉得基本不会缺苗！等都冒了头。就把多余的扯去！”
玉篱说完，郑镇却只点点头。擦了把汗转而洋洋得意地打量自己整的一垄地。
“多少年没动手，手艺不减啊！”
玉篱笑着。张镇瞥了她一眼，抬脚刨刨垄上的土。皱起眉头，“你这大棚种地我不清楚！可按我们的老眼光，这地有些干。”
玉篱快言快语地接到。
“我知道！点完种得浇次定根水！这些我跟我妈都学了的，我自个儿也买了书看！”
又道：
“按理得盖些肥才好。可我一时半会儿没地也没精力去找那么多土肥。用化肥，我又怕给种烧死了。好在有大棚。温度适宜，我再慢慢给它们补些，我觉得应该也不会差！”
张镇看看兴致勃勃的玉篱，笑起来，
“你下的功夫不少啊，翻这地下了大力的吧？”
玉篱重重地点头，
“可不！我和双平两人累得半死！”
张镇眼角的皱纹更深。
“翻地又不是挖洞，你们这么着。小心它起杆后倒苗。”
玉篱不服气，
“深耕才能除虫，肥土！再说，在大棚里也不怕刮风下雨，它怎么倒？”
张镇抬眉，寻思了一下，
“也对。我老了，多少年不种地，兴许记错也不一定。”
跟玉篱说完，又去起另一垄。
玉篱听得张镇一句“老了”却心里很不是滋味。快速地每窝丢三粒种子，不久就跟到张镇跟前。可踌躇良久，道歉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张镇这里，却越做越快，越做越快，最后丢下锄头瞪着玉篱抹汗。
“真老了！要早个三五年，你休想追上我！”
玉篱讶然。
“我管现丢种子，您做这么多道工！已经很厉害了！”
张镇闻言，两撇浓浓的眉毛一抬，又是一副骄傲的神情，“那是！你们这地算什么？想我们山里，翻个地身子都站不平；浇水，从山下往上挑！种我们一亩地，当种你们几亩。”
说着，大手一挥，去抹鬓上的汗珠。
玉篱怔然，看着张镇花白的双鬓，心里更是后悔。说起来，张镇这白头发，好像也是从王凤羽那事的时候开始的。
玉篱润了润唇，张口喊道：
“张叔……”
张镇看眼玉篱，忽地却大声一笑。
“人老了……我无儿无女，无家无业，别的没啥，就好个吃喝！一个人惯了……，跑车的时候他们也都听我的！搁你们也就没多想！”
声音一提，瞪着玉篱：
“好歹日子也不长，你们就将就将就！”
玉篱心里沉沉的，听张镇说这后一句话，再看他提溜了眼睛一眨不眨瞪自己的样子，却不由会心一笑。
玉篱也轻轻蹙了眉头，转头继续点自己的种。
“好吧，看凤羽的面子，以后我看见了就当没看见。”
张镇哼了声，继续去起垄。两人一前一后，玉篱却尽量放慢了速度。
即使这样，才过正午，玉篱预计一天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完工！玉篱看着张镇两眼亮晶晶的。
张镇看看玉篱篮子里剩下的种子，皱眉问玉篱，“这些不种了？”
玉篱点头。把自己打算种哪些蔬菜，该怎么种，收获后打算怎么销售都跟张镇说了。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张镇。
果然，张镇听了，又开始摇头。
“种地这事可不比你们女子绣花做样子。花多叶茂看着是热闹，可越多杂事也就没完不是？你这地跟豆腐块儿似地，这样种些，那样栽点儿，每样习性又不同，你忙得过来？”
玉篱顿住，想想又不甘心，
“头年，我想什么都试试，摸摸情况。这样一来，哪样销量好，哪样容易种植，不就都清楚了？到了第二年，我就找准最能挣钱的去种。”
张镇咂嘴，
“那你人手不够啊！再者，你要摸情况，去市场不好？要想赚钱就看准了！还试？！你试一年，你不费精力，不费钱？”
对着玉篱叹息，
“还是凤羽中用。”
玉篱看眼张镇，张镇也张大了眼睛看玉篱。玉篱忽地一笑，“您说的都很在理，我要仔细想想。”
然后拾起地上的挑子递给张镇。
“我去趟鱼塘，您帮我送回家吧……”
张镇满腹狐疑挑上挑子到了玉篱家。玉篱爸正在院子里编篓子。见是张镇，又听说张镇帮玉篱种地，非得拉住张镇坐会儿再走。
两人坐在院子里烤太阳，喝茶。才一会儿，玉篱和玉篱妈一起从鱼塘里回来。玉篱手里提了条肥肥的鲤鱼。
玉篱妈笑道：
“张师傅就留家里吃饭！尝尝玉篱的手艺！”
张镇恍然，却也不推辞。等到鱼下锅，站在一旁指挥得玉篱手忙脚乱。到了上桌，两人还在争不停。
玉家夫妇笑眯眯地。酒足饭饱，玉篱妈看眼玉篱，试探道：“张师傅种地真是一把好手，干脆别走了，留下来帮玉篱吧。”
张镇一愣，说是考虑考虑。说话，却将玉篱新买的一瓶酒全喝光了。
时过晌午，玉篱将喝得满面红光的张镇送回去。回到家来，却见王七婶愁眉苦脸地坐在灶房里跟玉篱妈说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日子三
玉篱见王七婶的神情不由觉得奇怪。王七婶向来风风火火，干脆利落。这样唉声叹气，像是换了个人。
玉篱笑道：
“干妈，干爹又喝多了？”
王七婶有气无力地瞪眼玉篱，捂着腮帮子，“牙疼……”
玉篱睃眼玉篱妈，玉篱妈皱眉瞪玉篱。玉篱缩缩脖子，将白婶给的炒蚕豆放在桌上就要走开。
王七婶手急眼快地拉住玉篱，冲玉篱妈说道：“你瞪她干嘛？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也不怕丑，再者，玉篱说话，三平还能听两句……”
玉篱听说三平。问起来，才是三平又从学校跑回来，这次连铺盖卷也搬了回来。
玉篱妈瞪玉篱，
“你带的好头！”
玉篱不吭声。
王七婶说：
“可不能这么说。玉篱有孝心，三平这小子却是存心把我们气死！”
眼巴巴地望着玉篱，
“玉啊，三平今儿一早又回来了。你干爹捶得他半死，现在还躺着不能动弹。我也说了，他要不上学，我死给他看……可他，硬是油盐不进……”
玉篱看看王七婶，又看看玉篱妈，颓然地坐下来，“又回来，他到底想怎样？”
“就是说，”
王七婶手捂着脸，大大地吸了口凉气。三人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儿，王七婶慢慢站起来，对玉篱说：
“得空去给三平套个话儿，如今我跟他爸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寻思个啥！”
玉篱看去，王七婶步履蹒跚。一下子老了许多。
玉篱妈叹气，
“这回是真打了。早起我去鱼塘一点儿动静没听到，问你爸也说不知道。你一会儿就去跟三平说说话，你都回来了，三平不能也见样学样！”
玉篱抬眼看了下玉篱妈，又低下头。
“对不起。妈。”
玉篱妈半天没出声，末了指着桌上的炒蚕豆，“这白婶也真是，都咳成这样。天道又干，她还吃这么些上火的？”
玉篱忙解释，
“不是婶子。是张叔。他让白婶特特地托陈表叔带到城里，用机器炸酥了的。跟咱们自个儿炒的不一样，一点儿不搁牙！”
说着。伸手舀了颗，剥去外壳送到玉篱妈嘴里。
玉篱妈嚼着，眼角慢慢溢满笑意，
“别说，这张老头还真有意思。咱们一辈里数他最年长，他偏偏管谁都叫大哥，大姐。和凤羽他们也是。差了好几辈的人也能打成一片。”
又说：
“我看凤羽妈老这么咳，也该上医院好好查查。下次凤羽回来。别忘了跟他提提。”
玉篱点头。随即跟着笑道：
“那是，别瞧张叔成天冷眉冷眼，其实心再热乎不过，又豁达！年纪虽大，精气神儿可比谁都足！”
母女俩说起来，玉篱央求玉篱妈，无论如何帮自己把张镇留下来，别让他再回山里去了。
当天晚上，玉篱去找三平说了半宿话。两人聊完，玉篱跟王七夫妇商量，让他们把三平交给自己，说是顶多一年时间就让三平自个儿回学校去，还会发奋地好好上进！
王七夫妇不同意，又这么绵绵缠缠拖了个把星期。双平看着三平天天只知道吃喝睡觉，实在不像话，跟王七夫妇差点吵起来。最后在双平的坚持下，王家跟三平办了休学。
休学办好，大家都等着看玉篱怎么整治三平。
自那天帮玉篱种玉米后，张镇每天都不请自来。有时候玉篱还没到，他已经进了大棚把前一天没做好的活给完工了。玉篱的头个大棚，不过三四天时间，种子，菜秧全部栽好。玉篱高兴得不得了，大大地舒了口气。张镇却说，忙的时候才开始呢。跟玉篱打了声招呼，自个儿就去把闲在家里的王冬儿喊来，让王冬儿去把第二个大棚的地全翻了！
双平来跟玉篱说三平休学了的时候，玉篱略一寻思，说道：“你说是跟我合伙，其实呢？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就让三平蘀你吧！”
双平听了一愣，见玉篱笑起来，撇撇嘴。
“我也不稀罕跟你合伙，转给谁都行！”
两人相视一笑。
双平到底还是不放心，叮嘱了又叮嘱，直到玉篱再三保证一定让三平重新回学校才踏踏实实地回婆家去。
玉篱跟双平谈妥，刚好第二天收工早，玉篱从田里回来就直接去找三平。王家院子里静悄悄的，三平一个人正端了碗冷粥斜靠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开着。
玉篱走过去跟三平坐一起。电视里放的是篮球赛，正是激烈的时候，三平却面无表情。
玉篱扫了眼三平，闲闲地问道：
“干妈他们都忙去了？”
三平“嗯”了声。看眼玉篱，
“找双平？姐夫来接家去了，别指望她帮你弄大棚，靠不住。”
玉篱笑眯眯地，
“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谁还看不出来。双平就是命好，什么也不做，旁人都蘀她弄好了。哪像我……”
说着自顾在那里理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袖口。
三平坐起来，
“……姐，你也别这么说，羽哥他会对你好……”
玉篱点头，转而轻快地问三平，
“你那天晚上跟姐说，只要让家里别逼你上学，我有事只管喊你？”
三平斩钉截铁地答道：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玉篱点头，看着三平目光坦诚，
“姐也是经历过的，你的心情，特别理解！你说世上这么多事可干，干嘛非吊死在读书上，是不是？”
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