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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曹睿派出使者赶往武昌,就近窥伺孙权的心意。
接到曹睿的命令,司马懿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冒着蜀军水师的阻击强渡汉水,去解救根本救不了的襄阳了。在没有水师助阵的情况下,以他仅仅两万步卒的实力,就算突破汉水,也无法击败李严,解襄阳之围。
不过司马懿并没有就此打住,他给吕常回了一个消息,陛下正在调集大军前来,你一定要坚持住。
然而吕常坚持不住了。
一连三四天,李严一改之前的慎重保守,下令除了监视司马懿的诸军之外,所有在襄阳城下的将士轮番上阵,不分昼夜的猛攻。有了之前充足的准备,有压倒姓的军械助阵,又有占绝对优势的兵力,李严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攻破了襄阳外城。
当周羽第一个肃清自己面前的敌人,牢牢的占据了一段城墙,举起手中的战刀,发出豺狼一般的长啸时,蜀汉军士气大涨,鼓声雷动,而站在内城城墙上的吕常则露出了沮丧的面容。
虽然这不是襄阳城的外城第一次被攻破,可是他清楚,这一次不会再有上一次那样的好运气了。
一夜未睡的李严在亲卫们的保护下登上了襄阳城的南城门,站在破损不堪,吱呀作响的城楼下,沐浴着朝阳,他无声的咧了咧嘴,一抹笑容刚在嘴角绽放开少许,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过身,对督军成蕃说道:“告诉诸将,暂停一曰,明曰此时,如果吕常不出城投降,就继续攻击。”
成蕃应了一声,转身去传令了。
“写一封劝降信给吕常,告诉他,不会有援军来了。”李严转过身,看着远处司马懿大军的方向,嘴角抽动了两下,笑意终究还是没压制住,露出少许。过了片刻,他又沉下脸,不快的说道:“这都一个多月了,魏霸自己不来,我派去的隐蕃也不回来,这算怎么回事?立刻传令魏霸,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襄阳来。”
狐忠犹豫了一下:“将军,襄阳破城在即,还需要魏霸来吗?”
李严侧过脸,眼神严厉的盯着狐忠,却没有说话。
狐忠咽了口唾沫,放低了声音,继续劝道。在李严的态度显然不善的情况下,依然敢这么劝的也只有狐忠了,就算是李严的儿子李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再说。
“襄阳马上就要得手,张郃已经从关中撤退,关中之围已解,将军出征的目的已经达到,若见好就收,好好的经营襄阳,岂不更好?将军,魏霸已经派了赵统率大军一万前来听令,就算他本人再来,最多也只有一万人。多一万人又能有什么用?他在江南屯田,颇有成效,若再等上两三年,到时候再全力支持将军北伐,何愁大功不立?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狐忠的话说得已经非常透彻,也是为李严着想的最好方案。若是李严肯听,攻取襄阳之后就收手,虽然谈不上尽善尽美,却也不差。
是以狐忠眼巴巴的看着李严,希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建议,不要再将事态扩大了。
“兴师动众,连兵六万,只取一个小小的襄阳?”李严冷笑一声:“狐参军,如果是仅此而已,我有必要从成都赶来吗?退一步说,若不能取南阳之地屯田养兵,襄阳孤城守得住吗?”
狐忠暗自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他已经把话说得这种地步,李严还是不听,那他就没办法劝了。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李严既然一意孤行,那他也只好看着他滑入深渊。
看着狐忠匆匆的背景,李严摇了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终究是不知兵的书生啊。”
……
陆逊拱着手,缓缓走进了殿门。
大殿里灯火通明,浓郁的灯油味几乎让人窒息。孙权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谷利一如既往的站在阴影里,不注意看,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诸葛恪站在案旁,手里拿着一枝荆竹,面前的案上高高低低的,还有些闪光,不知是什么东西。
更让陆逊诧异的是,一直深居简出的潘濬居然也在场,他站在另一侧,眼皮低垂,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不过,以这屋里的油烟味,陆逊估计他不可能真的睡着。
孙权虽然不尚奢华,可是宫里用的东西当然也不会是质量差的,油烟味能这么浓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灯燃了很久,一直没有熄灭。
陆逊跨过门槛,上前几步,在孙权面前拜倒,朗声道:“江陵侯,辅国将军领荆州牧,臣陆逊,拜见吴王殿下。”
“伯言来了?”孙权如梦初醒,停住脚步,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了陆逊片刻,憔悴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赶上几步,一把拉起陆逊,把他拽到案前,手一指:“伯言,你来看。”
别看陆逊比孙权还要小一岁,又长年在军中,可是他的体力一直不如孙权,加上那一次长途奔波,**受伤之后一直没能复原,被孙权这么一拽,他几乎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的被孙权拖到了案前,神情多少有些狼狈。诸葛恪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上前扶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陆逊站稳之后,轻轻的挥了挥袖子,推开了诸葛恪的手。
“伯言,你看,这是仿马伏波撮米为山之意制作的沙盘。”孙权有些得意的说道:“这是魏霸的最新发明。”
陆逊熟读经史,又用心于军事,这个典故他当然知道。他诧异的看了一眼案上的沙盘,这才发现由洁净河沙堆积起来的沙盘上模拟的是武昌附近的地形,那些**不平的正是荆山、伏牛山、大别山等山疑,而那些闪光的银带却是汉水、长江以及大小水系。
陆逊不禁为之动容。
“这是元逊从魏霸那里学来的。”孙权的嗓子沙哑,声音却很大,“元逊,你把魏霸的意思再对辅国将军说一遍。”
诸葛恪点了点头,将魏霸的意思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依然用那种含义不明的眼神看着陆逊,而孙权却眼巴巴的看着陆逊:“伯言,你觉得如何?”
陆逊瞟了诸葛恪一眼,冷笑一声:“大王,你觉得这真是魏霸的意思吗?”
孙权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诸葛恪轻咳一声,缓缓问道:“还请辅国将军说得明白一点。”
“如果你是魏霸,你会选择从这里进军吗?”陆逊严厉的看着诸葛恪:“这里是平原,纵使有山,范围也非常有限,不足以掩藏行踪。魏霸再精明,难道在这样的地形上,他还能长驱直入?张郃已经从关中赶来,一万精骑就在新野,魏霸别说一万步卒,就是五万步卒也无法保得万全。你当他的名声是侥幸所得?连这点问题都看不清,他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诸葛恪微微一笑:“那敢问辅国将军,用兵奇正相倚,什么样的奇,才能称为真正的奇?”不等陆逊回答,他又接着说道:“这种地形的确更利于骑兵奔驰,不利于魏霸的部下发挥,可是正因为大家都以为不可能,这才能出奇制胜啊。再说了,避实击虚,不也是兵法所重吗?”
陆逊眉头一蹙,刚要说话,诸葛恪又笑盈盈的说道:“将军在家读书,都能知道张郃已经到了新野,魏霸能不知道张郃在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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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利令智昏
陆逊一下子被诸葛恪堵住了。
作为太子四友之一,诸葛恪的官职虽然不是很高,但名声很大,又有孙权的宠信,所以一般人哪怕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发生冲突。可是陆逊是比较另类的一个。论名声,论官职,论威望,论年龄,论学问,他都压诸葛恪一头。对所谓的太子四友,他也从来不假以颜色。也许是觉得对后辈——四友之一的顾谭就是他的外甥——不能太宽纵,他没少训斥这些人,而风头最劲的诸葛恪当然更是重点关照对象。
不过今天他被诸葛恪一句话噎住了。你不是在家休息读书嘛,怎么还知道张郃从关中来到新野,还有一万骑兵的事?
在家赋闲却关心军政大事,而且知道得这么细致,这种事很常见,却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此刻诸葛恪把这件事挑出来,陆逊还真没办法解释。孙权一向忌惮他在军中的威望,如果再问他一个刺探军机的罪,虽然不至于要他的命,可是那根刺肯定会在心里扎得更深。
陆逊有些意外的看着诸葛恪。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诸葛恪与以前不同。以前的诸葛恪在别人面前很张扬,但在他面前却一直很收敛,今天这是怎么了?陆逊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挫败感,莫非是临贺一战损失了上万的精锐,我已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连诸葛恪这样的小辈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陆逊沉默不语,太阳穴呯呯乱跳。
孙权注意到了气氛的尴尬,他咳嗽一声,又问了一句:“伯言,你是不是觉得魏霸此举另有用意?”
陆逊强按怒火,躬了躬身:“大王,当初臣建议让魏霸进入南郡,协同李严与魏军作战,不过是坐山观虎斗之意。让魏霸与魏军交战,一来可以减轻我军的压力,二来可以让襄阳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南阳是进入中原的门户,魏军为守住南阳,必然强力反击,不管最后胜败如何,双方的实力都会被削弱,说不准还能为我们创造出机会。”
陆逊顿了顿,又道:“进入南郡,就算他滞留不走,对我们的伤害也不大,反而给我们夹击他的机会。水师切断长江,就可以将他困在南郡,步骘在西,大王率主力在东,必能予以歼灭。可是如果魏霸不是进入南郡主战场,而是进入江夏腹地,万一他有其他的险恶用心,如之奈何?”
“伯言,我也正是如此担心。”孙权心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潘濬:“承明也是如此,但是元逊的话也有他的道理。如果魏霸进入江夏腹地,一来的确可以有奇兵之效,曹睿更加自顾不暇,我们可能有机会攻入江淮。二来魏霸身陷死地,不得不与我交好,也许我们可以从他手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孙权沉吟了片刻,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在必要的时候,也许我们可以让他变成第二个关羽。”
陆逊被孙权的目光吓了一跳,随即又说道:“魏霸谨慎,他会想不到这一点?”
“辅国将军难道不知道利令智昏吗?”诸葛恪浅笑道:“不是有很多智者都在这上面吃了苦头,丧失了机会?魏霸也是人,他明知北伐的时机不成熟,依然勉力而为之,不出此下策,又有如何?”
“我看利令智昏的不是魏霸,而是另有其人吧。”陆逊厉声喝道,他已经明显感受到诸葛恪语气中有所指,这样的风言风语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以前没有人敢在孙权面前这么说他罢了。今天诸葛恪像是发了失心疯,一再在孙权面前出言挑拨,是可忍,孰不可忍。
诸葛恪笑笑,退到一旁。孙权皱皱眉,喝了一声:“元逊,你累了,出去休息片刻。”
“喏。”诸葛恪若有深意的看了陆逊一眼,又向潘濬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陆逊被他那一眼看得怒气上涌,他刚要发怒,孙权拍拍他的手臂:“伯言,总在家读书也不行,要出来吹吹风,心情才会好一些。久坐伤肾,肾乃先天之本,当好生照料才是。孤还有许多仰仗伯言的地方,伯言要为国家爱惜自己才是。”
陆逊自知失态,长长的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