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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青!”
她走进屋子后便关上了门,顺带将连月的呼唤声,还有连绵的雨声一并搁在了屋外。
屋内的光线本就不及外面亮堂,加上忽降大雨的阴霾,现在看来几乎快要如同黑夜。
柳青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朝屋子里走过去,伸手摸到床沿,在边上坐了下下。
“连堇,”她出声唤他,“你睡了么?”
没有回应。
连堇仿佛当真睡得深沉,双眼紧闭,胸口平静地起伏。只是脸色犹自黯淡,就连方才走之前就见纠着的眉头,现在都不曾见他解开。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过去,用指腹触上他的眉心。
大约是因着发烧,那里正是一片地灼热。
柳青青在昏暗里瞧他,却不甚清楚。
脑子里隐约地想起,他的脸廓精毅,肤色仿佛向来就是如玉石般的白皙。
便是以前在天界的时候,于那盛满浮云紫意的桃园里,整个人由桃花所衬,更是映得其身姿鲜亮如祗。
她还记得他曾对她说过,有些问题,也许过的时间久了,答案自己就会跑出来了。
她想,些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天界里看见他的第一眼——又或许是更早一些。
他还是那个犹是年少模样的白无常,仰着脸坐在桥头,唱着那首往后便一直留在她记忆里的歌……
到底是经历的时间太长,原本能够清晰记得的一些事,都已经被记忆滤减,到最后只剩下一些刻骨铭心的音容笑貌。
唯一不同的是,她此刻还是能够深深地记得并且怀念着,他在那地府一望无垠的暗夜背景下,一脸笑意地对她说:也许下次就会在人间遇到你了。
是啊,这世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我们不是再遇了么,现在,我既不是一个没牙的小娃娃,你也不是一个缺齿老头子。
这算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除此之外,她还清楚地记得,在那一次分别之前,他清清楚楚地跟自己说了一句“再见”。
再见,到底是下次再见的意思,还是再也不见的意思呢?
原来,他同她说的那个答案,早就已经被她埋在心底,只等着有一天能够被开启。
可是若要于现在才说出那样的话来,会不会已经太迟了?
观音大士赐予她柳叶,说要助她报恩,并让她实现三愿。
而观音大士要她报的,到底是所谓的哪一个恩,她却是至现在都还全然不清楚。
她只知道,那些纠纠缠缠的过往故事,现在全都摆在了连堇那里。
千年前她在天界接连闯祸,原本是要被玉帝削去仙职,却被他揽了下来;后来她去了鬼界,恰逢地府神鬼之灾,她与他一同经历了生死。
他被阎王嫉妒责罚,当先被贬入畜生界,而她也被判了个唆使的罪名,被无端关在地狱里接连好几百年,最后亦是同他一样被迫落入了凡间。
到这里,柳青青才忽然明白,观音大士所要她做的,也许并非仅仅只是偿还一个恩而已。
观音大士无所不知,她海纳百川心怀万物,甚至能够看破世间的一切,包括过去与未来。
而她所设下的每一个劫数,必定都是一个禅机。
这柳叶还有一愿,而这最后一愿的用处,已经不再需要她多做参悟,此刻就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那里。
连堇就是地府里唯一的白无常。
这件事情,鬼界里很多人也许不明白。
但是观音大士明白,柳青青也明白。
即便是觉着说来可笑,量着彼方睡着了也听不见,柳青青终还是忍不住轻声呓语:“连堇,如果现在摆在你眼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重新拾起你的梦想,回到地府。另一个便是留下来,再陪我走几次奈何桥,你会选哪个?”
又是漫长的阒静过去。
柳青青坐在那儿发了一会儿怔,终于下定了决心,低头掏出颈间的那枚柳叶坠,将其紧紧握在手中。
顿了顿,她仿佛是想到什么,忽然对着它笑了起来:“你看,我果然是傻。也许你可以两个都选。”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摊开掌心:“那个答案,既然你一直都没有说,那不如现在就让我来讲。”
“天界我已经不想再回去……因为那儿离你太远。”
“可我还是很想看见你笑的样子,听你安慰我,在我耳边对我说话,”那柳叶已经开始在黑暗里发出莹莹的绿光,柳青青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所以不如就让我来走这轮回的路。虽然一生只能路过一次奈何桥,但若能用我的一世来换你的一句再见,那也许也是值得的……”
第四六章
据地府《鬼历》第九千八百万纪所载:是时民间盲年,长为阴时阴月。南海星空,诸神所统,有鬼宿一星,亮如红日,透鬼界,乃不详之兆。
那一年,不知是为什么,鬼界里终日不见光明的天忽然变得亮了起来。
那种半明半寐的光,不是如白昼般的彻亮,而是类于黄昏时的淡橙色。
那悠悠的光线一直从鬼界的南面照射过来,点映着灰暗沉阴的忘川河,竟然也使这一片死水发出了粼粼如珍珠般的碎光。
*^__^*
忘川河上。
被昏光照亮的一方桥头。
孟婆正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身上系着平日里熬汤药时专用围兜,一手里握着一把勺子。
她的前方摆了一个点着冥火的炉子,炉子上有大锅一口,色味古怪的孟婆汤正在里面“咕咕”地冒着热气。
正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为那汤添油加料,孟婆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吧嗒”地轻响。
她急忙循声望去。
却看见奈何桥的另一头,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正不知何时趴在了奈何桥边的扶栏上,艰难地往南面眺望,大约是因为身形太过矮小,到最后还不得不勉力地踮起了脚。
孟婆心中不由欣喜:居然是白无常大人来了!
近来她正愁着奈何桥上有些事情一直没有人来管,让她一直惦记在心上放不下去。
若是能将这事情同白无常大人说一说,依他的性子,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想着,她只觉得仿佛多日来积结的郁气都一下消散了不少,随即一刻也不敢耽搁,放下手边的事情快步往连堇那儿走了过去。
“白大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孟婆招呼。
“哦,是孟婆呀!”连堇回头应了一声,“最近总觉得这鬼界仿佛越来越有些不对劲,所以我来这儿看看天相。”
“那您倒是看出什么来没有?”孟婆这两日也是为这事烦忧着,心中极是赞同他的这句话,一边问着话一边随他的视线直直往鬼界的天边望去。
“还没有。”连堇随口回答着,低头将双手扒上身前的扶栏,用劲往上一撑,整个人便轻巧地跃上了桥头。
“哟,当心着点!”孟婆见他这样没轻没重的样子,连忙折身放下手里的勺子,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欲要帮着托住他的身子。
“不碍事的。”连堇站在扶栏上,毫不在意地回头对她笑了笑,又继续举目往前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果然是天相所致,南海的那颗中央之星已经变得越来越亮了。”
“什么?”孟婆闻言大惊,在他后头紧张地问,“你是说鬼宿?”
连堇蹙眉点头:“鬼宿星光本是由凡间的尸气所凝成的。而那颗星现在所照耀的地方,正是南海朱雀神所统治的度阴山,那里往年来的风水一直颇好,引得民间人常在那里挖坑造墓。导致近年来鬼宿星尸气是越发地重了。”
孟婆亦是变得愁眉不展:“这可如何是好,鬼宿星光乃是不详之物,那里偏生又恰巧是我们地府的鬼门所在,若是鬼门一旦被那星光冲破开来,地府可就有难了。”
连堇点点头,一纵身急急从桥栏上跳了下来:“我得尽快将这事禀明阎王。”
说完转身就要走。
孟婆连忙唤住了他:“白大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连堇疑惑地停下脚步:“去阎王殿啊!”
孟婆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少许为难的神色:“我知道你们这些在阎王身边当差的一向都是很忙,有些事是不应该麻烦你们的,但老太婆这里实在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情?”连堇闻言果然折身走了回来,“孟婆但说无妨。”
孟婆于是便支支吾吾地将近来奈何桥边发生的事情同连堇说了。
奈何桥是仙人二界通往凡间的唯一路途,也是游魂赶往凡间投胎的必经之路。
所谓游魂,就是这三界里最没有意识的东西。特别是那些即将要赶去凡间去投胎的游魂,向来都是需要在地狱里被审判官们施了安定术才会被允许去往奈何桥。
因此除非是被吵嚷的声音激怒转化成了凶灵,否则游魂至下凡投胎以前,一般都是安静而无害的。
因此,奈何桥也一直被誉为鬼界治安最好的地方。
除了一些原本就在那里当差的小鬼,地府里那些官员们安排鬼差们巡逻,也从不将那处作为重点。
只是近来,奈何桥却开始变得有些不大安生。
最近因为鬼界的天色变亮,导致在这样的黄昏天里,游魂们即便是被施了安定术,却依旧是显得有些惶惶不安。
游魂们原本就怕极光明的东西,这样一来,自他们嘴里念出的噪杂声就逐渐从低矮的呜呜咦咦变成了响亮的哭泣。
闹到后来,很多不堪受扰的游魂们都被这吵嚷激怒,导致它们很快便转化成了一个个极富攻击性的凶灵。
孟婆已近年迈,身子骨本就相当不灵活,偏生她又最怕凶灵这种东西。
小鬼能力有限,一个两个还好,若是凶灵一多起来,他们有时也很无能为力。
原本平静无波的奈何桥边一时成为了鬼界里治安最差的地方。
连堇听着她的叙述,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居然有这样的事?那怎么不早说呢?”
“这不是没办法么?”孟婆用汤勺往奈何桥的对岸比了比,“凶灵越来越多,小鬼们难免顾及不暇。我老太婆自然是心中害怕,就找了个时间将此事去同牛头马面说了一说,希望他们可以去请求阎王往奈何桥边加派人手,可他们总推说没有时间,而且这奈何桥的事情也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于是这事情便一直被耽搁了下来。”
“那可以让巡逻鬼差们递交封书啊?”
“白大人,你是上头人,当然不清楚这底下的事情,”孟婆叹了口气道,“那些巡逻的鬼差们早都不到这儿来了!一开始那些鬼差们还算比较负责,走到奈何桥时会去留心一下这里的情况,但时间久了就变得懒散。鬼差们见这儿总无事发生,而他们自己又有许多其它的事要去忙,所以现在值班的鬼差都不再安排人手到这儿巡逻。”
连堇这下脸色越见地难看,一言不发地转了个身,急急地往奈何桥头奔了过去。
孟婆心知他必定是要出手管这件事了,便一摇一晃地自后头跟上来,神情透着几分唏嘘:“哎……所以还是白大人你最好了,我老太婆在鬼界里孤苦伶仃的,也向来都最受你的关照。只是你近来一直都忙得不见人影,也不再常来奈何桥上看我这老太婆,倒教我觉得这日子过得好生凄清……”
这不瞧倒好,一瞧才发现奈何桥一边可真是不得了。
现在未到投胎的辰光,所以奈何桥上还不允许游魂来去。
小鬼驻守于厮,只为了让他们先一个个地排好队。
谁知没过多时,却不知是哪只游魂当先带头吵嚷起来,呜呜咦咦的声音突兀而尖锐,居然捣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孟婆惊呼一声:“不好了,这声音怎么好像比昨天更响了一些?”
话音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