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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里红妆
申明:本书由【霸】。。。
第一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春风和煦,逶迤山路有扬花铺漫,交错横生的青树如水墨色彩般模糊了山峰的棱角,到处是郁郁葱葱的绿。
外头是柔和的暖阳,山麓间的一方积年蛇洞里却是一片阴暗湿冷。久无人迹的洞外被纷乱的藤蔓覆盖,光线几乎全然不能透进。
正是某日晌午,平素只是一片宁静的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孩儿哭泣声,起初只是细微可辩的轻啼,而后却越发不可收拾,其间更是夹杂了一丝透心的惊恐感,一点点地穿越山洞,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荡漾。
青蛇不耐摆尾,欲图甩开这扰人清梦的啼哭声。
只闻“砰”地一声巨响,洞内一角经受一番猛烈的撞击,塌下了一堆的石块,大大小小的山石“骨碌碌”坠地,溅起滚滚尘灰顿时弥漫了整个山洞。
“咳咳,谁呀……”青蛇慌忙扭动几下,抖去身上落满的灰尘,朦朦胧胧地睁开仍在睡梦中的眼睛。
茫然四顾良久,终于发觉这山洞一角又被自己用尾巴大力击坏了,顿时哭笑不得。
她的睡眠习惯向来不好,睡至半酣偶尔击碎洞内石块那是常事,长此以往,哪天搞了个山洞塌方大约也算不着奇怪了。
仔细在心底算计了一下时间,距修行之始算起,盘锯在这里也该有了整整五百年的光景。
一边讶于时光的迅疾,一边摆了摆久不曾舒展过的身体,青蛇微眯了眯眼睛,“簌簌”地扭动着腰肢出了洞门。
方才那一阵孩童啼哭正扰了她的好梦,既然醒了,不如就去看看热闹。
眼前横斜的杂草径自向两旁避开,粗糙的碎石随着身体的摆动而刮擦着久未行动的腹部,有些许轻微的刺痛。
靠近地面的视线至几尺开外便再也分辩不清,加之蛇类共有的目力特点,眼前几乎是一片的灰白。
传至耳边的啼哭愈发清晰,几乎一声响过一声,越是前行越觉得近在身侧,然而低矮的视线让青蛇不能准确地寻找到发声所在,她甚不耐烦,正要转身扭回洞口,突然想起似乎修行满五百年便可使法力幻作人形。
心中一时兴奋起来。
蛇洞外的黄皮老妖说了,人间的生活比起那妖界可不知要鲜活几倍,声色犬马灯红酒绿,保管会让妖精们去而忘返乐不思蜀;然而山脚河中的鲛姐姐也说了,在山中妖界,有两类妖的话最不可信,一个是黄皮子,他平生没什么大爱好,就是喜欢偷山民的米酒喝,喝多了就爱胡言乱语,还常常搞得山间妖精们生活不得安宁,三不五时地就有山民组织起什么“打黄”活动,界时满山满树的鼠药鼠夹,连走几步路都成困难。
至于另一个么,鲛姐姐一口咬定说是她青蛇,不管她怎么反对就是不肯改口。
这就奇怪了,她青蛇可是百年难遇的好妖,一不偷二不抢三又不撒谎,最大的坏习惯也不过就是睡态不好,偶尔范范迷糊,总不至于因着没有养成“优雅睡眠”这一良好习惯,就连她说出来的话都不可信了吧?
青蛇毕竟年岁修为都还尚小,她亦是明白如果就这样冒冒然出了凡尘,若不幸遇上了那些自以为是的道士和尚,在民间留下个臭名不说,就怕连小命也会难保。
那么今日虽不能下山去得人间,来过一过当凡人的瘾也好。
思及此,青蛇转了转眼睛,微微抬起头,身躯用力一扫,立刻化出一尾青烟,浓浓地将她周身覆盖。
及至烟雾消散开来,杂草丛中现出了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女童,一身青色衣衫,头顶两颗圆圆的小髻,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分外可爱。
青蛇抬起一双圆润的小手,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目下的修为似乎只能令她化做这般大小的娃娃,又不能重新择个人形出来。
青蛇一时有些沮丧,还不如黄皮老妖家的小三幻出的男娃儿好看。
然而此时的视线已经足够开阔,只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桃树下的一只千年狐妖。
那狐妖两只后掌着地,前掌置于胸前,尖长的细爪中掐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蓝色蝴蝶。而方才那哭声正是自他们身边的另一只粉色小蝶的口中发出。
从侧面的角度看去,那狐狸浑身的毛发雪白不掺一丝杂色,侧露右脸上的一只眼睛红透若玛瑙,周身柔滑顺密的白在阳光下泛出几近淡蓝的光芒。
都说狐狸妖魅惑人,此言果真非虚,那一只雪狐更可以称得上是狐中的极品,光是那站立的姿势便优雅得几可媲美那些修成升天的神兽。
可惜一看就是着了魔道。
青蛇摇头叹息一声,悄悄迈近几步,将细小的身子隐至一棵高大松柏之后,看看在一旁不断扑棱着翅膀啜泣连连的粉色小蝶妖,心道一声:英台妹妹,山伯小弟,你们且好自为之。
不是她青蛇无意救他们,原本行善积德这种事便是有助于修行的,只是那狐狸少说也有了千年的修为,她小小一条五百年青蛇实在是能力有限,惹不起自当躲得起,目下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躲在一旁静观其变了。
雪狐举起纤细的前爪捏了捏那蓝色蝴蝶的翅膀,眸中闪过尖利的光,微仰起头神色傲慢地沉声道:“就凭你这两百年的小蝶妖,竟也敢爬到你狐狸祖爷的头上来?”
“狐大哥手下留情,”粉蝶继续啼哭,“触犯你本非山伯所愿,我们小妖区区两百年修为较之狐大哥虽算不上什么,确也顶不容易,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就请狐大哥开恩,饶了他这一次吧!”
“你们这些小妖精真真是不识好歹,我饶他的次数还不够多么,今次非将他打回原身不可。”雪狐说罢举起尖锐的前爪。
那小蝶的哭泣声瞬时越发嘹亮,因了着慌,哭声中无意间用了传音术,使之听来分外地刺耳难受,所幸区区两百年小妖的功力对青蛇也无甚影响,只是这尖锐的声音实在扰人心烦,那狐狸的态度又太过自以为是,青蛇瞧着厌恶,因而在松柏后小声嘟囔了一句:“得饶妖处且饶妖,修行不积德,小心下地狱。”
然而她竟是低咕了那狐妖的本事,只是这小小的一声自语却被他清楚地听了去。头顶尖长的耳朵突地一动,两颗透红玛瑙便锐利地扫视过来。
青蛇慌忙伸手捂住嘴巴,更将瘦小的身子往树后缩了缩,只一瞬背心便惊出了一片冷汗。
四下静谧,有风吹过疏密错落的草叶发出轻微的“唰唰”声,除此之外连方才那难挨的啜泣声也一并失了踪影。
良久未听得动静,她以为当是相安无事,遂探了头出去瞧看,却被蓦然出现在眼前的两颗微显棕红的琉璃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蛇妖?”白狐神色突变。
青蛇匆忙后退,脚跟绊住枯枝,一把跌倒在地上。
眼前的白狐瞳孔颜色不知为何变得深邃,忽地弓起身子,前爪星光一闪,青蛇来不及做出反映,肩部已受了对方重重的一击。
青蛇闷哼一声倒地。
那一击几乎重伤要害,当是隐含了对方三分的功力,那雪狐卖相瞧来美丽优雅,下手却丝毫不知轻重。
妖道有妖道的规矩,修行妖无由不伤修行妖,否则佛祖必惩。
“你就等着遭报应吧!”青蛇胡乱说着,伸手揩去嘴边的血丝,手肘撑着地面往后退又了几分,眼中透了分惧怕。
“报应?”雪狐冷笑一声,身躯一弓“扑”地跃近过来,身后雪白的尾巴竖起直晃,“你们这些狡猾的妖怪,尽爱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也不知是谁要遭报应。”
“‘你们这些妖怪’?”青蛇肩口疼痛不已,方才被他这么一击,起码损去了她近百年的修为,不禁心中恼怒,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势,挥舞起手臂扯着幼童稚嫩的嗓音驳道:“与蛇相较,自是狐狸更为狡猾!”
雪狐脸色一变,全身毛发尽竖,几乎要气得发抖,脸上阴云更胜几分,棕红的瞳孔如被墨汁泼上了一笔,举爪就欲往青蛇心口刺去。
青蛇着慌,法术失了效力,一瞬从稚童变回了蛇身。
躯体幻小,行动变得敏捷,青蛇就势钻进草丛隐遁而逃,一路钻窜,丝毫不敢做停。
常年在蛇洞中修行,近百年来洞外的世界早已变迁,不复年幼时熟悉的模样,因而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身在何处,周遭的荆棘倒刺一路划擦着伤口,却因蛇身属性而流不出再多的血来。青蛇重重喘息头晕目眩,直至眼前光线倏变,夺目温暖的骄阳突兀洒在她因疼痛而抽搐的身上,她方才敢回过头去。
来路上仍是草叶丛生的一片绿林,风过留有“沙沙”的声响,那个白色令人)畏)惧(网)的身影却是已经看不见了。
紧绷的神经终得以松驰下来,阳光下的景色一片空茫,因重伤而孱弱的身体摇晃几下,终于眼前一片漆黑。
“青山不见啊,桃花现。
阡陌横错啊,世外源。
几世一首歌啊,究是为谁唱?
……”
模糊的梦中有谁哼着杳杳渺渺的曲子,忽轻忽重忽远忽近,像是杜鹃轻啼,又似耳语呢喃。
隐约觉得有一双手轻柔地点抚着自己的伤处,还有一双明静的眼睛温暖追随,令青蛇觉得心安与舒适,她几次欲图睁眼看清温暖的来处,却是如何也动弹不得。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暮十分,玫瑰色的斜阳光辉披洒在身上,只觉得柔和。
青蛇勉强动了动蛇尾,脑中犹有清越的歌声回荡,却再也想不起原本的音调,挣扎一番,她用力睁开了紧紧粘合的眼皮。
视野里的一条细线逐渐连作一片,暂时丢失的感观也被一点点地找回,直至神智完全清醒。
青蛇微抬起头往身上的伤处看去,却愣了一番。
那原本破裂的伤口上不知何时被裹上了一层棉布,里头有隐约的凉意传来,青涩的草药味道直钻入鼻,已经不似前般疼痛难忍。
她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条小溪边上,潺潺淙淙的溪水自身旁经过,偶有细小几滴溅在背部鳞片之上,一陈沁沁的凉意。
身侧数尺范围内,除了清然的草馥花香,还有股人类的味道。
人类?
青蛇警觉,原本松驰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而起。
眨了眨眼将视线拓开,蓦然发现不远处的树下果真倚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边摆了一个草药箩子,一身粗布衣衫,甚为朴素,腕口处还打了补丁。他双手交叠在微曲的腿上,下面压了一本书,靠在树上的脑袋歪向一边,俨然已经睡着。
瞧他这一身打扮,该是山上以采药为生的普通居民。
蓦然想起梦中的所听所感,说不定自己的伤口也是他给包扎的。
如此判断下来,青蛇略略松下戒备,微一犹豫,扭了扭尾巴朝那人靠近几许,因怕将他吵醒还特特放缓了步调。
然而事实证明她是多虑了,那人此刻正倚在树下双目紧闭,呼吸亦是均匀平稳,对外界丝毫无有防备的模样瞧来分外安然。
青蛇忍不住大起了胆,好奇抬起脑袋仔细地观察起人类的模样。
闭着的眼睛微微下垂,右眼一侧一颗红色的小痣若樱果般讨喜,枣栗色的长发被微风拂起刮擦在脸上,凌乱却不粗糙,瞧来是极易亲近的模样。
青蛇虽不经世事,却也能辨善恶,知晓眼前之人当属善类,于是思索着是否该等他醒来后道个谢再走,方才狐妖那一掌击来虽未将她毙死,但如果听之任之下去,又在阳光下曝晒,迟早会丢了小命。
他这一救,已算得上一命之恩了。
还未及她思索清楚,树下那人竟已经悠悠转醒,轻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