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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恕-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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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由人引荐而来,这样的店还有好几处,每处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改天我一一带你去。”

我微微蹙眉道:“原来你这两年就忙乎着些吃喝玩乐的琐事。”

“吃喝玩乐只怕是你的头等大事,这些在我眼里不过是应酬的场合,我可没精力放在这上面。”他反过来揶揄我了。

我顺势问道:“那你的精力都放哪儿拉?”他眼眸含笑打量我:“男人间的事你也如此好奇,少打听些烦心事,一身清闲的享福不好吗?”“我只觉得你与以往不大一样了,我们之间好像多了两年的距离和陌生感。所以想多知道些你的事情,这也有错?”

他面色一凛,沉默片刻,抬手替我夹了许多菜,还是笑道:“你多心了,或许我对别人是冷了些,对你却绝不会变的!我希望你以后生活无忧,远离世俗烦恼,所做的一切也都基于此,这份心难道你还不懂吗?”

我痴痴看他两眼,点头叹息着:“我懂了!”接下来,我不再问一句,只顾着消灭眼前的美食,余光看到善渊明显舒了口气。

吃完出馆,等在车内的阿宇和小贤下车相迎,旁边另一辆车下来的是阿祖,他何时来的?

善渊交代阿祖送我和小贤先回去,他还要和阿宇去办其他事情,我叮咛了他几句就上了车。

想到回去闷在屋子里不晓得做什么,心里有点空荡,斜眼正好瞧见路边有家卖布皮和毛线的店铺,赶紧叫阿祖停了车。

我正欲拉门下车,小贤却拉着我,阻止道:“夫人,你要什么只管吩咐我去就成,不必亲自动手的。”我笑道:“这件事还非得我动手不成,我想买点毛线替你家少爷织围巾和毛衣,自然要亲自挑选方显诚意。”说着,又推车门,小贤急了,拉着我的手臂不放:“夫人,少爷吩咐过我不能让夫人接触闲杂人等,要是少爷知道我泄了职,可不会轻饶我的,求夫人体谅下我这个做下人的吧。”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商店,还是极有耐心地道:“若是少爷责怪,我会说明情况的,你无须担心。”她犹豫着不肯放手,眼里竟急出了眼泪。

我也有些恼火,觉得自己像是被监禁着失去了自由般,连这点小事也做不了了?当下冲动地推开她,毅然下了车,小贤开始惧怕,不再劝阻,又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进店。

难得提起的兴致,被这样的不愉快影响了,我也无心再细挑,看着颜色还凑合,就随手选了一款,正欲去付钱,掌柜台已站了另一位妇人,见了我,惊呼道:“小毓,是你么?”

我看向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一边打量她,一边冥思苦想,她笑着挥了挥手,“你不记得了,我是你的二姨姥姥啊!”我)恍)然(网)想起,她是外公的二姨太,以前见她们的时候都是穿金戴银,争奇斗艳,眼前的她洗尽铅华,一副贤惠安详的模样,我还真认不出来了。

她拉着我的手,慈爱道:“算起来有七年多没见了,我时时念叨着你呢,当年的那些事想起来挺不好受的,你还怪我们的袖手旁观吗?”我淡然摇摇头,“即使你们插手,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又何必连累你们。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吧?”

她讪讪地挤出点笑:“现今这世道能有多好,她们都离开了上海,就我留下来了,日子过得很勉强,混着七年就没了,真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她的眼眶有些发红,语音哽咽,我看着她枯瘦的身材,暗淡的脸色,心想她也受了许多苦吧,否则不会感怀至此。一直都是旧人一个个地离我而去,如今还能有故人重逢的时候,是何等幸运,纵然以前的回忆有些不堪,我一概不想再计较,轻声道:“您住哪儿?有时间我去看您。”她抽出手绢擦了擦眼角,“那地方是个旮旯窝,你估计找不到的,不如你把你的住处告诉我,我去找你吧。”

我不知具体位置,便问身后的小贤,她回我说她也不知道,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找店铺老板借了纸笔,让二姨太将她的地址写下了。我们提着买好的毛线出了店,阿祖替我拉开车门,我对二姨太道:“不如先送您回去?我也好熟悉下地方。”

“好啊。”二姨太爽快地答应,阿祖却挡在门边不动,面色冰冷抗拒,二姨太见了又笑道:“还是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我叫道:“阿祖,她是我姥姥,让她上来!”阿祖犹豫了几秒,替她拉开了门。

二姨太小心翼翼地上了车,小贤紧跟着,车内气氛鬼魅。阿祖冷漠,小贤惶恐,似乎我踩了他们的雷区,二姨太狐疑地打量他二人,又时不时地转头用眼神询问我,别说是她,连我都觉得奇怪,他们两个的过度反应让我压抑和不安。

二姨太将街道名跟阿祖说了,阿祖默默地开着。沉默了一会,二姨太又忍不住跟我聊了起来:“小毓,还记得韦德吧?当初害了你们,风光了好几年,前段时间遭到报应了,被人乱刀砍死在街头,惨不忍睹,连个收尸的也没有。你说这人的命啊,也不知他得罪了谁,老天也算是替你外公和善渊报了仇。”

我脑中一轰,第一想法就是会不会是善渊叫人做的?!车子陡然停了,“到了。”阿祖冷冷的声音响起,二姨太说得意犹未尽,瞧了瞧窗外,道:“真的到了。”只好下车,临走还叮嘱我时常来看她,我应允着。

回到大别墅,我一肚子的气,坐在客厅等着善渊回来。临近天黑,他才回。本来想抱着我温存一番,却看到我冷若冰霜的脸,他急急询问:“你怎么了?”我瞪着他:“应该是我问你,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我知道,还要叫两个人监视我?”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监视?我只是怕你有危 3ǔ。cōm险,要他们好好保护你而已。”

“是吗?不让我自由活动,不让我跟别人交谈,这叫保护?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么怕别人对付你或者我?”我越说越气。

“为何你总怀疑我的好心,事实你还是买了你该买的,见了你该见的,还有什么不满意?”他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我冷哼:“真是忠心啊,一早就跟你汇报了情况,还说不是监视?”

他的眼底有些神伤,“我再说一次,只是担心你,现在不太平你不知道吗?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和任性?要是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你体谅下我的心情好不好?”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我找不到反驳的话,缓了缓气,道:“总之我不喜欢你的这种方式。”他无可奈何,“我会交待他们,以后你说了算,不过出去还是提前跟我说,我尽量抽时间陪着你,实在没时间,就带上阿东吧,他身手好,我也安点心。”

事实我可以出门的日子少之又少,一则无处可去,二则上海越来越乱,我不想善渊整天为我担心,只能宅在别墅的,每天就是看书睡觉,醒了又再看书或者织织毛线,善渊见我如此之乖,心头大喜,对我愈发宠着。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二日,日军攻占上海,中国军队撤离,上海沦陷,日军在上海为所欲为,上海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举国皆悲,我却在这个时候检查出有喜了,善渊欣喜若狂,对我更加呵护备至,时时嘘寒问暖,即便是外出办事的时候也一天好几通电话拨回来问我的情况。

莲依知道喜讯后,也和爱德华过来看了我。两人神情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沉重了,话也不多,我猜测是因为战乱的原因,看着无辜百姓惨遭杀戮,饿殍满地,热心助人的爱德华心里自然不好受,这一次,我们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想帮谁就帮谁,形势和人力都不允许,各人自扫门前雪,他人瓦上霜是管不着了。

“小毓!”爱德华深沉地看着我,蓝色眸子漾着光,显得很忧郁,“你现在很幸福,是吗?”我笑着点头:“是的,跟很多人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不,可以说,我现在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爱德华笑了,眼里的忧郁一扫而空,“那就好好把握这种幸福,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去理会,只要牢牢抓着你的幸福,哪怕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幸福,你也抓住,别放手!就怕你这个傻丫头想不开……”

“爱德华,我们该走了,你不是还有其他事么?”莲依的声音不经意间响起,怎么我听着有些紧张,似是故意打断爱德华的话。他们站起来告辞,我送他们出门,看着绝尘而去的小车,总觉得爱德华的那番话里不简单。

还有善渊,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了还钻到书房忙乎着,说他日理万机都不为过,我就奇怪了,战乱时候还有什么生意是这么好做的?难不成是贩卖军火?我猜测得再玄乎也没用,他对我可谓是保密到底,我虽时常去他的书房拿书看,可除了书也没见着其他的什么机密文件,只有一个大大的银色保险箱,钥匙是他随身携带的,我之前本没有兴趣打探他的隐私,他的种种神秘却勾起了我的邪念,我思索着暗地里找个机会,拿了钥匙去探个究竟。

闷了差不多两个月,转眼又快到圣诞节了,我想去商行逛逛帮善渊买点什么,于是跟他打了招呼,他让阿东护送着我上街。街上人少得可怜,店铺开着的也不多,街道上零散着摆着几个小摊,白色的招牌幌子被风吹的晃晃悠悠。军绿色的吉普车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巡逻,车里坐着的是披着黄鼠狼皮的日军,他们所到之处,人人避闪不及。

这是我第一次真实地看到残暴凶狠的日本鬼子,心里腾起的愤恨不必说了,看着他们耀武扬威的模样,我的手紧紧握成拳,眼里就快喷出火来。

身侧的小贤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小心询问着:“夫人,你没事吧?”我咬唇道:“没事!转头回去吧,我不想买东西了。”

阿祖听了,一言不发地打着方向盘调了头。开到一个路口,阿东说要去买盒烟,阿祖只好又把车停在了路边,阿东大步地朝着不远处的一个烟铺走去。

我无聊地看着窗外,猛地听到阿祖叫我:“夫人,听说你很喜欢读书是吗?”我扭头愕然地看着他,他也侧着身子回头看我,平时他沉默寡言,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这次算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低声道:“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的。”他从车厢暗格里抽出一本书递给我,“我觉得这本书不错,夫人可以看看!”我顺手接过,那本书封面有些皱了,黑色封底印着一个大大的男人头像,脸上有条长长的疤痕,满面沧桑,下面斗大的两个字是书名—《牛虻》。

我轻抚书名,嫣然道:“这本书我很久很久以前看过,不过都忘记了,正好重温一遍吧。”“夫人,我知道有一个书局有很多这类型的书,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呢?”刚说完,阿东已经回来,坐定以后,阿祖继续开着车。

“是吗?”我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文字:“谨以此书勉励与我一同奋斗的战友们!……文玉赠,一九三七年初。”看到落款,我心头一震,文玉,文玉,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这字迹也一如那人的清秀,是她,就是她。文玉反过来便是玉文,与御文谐音,当初我们办杂志社的时候,御文正好是用文玉二字当做笔名的,更让我震撼的是落款的时间,是今年年初,如此说来,她当日并没有死,只怕现在都还活着。

我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呼吸也激动得急促,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透过后视镜看着阿祖,他正好也用这种方法观察我,我的神情大变他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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