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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睡着睡着,突然感到非常非常不舒服,总觉得有双目光,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她身上,她瞿然一醒,纱帐如流云般垂着,而这一层雪白以外,影影绰绰地站立一条人影。
她惊骇无比,立时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
那条人影伫立不动,也不作声,不知过了多久,云罗维持同一姿势都快僵硬了,人影才轻轻地移动脚步,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又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从新晋榜上下来了,几经努力,轮上了最后一周,谢谢大家的支持,月榜首页是绝对没希望的,呵呵,不过看到章点破2000非常开心,请大家能够继续支持多收藏多发表,另外在此一并谢过经常留言的朋友:)每天3000字,不出意外的话绝对可以保证的。
029 一从大地起风雷
皇帝匆匆赶到御书房,一眼看到柳欢宴神情轻松,顿时浑身的紧张都松弛下来。
柳欢宴开门见山道:“皇上,程颖田回来了,一切在计划内。”
冀州和凉州两地军务,一直是皇帝久悬不久的心事。其中,凉州雁门以外为胡人游牧,近年对中原多次骚扰以小打小闹为主,大将军赵秉文镇守凉州,皇帝继位后态度良好,不仅专程派员朝贺,皇帝选妃名额点中其女,赵将军亦安排车马送女上京,态度相当配合,皇帝自然也报之以琼瑶,他的女儿就算不能当上皇后,贵妃之位是跑不了的。
而冀州那边的情况就十分模糊了。冀州提督严济乾,西部边戍转调就任,他的前任,就是定王萧澈。萧澈打仗号称不败,在他带领下冀州又号称定王军,这个称呼延至今没变,军中高职多半是他心腹,其中副提督刘航,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皇帝即位之后,刘航公然迎接由京中逃至冀州的定王,统下所部也桀骜不驯生硬无礼,只差没有明动刀枪煽动军变了,至于严济乾老奸巨滑,态度暧昧,而且就算把他收伏用处也不大,统军时间太短,在冀州威信不高。
最麻烦的就是定王在冀州军威太高,他和西昌对峙时打过几个大胜仗,在民间口碑也很好,皇帝若胡乱给他加个罪名轻易定罪,反而易激起军中和百姓哗变,倒是会给冀州军出兵借口。但若任由定王在冀州,则最终将坐以成祸。所以皇帝和柳欢宴于此极有共识,冀州军务必须尽快抓过来,定王和刘航必须尽快除去。
为此事,皇帝和柳欢宴筹谋已久,上次柳欢宴在朝堂上公然提到一桩征地旧案,派出钦差,便是向冀州军及定王开战的前音。两个月以来皇帝翘首以待,柳欢宴深知关键,所以第一句话,就让皇帝彻底放下心来。
皇帝喜笑颜开,问道:“很好,程卿人呢,就你一人过来?”
柳欢宴道:“程郎中虽然得手,也被发觉,他又带了个人,行动不便,在瓜州渡口被打伤,幸而臣派出接应的人赶到,这才平安过了长江。如今伤重难以面君,由臣先来禀报。”
“这么说,程卿还带了个人证回来?”
“正是。”
灯下两个人都是舒心笑容,几天前针锋相对的不欢作云烟而散,柳欢宴轻咳了声,皇帝关心地问:“卿家伤风还没好透?”拉起他的手,只觉手指冰凉,“这半夜里赶过来,恐怕又要累卿加重病症了。”
柳欢宴不动声色抽出手来,道:“臣病已愈,多谢皇上垂顾。手凉乃臣之固疾,任凭天气如沸,臣的手也暖和不起来。”
皇帝道:“你这个倒底是什么怪疾,还是要请名医多方调治为是。”
柳欢宴笑得云淡风清:“皇上,正事要紧,无需为臣小疾操心。”
冀州军务如铁桶箍围,原本这对君臣毫无插手余地,而唯一的突破口,正是拜被圣母皇太后赐死的先皇遗妃于昭容所赐。
于缇本身只是学差之女,但是她的娘家却是冀州大贾,河内有言乔木双栖,家大业大,一个是沐家,另外一个就是于缇的母家姓乔。
乔家大富,多年来极力求取进身之阶,巨银捐官、宦门联姻、甚至想方设法送女待选,与朝中官员也多有来往,比如皇叔诚王爷,据传十家铺面至少有七家是由乔家敬上。于缇就是乔家走在力求上进这条道路上的产物,有幸受到先皇宠爱,不料好日子还没开始先皇驾崩,乔于两家倍感失望之际,却传来于缇又得新皇青眼,此事虽说有亏礼法,乔家也顾不上太多,加上于缇送回的信息中某些暗示,当即便宣誓效忠于新帝。皇帝最关心的就是冀州军,而乔家在冀州经营近百年,不可能不与军方发生关系,皇帝之意,就是要借他家在军方渗透已深的网络,动摇冀州军代表人物定王以及刘航的根本。
其间发生一点意外,于缇为圣母皇太后赐死,但是事情如弦出箭,由不得乔家回头,并且皇帝表示从乔家族女中重新选一个,乔家仍旧全副精神来配合。其实冀州要动军部,势必至于也会损害到乔家部分利益,但柳欢宴在统筹全部的时候已经考虑得非常周到,牵连也只是伤及皮肉,绝不会动其筋骨,因此乔家更无顾忌。
有了这些准备,才把已经完结的征地旧案重新翻出来,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新帝重誉,派遣钦差调查的理由冠冕堂皇。程颖田亲下冀州,明着是调查征地案,实际是慢慢由小案牵扯出大案,借着乔家所提供的线索,动一发触全身,最后竟然查到两桩大案:一桩是军需涉嫌造假虚报,一桩是收受贿赂买官卖印。
柳欢宴把程颖田收集到的证据一桩桩列举给皇帝,前者是军需涉假,更新换备间隔异常,把次品军需发给常驻军,却暗囤新军,疑有谋反意图,后者则是安插心腹收受贿赂,坐成了同样是杀头的大罪。这两件案子只要拿到任何一件的实据,就足以动摇军方根本,程颖田此次办案,完全超出了皇帝的最好预期,他不但拿到实据带回人证,当场在冀州军营,还使计使偷工减料的部分军需曝出真相,已经使得军心大乱。另外一方面上月柳欢宴的那趟神秘出巡,则是悄悄地去会了乔家在晋地的矿地商局,掌握到了军需造假所需原料的原始证据。两边配合,可以说是万事俱备,明朝在早朝一旦掀出此惊天大案,定王威望将从此踩灭到地。
只是这两件大案千头万绪,早朝发难,该从哪里入手,如何进攻,怎样抽丝剥茧层层推进,都还是需要仔细筹划的,一君一臣,商议彻夜。
一连几天,皇帝忙的没有功夫上莳慧宫来,只是天天打发临止过来探望。云罗一如往日,无忧无虑玩乐如常。
香吟做了几副绑腿,等临止来时送了给他,临止含笑称谢接过,甫出宫门,却随意地扔给跑腿小太监:“小圆子,送给你吧。”小圆子先笑道:“谢谢师傅!”然后方道,“香吟姐姐的这个做得可平常,哪及得锦瑟大人做的那活儿精致用心?”临止绷着脸道:“给你就给你,哪来那么多闲话!”终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云罗午憩方醒,听得外厢喧闹,挽发缓缓走将出来,是锦瑟与香吟在争执。这两个见了面譬如冤家对头,天天吵,锦瑟样子分外嚣张,双手叉腰:“我是司仪,就为了你们娘娘不善管事,才叫我过来。我做事,还轮不着你来指手划脚!”
香吟涨红了脸,有泪珠儿在眼中滚来滚去,道:“你明着是欺侮娘娘,皇上赏赐之物,自是娘娘所有,你有什么理由收了去!”
锦瑟道:“谁说不是娘娘所有?我只是帮娘娘收管起来,皇上赏赐这些下来都是不记档的,我替娘娘一件件记着。不然,就怕娘娘要了这些无用,都给一些恶心的小人据为己有了!”
皇帝几乎天天赏下东西给云罗,珍贵,频繁,且从不记档,锦瑟这么说,明着是指香吟欺云罗痴呆,独自私吞,香吟气得发抖,偏偏她是司仪,云罗自己不能管理,她把管理赏物的大权夺过去,还真没的回对。锦瑟冷着脸道:“桂枝!还不赶紧统计记档,杵在那做什么!”
香吟转头见云罗静悄悄站在一旁,向她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娘娘,这个锦瑟实在太蛮横,她……”
猛然想到云罗半痴半傻,说什么她无动于衷,当即住口,果然云罗只是蹙眉道:“你们好吵,睡觉。”
香吟泪汪汪的,忍气道:“是,娘娘,我们不吵了,奴婢扶娘娘回房歇息。”
云罗也睡不着了,坐在中庭,摇椅之上摇啊摇,刚才那场争执、价值何止万金的珍宝似也全不在心上,可是香吟按捺不住,重又返回,与桂枝张罗着一起整理,反过来监视着对方。
这天下午异常热闹,云罗欲休息而不得。――殿外陡然喧闹起来,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话语:
“你不能进去!”
“让我进去!”
“太妃,云娘娘不见客的!”
“滚开!我要进去!”
“……”
太妃?
云罗半阖的眸间,闪过一缕不惹人注意的沉吟。
万太妃在门口,倒底是不得而进,有更多的人试图上来拉她回宫,万太妃死死地扳着门框,破口大骂:“贱人!梁云罗小贱人!不要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你尽管在那装疯卖傻,跟杀害你丈夫和你父亲的凶手共处!贱人!老天有眼!雷也劈你!把你和狗皇帝一对狗夫妻劈成万段!”
她声音凄厉,一如半夜在墓地啼叫的夜枭,歇斯底里的不似人声,一班太监宫娥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捂住她嘴不及,万太妃早就疯了,红着眼睛,上来一人咬一口,切齿的咒骂从捂着她的掌缝里不绝泄出:“狗皇帝,你和那奸相狼犺一气,残害我儿,强夺有夫之妇,霸占先帝遗妃,天网恢恢,你会有报应!你会有报应的!”
半老徐娘发了疯,力大无穷,众人一时还真奈何她不得,十来个人也不能使她扳着门框的手放松开来。秋林带着根木棒冲出来:“都闪开了!”一记狠狠砸在她后脑勺,万太妃应声而倒。
秋林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玫福宫的人都死光了,看一个人也看不住?快把太妃请回去,绝对不能让她再出来,啊也不对,没准过两天,这位太妃娘娘就该换个地儿呆了。叫她消停点,你们没死的话懂得该怎么做了?”
冀州两件大案闹出来,矛头直指定王,万太妃在宫中的日子自是一落千丈。为要挟定王起见,皇帝短期内肯定不至于取其性命,可她敢上莳慧宫来捣乱,移居冷宫那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人人都知道:太妃完了。人虽未死,已可以将她当个死人看待,如若任由一个死人还能闹出什么花样的话,这个宫里的下人也确实都只好去当死人了。众人心领神会,赶紧把昏迷着的万太妃搬走。
云罗从头至尾不曾出去,甚至躺在摇椅连动也未动分毫,然而眉眼间一霎的恍惚。潮生潮灭,一个人由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荣华富贵走向身败名裂,也就在须臾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冀州军,已经没印象的亲可以参见012 云台高议正纷纷,从来系日乏长绳,这一段我尽量采用侧面写,省得看着比较无趣啦。
so;皇帝亲幸于缇的秘密也揭穿了,太后处死于缇时,他让于缇完成的先期工作已经完成了,所以不再关心其生死。~_~
030 不许孤眠不断肠
长安宫来了个人,说是太后宣召香吟。皇帝交代云罗不奉传召,可没说香吟也有特权,只好跟着来人去了。
香吟自入宫以来,未曾到别宫走动,自不免心内忐忑,到慈元殿叩见了太后,太后只哼了声,并没叫她起来,冷冷打量着她,半天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