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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行了有五十步才站定,先生松了我,一面翻身行大礼,一面恭声道:“小的云落院掌席林赟参见周王殿下、燕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闻言,也随即屈膝跪倒。
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响起:“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却是问我。
先生赶紧道:“敷儿,回周王殿下问话!”
我扶着先生的手臂起身,温言答道:“民女,姓秦,名罗敷。”
我刚禀完,席上便传来一声轻笑,以及细细低语之声。初识之人,无不会为敷儿的语句逗笑,不足为奇。
我只默然而立。
周王笑道:“你姓秦?秦罗敷,这果真是你的本名么?若不是你也算有几分姿色,本王真要罚你东施效颦之失仪。”
先生忙在旁替我回道:“禀殿下,小女本是小的收养于膝下,罗敷之名确实是小的不才,私下胡乱起的,让两位殿下见笑。”
周王在言辞中添了一抹严厉,轻斥道:“林双生,本王不曾问你。”
“是是是,小的知罪。”
“秦罗敷,抬起头来!”
那是叫我抬头,以供他们观瞻。我本草芥,不得不抬起小脸。
另有一把柔和地男声响起:“秦姑娘,庚年几何?”原来这座上还另有其人,他声音温和,透出淡淡的暖意,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掩饰不去的惊喜。
敷儿耳朵极尖,必不会错识。
未及我开口,还是先生替我回答,他的声音里面突然没来由添了一些恐慌,听得敷儿也跟着惊惧。他正色道:“小女今年已经一十有七。”
我惊异,却没有反驳。敷儿明明刚过了及笈,是先生亲自为**办,他不可能不记得,可是,他却说我今年一十有七。
周王却淡然驳斥道:“林双生,方大人并非问你,你是不是人老耳背,连带规矩也一并忘却?你再敢逾距,本王绝不会再姑息。”
先生似吓得不轻,低声答道:“是。”
原来,刚刚那一位是姓方的官家。
我默然不语。
岂知他又开口相问道:“请问姑娘哪里人氏?”
我轻轻摇头:“不知。”
“哦?”座上同时有两副声音同时出声,随即方姓的官员又问:“姑娘自己竟不知?”
先生又忍不住冒死插嘴:“禀大人——”话音未落,即传出杯盏坠地的粉碎之音,只听周王狠声道:“来人,将大胆林赟给本王拖下去,杖责二十,以示薄惩!”
我登时一个哆嗦,伸出素手,紧紧握住先生的袍袖,颤声道:“殿下……容禀!”
“说!”
我艰难道:“敷儿有隐疾。”我挣扎着还想努力再辩,一旁的先生定是不忍,又不管不顾地接道:“禀殿下,小女实有隐疾。”
周王勃然大怒,喝道:“尔真是死不改悔,还不拖下去!”
立刻有侍卫上前要拖走先生,我急得要哭,却偏偏口不能言,一时间恨不能撞死在这殿内。
忽听一把熟悉的声线开了腔,沉声道:“五弟。”
席上的周王旋即去了几分火气,冷道:“林双生,看在燕王殿下的面子上,本王暂且饶了你,如若再犯,一并连坐!”
我侧耳,燕王?
可是,刚刚的男声如此熟稔,敷儿似在哪里听见过。猛然,脑海中如电光火石一般忆起,是,那一日的狮子桥上,敷儿就是被他置于他的高头大马之上。
原来,他竟是燕王四皇子殿下。
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敷儿绝不会听错。
敷儿可以保证,自敷儿被叫至这席前,他是第一次出声。但,明明只听过一次,敷儿为何偏偏记得如此清晰?
我一时失语,双目无意识地望着面前,心内,莫名如鹿撞,扑扑乱跳。
那位方大人竟然走至我近前,柔声再追问我道:“姑娘,莫非失明?”语气中,是不能置信的痛楚,连敷儿自己听了都觉得奇怪。
莫非,他竟认识敷儿不成?
先生喟然泣道:“回方大人,小女不但双目失明,且言语驽钝,别人可以一气说出的长句,她须得分次说出,有时,甚至——词不达意。是以,小的方才屡屡失礼,为小女回答周王殿下和大人的询问,实是怕她口不能言,还望两位殿下和大人恕罪!”
原来是这样。
敷儿清晰辨得方大人口中发出一声轻叹,如此轻微,却如此深重。
第一卷 好女 第四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周王的笑声中登时多了几分戏谑:“孝孺兄,人,本王已经为你召来了,你既如此喜爱,本王素来又喜欢成人之美,不如让我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今天就凭本王做主将此女送给孝孺兄怎样?”
我大惊,往后倒退了半步,丝履差点滑倒。
没等我开言,那周王已向先生道:“林双生,你的养女可曾许配人家?”
罗敷并未许婚,先生即便想推辞,但对方是皇家,眼目众多,势力通天,又岂是一般的诳语可以蒙骗的?
果然,先生的声音听来已有几分颤抖:“禀殿下,小女尚未婚配。”
周王猛的一拍手掌,朗声笑道:“好,真是妙哉,孝孺兄,看来,天也助佳偶啊!”转头再向对方道:“孝孺兄,此女虽出身教坊司,但,却并非官伎,也算是个清白女儿家,许给你,尚不算辱没了你的清誉。此女又精通音律,容貌脱俗,传出去,即便是父皇也定不会怪罪于你。即便有什么不妥,你放心,本王做主,定会在父皇和太子殿下面前为你代为转圜!哈哈哈,想不到今晚本王的家宴本为犒劳王兄,却无意中玉成了这一桩美事!”
我垂下眼睫,咬紧自己的唇瓣,敷儿知道,自己此时总再多言也无益,在这些王子贵胄眼中,我不过是鱼肉,任其宰割,岂能有丝毫怨言?
就在我已经绝望之时,没成想,耳畔却传来那位始作俑者方孝孺方大人的郑重之言:“不不不,周王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孝孺在此先多谢殿下美意,但,孝孺已有妻妾,且家室和睦,实不想唐突了这位姑娘。”
周王似是意外之极,他的语气明显多了一丝冷意:“既如此,怎么本王看来,方大人其实心内对这位罗敷佳人是一见如故呢?莫非本王眼拙看错了不成?!”这已明显是在将对方一军。
“不敢,孝孺只看着这位姑娘与我一位好友的家眷容貌相似,见她小小年纪却身世多舛,故,生出几分同情,孝孺绝无觊觎之意。”
我大气不敢出,心内知道,自己的终身此刻正掌握在这些权倾天下的男子手中,就连先生也毫无回旋余地。
周王冷笑,还想再讲,一旁的燕王忽然出了声:“五弟,今晚既是为我洗尘,就让这女子再奏一曲来助兴,你我兄弟和翰林再饮几杯!”语中带笑,语气看似平淡家常,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勿容人拒绝的气势。
敷儿当然自知,以他的身份,一语既出,既为周王与方翰林圆了场,一面,也为罗敷险中转圜。
我屏了息,一双素手内尽是汗意。
周王闻言,自是称是,为了附和自己远道而回且是风光凯旋的兄长,再向候于堂下的我等道:“尔,听到了?”
先生一见情况尚可挽回,赶紧深施一礼道:“是是是。罗敷儿,还不赶紧为两位王爷和方大人吹奏一曲!”
早有一旁的宫人为我取来翠玉长笛,交予我手中,敷儿只能接过。
重重宫阙内,不闻人宣,四下俱静,连座上之人,都默不作声。
我执起玉笛,复置于唇边,素手轻移,再一次为这些至尊至贵之人当堂献艺。
这一次,我依旧吹的是这曲《越人歌》。但,却不是方才的曲谱,这一支,是敷儿自己依着心内所好而谱就,并无人知晓。
先生所填的曲调,温煦悠远,一咏一叹,皆是怀春女子的缱绻情怀。而,敷儿所谱的这一阙,远要悲凉清冷许多。
笛音似水,袅袅依依,宛如九天明月,更如洞庭浩淼。
其实,是敷儿自己的女儿心肠,虽波光潋滟,却九曲迂回,无以为继。
我,侧立于殿中央,正如隐娘先前所言,绿衣翠笛,雪肤素颜,落入这些看客眼中,不过是另一道绮丽风景,却不是敷儿自己的。
罗敷,虽养于京城的教坊司,每日里出不得大门,也曾从众姊妹们的口中听及——燕王殿下,乃当今举国轻重的四皇子,大明朝一半的兵力由其掌握麾下,而,自我朝开国以来就割据北方不停来犯的蒙古部族,更自他始屡次被重击再击溃。
那些女子在议论起他之时,远比议论当朝太子时要兴奋许多许多,自古女儿爱英雄,自古皆如是,更何况英雄还如此年轻英俊,甚至,尚未有正妻。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洞庭水上的越女虽任性,却何其有幸?值此良宵静夜,可以得见她的良人,再被良人所喜,最后非但成就了如花美眷,更留下千古绝句传唱至今。
试问天下间,哪一位女儿不艳羡其奇遇?
但,终其一生,如果敷儿的眼疾终不能痊愈,则,我的良人又会在哪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罗敷目不能视,只怕与君相逢对面,却不能相识。
第一卷 好女 第五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敷儿?敷儿?……”
一连喊了数声,我才猛然惊觉,停下手中玉笛,转过身,面朝先生而立。
“敷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燕儿呢?”
我淡淡笑着:“忙。”
“哦?”
“敷儿今日身子觉得如何?”
我轻道:“好。”
“果真好些了?”
先生似乎有些欣慰,在这水榭之中的石桌前落座,敷儿虽看不见,但也能从他声音的来处,隐约辨出他的方位。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我的垂发与罗裙,我悄不做声。
先生的声音忽然听着比前日苍老了许多:“敷儿,那位方大人让人送来的东西你不喜欢?”
我轻轻点头。
敷儿眼不能见,要那些钗环和妆奁来何用?是以,敷儿将其一并送给了云落院的诸位姊妹们。
我一早知道先生会问我,但敷儿并不怕他问,先生心思细密,也懂得敷儿的心气,知道敷儿不会在意这些俗物。
何况,我原本与他萍水相逢,无功不受禄,他叫人送来这些女儿家的物件,本就已经失礼。
先前,他在周王府殿上先是冒然唐突在前,后,又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坚拒周王的美意,敷儿本以为他也是一位高士,可惜,他并不是。
原来,他也和这世间许多自诩风^流的男子一般模样,人前道貌,人后苟且。
先生叹一口气,再道:“敷儿的一曲玉笛震惊四座,今晚又有一位王爷指名道姓要请敷儿登门献艺,你说为师应是不应?”
我握住衣袖,心如鹿撞,却不敢轻易接腔,怕一出言,即泄露心迹。
先生不动声色地含笑问:“敷儿去么?”
我涨红了小脸,布履在裙裾内略微退后了小半步。
是他么?敷儿多么想问先生这一句,可是却不能问。
敷儿私下曾假装无意间问过隐娘,听说这一次他在北疆大获全胜,特地奉旨回京受奖,因着他和秦王晋王一样同是受封的成年藩王,按律,不得在京多做停留,除非圣上有旨在先。
敷儿以为已经三五日过去,他说不定已经离开京城,去到了那千里之外的北平王府,从此天南地北,再会无期。
先生说的今晚之期,他果真会去赴宴吗?还是先生原本就在诓我?只为试探敷儿的心思?
见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