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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实在冒撞,从没有当着人家面给人起浑号的,那位粉裙小姐也似乎觉得,丫头太不懂得分寸。这镇子小得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韩家无权无势,莫明其妙的就把人得罪了却是不好。所以她一拉丫头手臂道:“你别胡闹!”
“我哪有胡闹,”丫头甩开小姐的手,跑过去一拽韩子生衣袖道,“韩书呆子,你装什么傻,这猫是你不要的吧,那你肯不肯给咱们?”
韩子生若还装无知那便是真傻了,只得讪讪转身对那小姐一揖道:“卫小姐,若小姐喜欢,这猫自当送予小姐赏玩!”
“还赏玩呢,果然是个书呆子,”这丫头听了这话,挑衅地瞧一眼三丫头,看她脸色是一种惨白的凄恻,愈发得了意,三两步过去把猫抢在了怀里,“这猫以后就是咱们卫家的了!”
旧事烟散怨情迟(五)
韩子生要送掉小黑,三丫头到底没有办法,可是她转念一想,小黑是认得家的,到了晚上自然能跑回来,那时候她把它一藏,任谁也别想找见。
那丫头似乎比小姐更强势些,死死抱着黑猫,不声不响地站在小姐身侧冲韩子生笑。她五官娇俏,倒是动人的。三丫头却看得刺心,可是她是个软弱的人,一向逆来顺受,所以这一重痛就被她咬死在了舌尖上,不敢支声。倒是卫小姐看不过去,为难地向韩子生道:“这,这似乎不大好!”
“没有什么不好,”韩子生恨不能说,这东西能讨着小姐欢心,那实是再好没有,怎么会不好,眉目婉转的不平常,“小姐尽管拿去便是!”
待她二人抱着猫走远了,韩子生却还张大了眼睛遥望,像是树荫里的一抹影子,恨不得与远去的二人如影随行。三丫头心内失落的一小撮痛楚,像是被蛇咬了一口,毒素顺着血液流淌。她第一次生了恨意,却也不知道是恨卫小姐,还是恨卫小姐的丫头,亦或者恨韩子生。
谢家因住得离卫家并不算远,未出嫁那会儿,三丫头倒也是见过这卫小姐卫明辛的。那时候真说不上是怎样一种仰慕,觉得这世上再没有能比卫明辛更美的人。她也没见过美人,所以并不知道,卫明辛并不算得美,只是气质沉静,是一种含苞欲放的风韵。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镇上,难有人能与其匹敌。
那对主仆终是转过街角失了踪迹,韩子生立时拉了脸,对三丫头挥手道:“别站在这里碍眼,没瞧我要温书么!”
“我帮相公扇风可好?”
“你只会越扇越热,只要你不在我眼前转,我自然就凉快了!”
看韩子生坐在小马扎上低了头拿着书摇头晃脑,不肯再施舍她一眼,虽是晒在大日头底下,她却觉得全身冷飕飕一股凉意,可是分明鼻尖上一抹汗。她拿手抹了一把,低了头慢慢地走进了院子。
待到那日晚上,三丫头站在院门口苦等黑猫,风扑在身上,一层又一层的汗。月儿已然西偏了,更敲过三鼓,韩老娘梦呓转侧的声音就在耳边,可是并没有想像中的猫叫。夜这样静,静得想是死去多年的一具尸体,烂透了,天就露了一线白。
旧事烟散怨情迟(六)
第二日卫明辛却在丫头的强拖硬拉下再次来到韩家院外,三丫头打院里瞧见,三步两步上前就欲关大门,可是那丫头眼疾手快地把她的手一扣,狠狠地:“你说,是不是你,把猫藏了起来!”
卫明辛看不过眼,拉丫头道:“你别胡来!”
“小姐就是这样软弱,”丫头却不听小姐的话,反倒把她训一声,转脸朝院内大喊,“韩书呆子,你给我出来!”
韩子生在屋内听到丫头这一声喊,真说不出来心里是怎样一种兴奋,想卫明辛定也是在外头的,倒要好好的整束一番。他平日就是个极重衣容的人,这时候更是拿了三丫头陪嫁来的那面半人高的铜镜,找出他最好的一件素缎袍子穿上,对着镜子左端相右端相。末了拿带子束好了发,这才缓缓地行出屋来。
那丫头却早急了,看见他,忍不住叫骂:“韩书呆子,难不成你前世是乌龟么,不知道在里面磨蹭个什么劲儿!”
韩子生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就算再好脾气,被人这样的骂,也不能受得住。卫明辛似也被丫头的言词无理惊着了,气得脸一阵红,把丫头往后一拉,喝斥道:“你胡闹什么,这样没规矩!”
丫头的眼圈立时红了,却忍着不让眼泪往下掉,一咬唇道:“小姐,婢子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喜欢他,却又谁肯为你出头,还不是我……”
“胡说什么!”卫明辛扬手给了丫头一计耳光,在这寂静的早上,这声响极清脆,像是风绕着他们转了一圈。丫头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转身哽咽着跑走了。卫明辛惨白的一张脸,却在看到望着她发呆的韩子生时,莫明的一红,低头局促道:“韩公子,你千万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平日把她宠坏了,没了管教,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
她转身要走,衫摆轻飘飘地拂出一道圆弧,韩子生张嘴欲唤住她,可是他没有立场,所以嘴巴张开了,却没有声音。倒是卫明辛突又转身,声音依旧是细声细气的一种娇弱:“还麻烦韩公子,若是猫回来了,匆请一定告知。你知道,阿鸾很喜欢那只猫!”
待卫明辛走远了,韩子生却还在寻思丫头阿鸾刚才的话,她说“你喜欢他”,这个你,自然是指的卫小姐了,那么这个“他”又是谁,会不会是自己?他想到这种可能,喜得简直要抓耳挠腮,可是三丫头极不识实务地叫了他一声,打断了他这绮念。
“相公,去吃饭吧!”
旧事烟散怨情迟(七)
黑猫回来是在一个雨夜的晚上,窗外雨下得格外殷勤,像有人在耳边倾吐情话,道不尽的缠绵之意。韩子生梦里正曲近欢颜,无限相思的意味儿,可是这好梦才起一个头,他就觉得胸口一沉,像有个东西死死压在他身上,不教他呼吸,要压死了他。
他惊得睁开眼睛,借着窗屉子透进天青的一微亮色,看到两团莹润的黄,像是两团妖火泛着幽幽的光。
他出了一身的汗,手往身旁一摸,那里却是空的,残存的一抹温度,却并不足以驱散他的恐怖。那黄光动了动,细若无力的一声猫叫,是残断梦痕的一抹痛楚。他身子一哆嗦,把被子一抖,猫顺势滑到了地上,却不肯走,依旧用一双灼灼的黄硫璃眼睛望着他。
门帘子突动,三丫头从外面进来,满头满脸的雨水,他看得不仔细,只是隐约的一抹黑影子,心却安了,无由地又发脾气:“你,你做什么去了?”
“我听到雨声,想起来昨儿洗的衣服还晒在外面呢。”三丫头不明白他这怒气因何而起,掸了掸身上的雨珠子,却不好穿着这身湿衣上床,便去衣橱里找衣衫换。
韩子生哑着声音道:“你赶紧把它弄出去,这只该死的猫,它又回来了!”
“猫?”三丫头四下里打量,这屋子小的可怜,像是鸟的一个胃,放不下多余的东西,所有的一切皆是一目了然。可是她并未看到他说的猫,惊疑不定,又推开窗子向外面瞧了瞧,雨丝打在脸上的凉,天地都是静谧的,除雨声再容不下任何杂音。
“猫在哪里?”
“不就,不就在那里!”韩子生抖手指着地下,三丫顺他手指看去,那块方砖地上只有一抹水痕,映着窗外的一痕光,波漾的,像是情人的眼睛。
“相公,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小黑并没有回来呀!”她过去伸手欲触他额头,却被他打开了,怒视着她:“这全都怪你!”
可是怪她什么,他却又说不清楚。那猫来了又去,毫无声息,像是一只鬼,一只魂,他用被子连头带身子一齐捂得紧紧的,恨她,这样恨她,却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恨!
旧事烟散怨情迟(八)(1)
这镇子既小又偏远,圣人训斥不能到达,所以未嫁的姑娘们管教的都不是很严,街角巷尾总能得见,红衫绿裙,双颊上洇的胭脂格外的艳,像被日头晒化的糖果。
三丫头也羡慕那抹冷幽幽的红,可是韩家太穷了,好一些的吃食也买不起,更合况这种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所以她的脸便一直干净的白,白得如同雨后明晨那片最清透的天空。
韩子生对姑娘们颊上的这抹艳色直皱眉头,他不知这是哪里刮来的风气,恶俗到不可理喻。然而他不爱这胭脂醉红尘同时恨三丫头的白——简直没有人色,像他谑待了她——而事实是,他只是冷默,对她的人,对她的事。
卫明辛第三次来韩家是这个夏末的事,依旧是被她的丫头阿鸾强拉硬拖地来了,见着韩子生,话未出口,脸先红了。这红不同于胭脂的洇染,艳而不妖,嫩而不娇,落在韩子生眼里,简直是惊艳的。
韩子生止不住地拿眼偷偷打量。
“韩书呆子,你老实给个交待吧,你对咱们小姐是个什么意思?”阿鸾这话实在令人惊疑,最惊疑的却非是韩子生,而是三丫头。也许在卫明辛第一次来的时候,她便看出了些端倪——猫不过是个借口,阿鸾这番无理,也不过是她的默许——可是当事实在眼前,赤身裸体,心里却是抓挠的痛楚。
她们抢走了她的猫,现在终于要来抢她的夫了。
“这,这话是何意?”韩子生欣喜得舌头打结,脑子却转得急快,“若不嫌舍间粗陋,还请里面说话!”
旧事烟散怨情迟(八)(2)
果然在这逼仄的门口谈这些隐密的事情不成样子,阿鸾二话不说,拉了卫明辛随在韩子生身后入了院子。三丫头忽然回过神来,赶上去拦住这对主仆,对上阿鸾居心叵测的笑容:“不准进去!”
阿鸾伸手把她一推,并不与她罗嗦,直朝韩子生喊:“韩书呆子,这是个什么意思?”
韩子生转背踢了三丫头一脚,脸上的恨意昭然若揭,三丫头看得一悚,缩着身子站在一旁,再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韩子生终究还是要用她。
他们在里面秘密的商量了许久,生怕三丫头这隔墙的耳朵听到,声音小到于无。大约有两盏茶的时候,韩子生突在里面叫:“谢三丫头,沏些茶来!”
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她,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像是叫猫叫狗,需要的时候才会招来伺弄一番。
三丫头端了茶进去,白瓷杯,杯上红梅花,似心头滴的血,阳光里别有一种生冷,可这杯茶是滚烫的,像她的心事。
她并不把茶放下,抬眼看到韩子生脸上意外的得意和卫明辛颊上可疑的春红,胸口倏而滚热,是阳光扎在肌里上的热,每一簇都深不可测。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悍勇之气,扬手把茶泼在了卫明辛脸上。
尖叫声此时彼落,然后是脆而亮的一计巴掌声。韩子生的手掠过三丫头的脸,带出的一层血色的红。她被打在地上,眼睛空茫一片,然颊上的痛楚却是真实的,一种柔软细腻的疼痛,像他的手。她还是第一次,与他的手靠得这样近,肌肤擦着肌肤的热度,不可期待的热度。
旧事烟散怨情迟(九)
卫明辛只是稍微被烫红了点儿皮,并无大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