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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竹黄的脸扭曲了一下,彭福却是越发的得意,笑笑道,“方家做此事,于情于理皆不符。依在下所见,如今方家虽然将人藏了起来,主事之人却是依旧在,大人不妨大刑伺候,必然能得出个所以然来!”
楚怀沙恍若未闻的抬抬手,“传人证上堂!”
一个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走了上来,不过二十来岁,眉眼间很是有几分憨厚,众人不识得他是谁,方竹黄瞧见此人却是一惊,惊呼道,“张富贵!”
彭福笑笑道,“原来方先生也识得此人,这张富贵是方家的一名仆役,两件事都是他亲眼所见,由他来作证,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堂下众人皆惊,历来便是仆不举主,这张富贵吃着方家的饭,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让人有些齿寒,人群中不乏方家的拥簇,见状便狠狠的骂了起来。
下方闹哄哄的一片,张富贵的声音被压的有些听不清了,楚怀沙不得不敲了敲惊堂木,才将那声浪给压了下去,只听见张富贵断断续续的道,
“……小红姑娘那日确实是回到了方家才离开的,其中缘由小的却是不清楚,翌日她回来的时候,却是来讨要契纸,大夫人与了她,不想,二夫人却是不肯,在门口争论了一番,才又人带了回去……至于这位官爷来咱们府上是为了什么,却是没人知道,他一上门便要拿人犯,又没有官府的文书,伤了三夫人,大夫人带人将他打了出去,回过头,却发现小红姑娘不见了……”
这话才是真真的事实了,两边都不帮,堂下又是一阵议论,方竹黄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彭福却是笑的极为惬意。
楚怀沙吸了一口气,这张富贵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唯有沉下声问道,“张富贵,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话与你主家所说并非一致?”
张富贵闻言叩头道,“大人明鉴!小的虽然吃着方家的饭,妻子却是为小红姑娘所救,皆是小的恩人,小的自然不敢有半点偏颇,今日上堂作证,也只想求一份心安。”
堂下咦了一声,像是不信张富贵之言,楚怀沙却是点了点头,彭福随即插话道,“大人,此事大可之后再议,如今要紧的是,我听说方家七公子还曾来立下状书,要替方家状告胡彪几个,后来不知何事才撤了,真不知道此女害的方家如此,方家何苦还要苦苦维护她?若说方家连个弱女子都看护不住,谁人会信?”顿了顿,重重的道,“这其中怕是有天大的隐情!”
楚怀沙道,“此事虽是臆测,却是在情理之中,方竹黄,你可有辩解?此女于方家到底是和关系?为何你之前要撒谎说她在集市走失?”
方竹黄不自觉的回过头看向门外的人群,人影晃动处,只觉得人人俱是面熟,却找不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富贵,此人受了那女人的恩惠,会有今日也并非偶然,这倒是督促他做下了这个不太容易的决定,虽然心有不甘!不过,她既然在背后算计着一切,想必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方竹黄虽有心不甘,回过头来想想,却是笑了,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脸上的抑郁淡了下来,“大人,既然此时寻不到此女,而又需要弄清此案,才能审问下一桩案子,在下以为,倒是该从此女的秉性说起了。到底是不是天性淫荡之辈,到底是否如同传言中的冷血无情,若是理清此事,想必对此案还是有些帮助的。”
“那就是你承认方家藏匿了人犯了?”彭福问道。
方竹黄扯扯嘴角,厉色道,“彭校尉似乎搞错了三件事!第一,方家并未藏匿此人!第二,她到底是不是人犯还是两说。大人未定案之前,至多不过嫌犯罢了。第三,彭校尉上门抓人之时并无官府文书,分明就是私闯民宅!”
彭福傲然道,“案情紧急,自然要便宜行事!”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楚怀沙笑笑道,“如此说来,还是要先弄清此女到底是否真凶了!”
方竹黄闻言上前拱手道,“自然不是!楚大人,此女小腹受了重创,在在下家中休养月余,方痊愈,却因为救落水的方白苏跃入池塘,旧伤复发,又休养了月余,如今身体还未见好,便是稍微走久些,也是气喘吁吁,何来伤人之力?此事非是我方家人可作证,据小梅所言,那日在集市上合该也有许多人瞧见的,大人大可派人去东市查问。”
彭福闻言笑道,“方先生这话倒是让小可不知如何辩驳了,只是,此女分明勾引胡彪几人在先,以其弱质女流之身,示人以弱,谋财害命,攻人之不备,才可以伤一杀一。”
“胡说!”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女声,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文弱少年站立其中,满脸愤然,若是细心些,不难发现他喉咙上并无喉结,耳朵上却是隐隐有两个耳洞。
那少年一声呵斥,引得众人目光齐齐的聚过来,楚怀沙何尝料到事情会出如此变故,却也乐的有了些许变数,否则如此纠缠下去还不知道要拖到何时,朗声道,“堂下何人?进来说话!”
众人闻声纷纷让开一条道来,那少年郎坦然的走进来,施施然的却是行了一个女子的礼,方竹黄回头一看,却发现此女正是他识得的,不是程水若身边的小环还能是谁?
“奴婢小环,是小红姑娘的丫鬟,见过楚大人。方才不过听彭校尉诽谤奴婢的主子,一时气愤,所以出言驳斥。大人明鉴,奴婢的主子并非如同彭校尉所说的那般不堪,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不过是恶意之人重伤罢了,大人若要真相,奴婢自然有大把的人证证明主子的清白!”
话声刚落,便听见堂外一阵的喧嚣,人人皆是喊冤,几个衙役闻声连忙去分开挡在门口的人群,只见人后老老少少的好几十人,跪了一地。
“大人,在外的众人,皆是受过我家主子恩惠之人!听闻我家姑娘受人诽谤,方才聚集过来,为她喊冤的!大人大可一一询问,看看我家姑娘是否是见利起意之人?何况,拜倒在我家姑娘石榴裙下的王公公子不知几何,就凭区区几个衙役那点儿薄产,休要说我家姑娘,便是奴婢也不瞧在眼里!分明是他们见色起意,强掠了我家姑娘去,却又因内讧,才会如此!”
话落,小环瞥了方竹黄一眼,方竹黄点了点头,朝着楚怀沙道,“此女还救了我家白苏和那张富贵的妻,若是要钱,我方家一条人命足以让此女换的千两黄金,她无需铤而走险。”
这话虽然有些吹牛的味道,众人倒也听的顺耳,毕竟方家一向阔绰,这几年虽然有所收敛,谁也不会忘记当年老夫人去世的时候那足足一个月的流水席。
楚怀沙不语,只看向胡彪,胡彪突然暴喝一声,叫道,“反正就是她杀了张虎!我的眼睛也是她刺瞎的!”
一边大叫,一边就要暴起伤人,本就是暴戾的性子,如何吃的亏,楚怀沙一声冷哼,这边便有衙役押下了胡彪,彭福脸色变了,狠狠的瞪了胡彪一眼,“大人!即便如此,此一时彼一时,此女往日所作所为却并非如外面之人所说的那般,否则为何不见有人传说?倒是只听说她阴狠过人,小小年纪便害死全家,为人所救之后不思回报,害的恩人全家家破人亡,进了春风楼闹腾的鸡犬不宁……何况,她勾搭男人的本性人人皆知,那姓文的秀才……”
“大人!草民文进!叩见大人!”彭福正口沫横飞之时,一个布衣男子扑通一声在门外跪下,大声说道。
第三十三章
文进,这个名字在京城本是籍籍无名之辈,可自从上一庄案子发生之后,几乎无人不晓,堂上的衙役自然识得他,这一桩案子恰好是楚怀沙来此后判的,革去了文进秀才的身份。
楚怀沙对此人有些不感冒,只觉得此人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伤人在先,被方家送入衙门,其老母为其奔波,得知其被革去秀才身份后竟然活活被气死,此子却是不知悔改,今日竟然出现在这里。
楚怀沙虽然对此人心有芥蒂,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道,“你有何事?”
文进拎起衣摆,走了进去,跪倒在地上磕头道,“大人,草民是为了小红姑娘而来。受人恩惠,却是让恩人名誉蒙尘,实在不是读书人所为。”
“嗤……”彭福嗤笑出声,人群中也是一阵嗤笑,人人都瞧不起这大不孝气死老娘的逆子。
文进脸一红,挺了挺胸,看了跪在一旁冷眼瞧着他的小环,小环挑挑眉,文进低下头道,“大人明鉴!草民与小红姑娘一事不过一直是草民一厢情愿,之前小红姑娘见草民有几分薄才,起了怜悯之心,让小环姑娘暗中资助草民,不料草民竟然以为小红姑娘对草民有了其他的心思……才会酿成后来的苦果……草民与小红姑娘之间一直清清白白的!”
“你的意思是说,她倒是一个千古难得的风尘奇女子了?”彭福厉声问道。
文进躬身,“虽不中,却也不远了……”
对于这个答案,众人都有些吃惊,有人疑惑,有人则是直接不相信,人声鼎沸处交织着一片怀疑之声,小环见状扬声道,“门外那些跪着的人,不过我是短短数日内能找到的人罢了。尔等不知,不过是我家小姐不愿与人说道,这等小事我家小姐也从未放在心上过。信与不信又如何?自有天地良心知晓,受过我家小姐帮助的人知晓。”
小环侃侃而谈,神色自若,她本就是常年在声色场所历练出来的,虽说从来就不是什么主角,可也不会怯懦别人的官威,人山人海的场面也是见识过的,如今更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那姿态,便是一般的男儿也要逊色几分,让人看了心中暗自喝彩,若非有一位了不得的主子,怎能调教出如此胆色的丫鬟?
将外间跪了一地的人的口供录下,并让人签字画押,转回来的笔录师爷将卷宗呈与楚怀沙,楚怀沙细细翻看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道,“如此看来,这方程氏虽然身在风尘,却也不是见利起意之辈。”
伸手拾过惊堂木,狠狠一拍,厉色问道,“胡彪!到底此女为何会出现在顺天府衙门之内,尔等还不快速速招来?”
胡彪见状知事情已是不可挽回,无论如何,他却是不能招认了当日的真实经过,沉着脸道,“大人!小的说的话并无半句虚言,当日的事情又怎能以往日的为依据?她便是勾引我们兄弟几个,我们受不了诱惑自然不对,可是,她的的确确的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小环挑挑眉笑道,“你确定真是这样?”
胡彪虎目一瞪,“事实如此!大人大可查证!”
小环笑笑抬起头望着楚怀沙,楚怀沙道,“小环姑娘莫非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环道,“大人,奴婢知道此事之后,便去查证了一番,运气不错,遇上了那晚见证此事的几个人,还望大人请那几个人上堂作证。”
胡彪要说话,彭福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想回护,楚怀沙在堂上坐的稳稳当当,面色含笑,却是不怒而威,摸摸还在疼的屁股,方才那个板子虽然没打伤他,却是狠狠的驳了他的面子,这会儿有些后悔今日为何如此托大了。
冷冷的哼了一声,楚怀沙已是传了证人上堂,一个不过四十来岁的男子,身着短衫布衣,略微有几分怯懦的走了上来,跪倒在地上道,“大人,草民张二,是京城人士,平日里就在附近卖豆腐脑。那天晚上,草民记得那天的生意不是很好,因此很晚还没收摊,路过顺天府衙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路上的人不多,草民着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