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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钊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摸着茶杯盖。
“秀蘭,你考虑的长远。”
他抬眸看过来,意味深长。
白秀蘭笑了:“我是女人,想的仔细。”
顾钊黑眸深深看着她好长时间,大笑,“很好。”
这句话很好,也不知道是针对什么。
白秀蘭不想在这件事上深谈下去,两人就不再提。
林曼是个安静的人,除了吃饭能和白秀蘭见上一面,别的时间都回到自己的屋子。
顾钊并没有筹备婚礼的意思,他晚上和白秀蘭睡在一处,白天忙的脚不沾地。
北洋军阀政府现在的在任者姓林,白秀蘭琢磨着,顾钊是怎么打算。
反正这件事,他怎么打算,都和自己无关。
一直到了八月,顾钊没有娶林曼的意思,林曼依旧住在督军府,只是有个青年也经常出入督军府。
白秀蘭知晓一二,顾钊怕是想和北平那边闹翻,搞独立。
北平那位坐不住了,女儿不能白白送给顾钊,连个名分都没有。
一九一三年十月,顾钊高调再次娶妻,大肆操办。
林家只有这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嫁女儿,林主席不可能不到。
一九一三年十一月,徽州兵变。
白秀蘭对顾钊说:“她怎么会跟着你来?”
把自己的父亲都搭进去,不知道林曼知道这件事是什么心情。
顾钊抱着她,看着远处的眸光深远。
“她爱上的那个人,她父亲是不会同意。”
“跟着你私奔,她父亲会同意?”
顾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小姑娘,想法简单。”
对啊,很简单,顾钊像个大哥一样。在北边四个多月,对她真如亲妹妹一样,知晓她的事,义不容辞帮忙。那场面白秀蘭是没见着,可也能想象的到,顾钊想要处心积虑接近一个人,没有谁会不上当。
她以为自己能光明正大和心上人在一起,顾钊让她相信,他的计谋是完美的,她只需要做安分的新娘就好。
顾钊利用起人来,从不会手软。
白秀蘭有些同情林曼,她是个单纯的姑娘,她很好,把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想的十分美好。
顾钊为她和情人办了场奢华的婚礼,可是谁还能笑得出来呢?
那个姑娘,怕是这辈子都恨上了顾钊。
腊月,北洋军阀政府换任,是顾钊派系的人。
第一次世界战争,即将爆发。
那个春节,顾钊依旧很忙。
除夕夜,白秀蘭守着炉火到十一点,顾钊才回来。
军靴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白秀蘭知晓是他,便没有回头。片刻后,她陷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顾钊摘掉了手套扔在一旁,他坐在白秀蘭的身后。一身寒气,冰冷的脸贴了贴白秀蘭的,手指握住她的手暖了一会儿,屋内气温很高。
他脱掉了军装外套,从后面抱住白秀蘭,粗粝手指抚上她的小腹,摸了摸,沉沉叹口气。
白秀蘭看着火光,黑眸平静,她靠在顾钊怀里:“你想要孩子?”
他们的身体都没问题,就是没有孩子。
他很想要孩子,过了这个年,他都三十四了。
人至中年,膝下无子。
他有些遗憾,可这种事,急不得。
他亲下白秀蘭的侧脸,说道:“顺其自然吧。”
他也知道顺其自然?
一天摸几遍肚子,一个月问几次月事有没有来。
想起月事,白秀蘭心里一咯噔,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顾钊看她表情不对,手指抚上她的脸,扭向自己:“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白秀蘭叹口气,她闭了闭眼。
“我看报纸,政府恐怕是又要签下不平等条约,华夏支零破碎,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顾钊陷入沉默,他的毕生大业。
“如今国情,外战不断,国人不团结,整日琢磨着怎么灭了自己人,未来如何,一眼都能看的出来。”她的声音低柔,在这寂静的夜格外清晰:“顾钊,你看的明白,什么都明白不是吗?这条路就是走下去,也没有未来。积怨太久,没有三四十年,如何统一?”
顾钊一直没说话,只是抱着白秀蘭的手越来越紧。
“你会走向什么样的路?军阀政府还能撑多久?其中弊端,谁都看的见,如今也不过是强撑。”
“我并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我其实是挺没出息的人,只想平平安安过完一世。”
白秀蘭心中其实有着负罪感,她是军人,在国难当头,离开是一件不负责任的事。可是国家腐烂,不是靠她,或者靠顾钊就能扭转乾坤。
所有的结果,都需要一个过程,人心如此,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搭上他们的命,也起不来什么作用。
军阀早晚被灭亡,顾钊的命运白秀蘭看得见。白秀蘭颠簸了太久,她抗了十几年的枪,她累了,不想再扛下去。
“顾钊,我不想我的孩子被算计,整日担心自己那天死亡。”
、第九十三章 结局
正月二十七,白秀蘭收到母亲寄来的信。
密密麻麻三张信纸;统共就一个中心思想:一切安好;勿念。
白秀蘭笑了;白之卿如今已经是财政局长;听起来是十分威风。
“大哥;你什么时候过去呢?”
白秀蘭问道。
白之卿表情沉静:“暂时不会去;如今国家形势险峻;我想留下来。”
个人追求不一;白秀蘭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秀蘭;我要结婚了。”
他突然说道,白秀蘭猛的抬头看过去:“那家姑娘?”
“叶婉儿。”
白之卿成熟了,他脸上的笑是越来越少;大多时候都在沉默;他叹口气说道:“几年了,结婚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不能对不起她。”
白秀蘭点了点头,她是喜欢叶婉儿的:“婉儿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白之卿笑了,眸光深深看着白秀蘭:“你和他在一起,幸福吗?”
白秀蘭想了想,幸福是什么概念?
她并不回答,摇了摇头,笑着喝茶。
“你爱他吗?”
白之卿尤不死心。
“什么叫爱呢?”
白秀蘭抬眸直直看着白之卿,她手指轻轻敲击着杯沿。
“过的舒服就好,想那么多做什么!”
白之卿突然愣住了,白秀蘭放下茶杯。
“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身边人,便足以。没必要起追求那么玄妙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只是好听罢了,实际用处一点都没有。”
白秀蘭说完,白之卿一直没说话,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秀蘭就不再说话,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抬头看向白秀蘭,抿了抿唇,露出个自嘲的笑:“我愧为你的大哥,读了这么多年,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
白秀蘭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道:“你见过爹了吗?他现在如何了?”
白之卿还真见过父亲,点了点头,眉头微蹙:“他和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住在郊区宅子里。”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父亲突然出现了,而后跟来的那个女人,简直是个神经病。
“你也知道他还活着?我不知道爹是看上那个人什么了,这件事你别和母亲讲,她那个人敏感多疑,现在好不容易好点,在外面过的也挺好,不能因为爹出点什么事。”
陈氏待他如同己出,白之卿也得为着陈氏考虑一二。
白秀蘭和他想法一样,点头:“我早知道,可不能让娘知道。爹愿意和谁过,我们无法干涉,娘和弟弟在国外好好过日子就行。”
白启山不配陈氏的爱。
“那个路七虽然性格偏执古怪,可对爹是真心实意,他们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白之卿叹口气:“我不知道,爹怎么成这样了。”
白秀蘭不说话,路七那么炽热的爱,铁石心肠也被捂热了,何况白启山原本就是滥好人一个。他对于路七绝非嘴上说的毫无感情,罢了,他们怎么样,都任他去吧。
“你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要通知娘吗?”
白秀蘭转念说道。
“不如你们去加拿大举行婚礼吧,我们一家人好过去团聚。”
白之卿猛的抬头看过来,他表情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秀蘭——”
白秀蘭去加拿大,她早就想走的人,督军会放她走?她走了还会回来?
“惊讶什么?国内待不久,我希望你和叶婉儿而已能过去,我们一家人团聚。如今形势,位置越高越危险,说不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今情况,娘和弟弟都不可能回来,你的婚礼我希望我们全家都能参加。”
她声音不大,可字句清晰。说道最后,她笑了笑:“大哥,你想清楚。”
白之卿咽了下喉结,依旧一脸诧异,他无法想象,白秀蘭竟然有如此叛逆的想法。
沉默了很长时间,白秀蘭都喝完了第二杯茶,他才开口。
“婚期定的是五月,这件事我会考虑。”
他的声音很沉,表情严肃。
白秀蘭说。
“好。”
白秀蘭最近口味变化很大,原本爱吃的食物,如今是碰都不碰。大清早,刚坐到桌前,闻见煎蛋的味道,她突然就犯恶心,匆匆往洗手间跑。
吐得双眼含泪,出来的时候,就撞上往洗手间去的顾钊。
他揽住白秀蘭的肩膀,往餐厅带:“我叫医生过来看看吧,你怎么了?”
白秀蘭的身体一向好,怎么突然就吐起来了?
白秀蘭本想坚持坚持,她不大喜欢看医生,可是下午的时候饭桌上多了一条鱼。原本她是极喜欢清蒸石斑,可是今日见了直接就犯起了恶心。吐到最后只剩胃液,苦涩难耐,她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顾钊直接吩咐人去叫医生过来,他扶着白秀蘭坐到沙发上。
皱眉,问道。
“最近吃了什么?”
白秀蘭想也没吃什么啊,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就觉得恶心。
她抬头看着顾钊,顾钊表情不悦。
“你不舒服多长时间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抚着白秀蘭的后背,看着她的憔悴样子,脑中精光一闪,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黑眸直直看着白秀蘭。
上下打量一遍,他对这种事还算陌生。
“你那个多久没来了?”
白秀蘭抬头撞进顾钊漆黑带着狂喜的眸子中,他压抑着激动,专注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声音有些干,喉结滚动。
“秀蘭,莫不是有了吧……”
白秀蘭瞬间表情变了,月事推迟了。
医生匆匆过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到了一看这夫人也没什么毛病。
号脉,很好,果然是有了。
顾钊激动的就差昭告全世界,他有了孩子。
白秀蘭觉得自己的计划被打乱,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顾钊高高兴兴的把医生送走,回来看到白秀蘭沉着脸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心里一咯噔,这个小女人,整日里都琢磨些什么?
自从白秀蘭怀孕后,顾钊就恨不得把她装进盒子里挂在自己身上。
一九一四年二月中旬,北平政府对各地军阀进行了招安,座位上那个人像是傀儡一样被支配。
顾钊对白秀蘭说:“得到一个虚名,放弃手中权力,又要一场大战。”
白秀蘭笑:“必然结果,总不能一直四分五裂,打一架选出个老大,然后收地盘,再打。不就是现在的局面,后面的仗还躲着呢。”
顾钊派系是不可能乖乖交出兵权,打乱重新分配的政策对于他们这些打出地盘的地方军阀是不管用。顾钊要去一趟北平,既然要整合,他肯定是要站在最高峰。
这是个机会。
对于顾钊来说是机会,对于白秀蘭也同样。
她不会放过这个离开的机会。
顾钊走的那天,出初春。
柳枝抽出新芽,他一身戎装,在门前俯身亲吻白秀蘭的额头:“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