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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白家有什么不妥?”
叶崇笑着收回目光,大步朝前走去,姿态风流,悠悠道。“不妥,十分不妥!”
第一次相遇,兵荒马乱,战火枪声中,她站在人群中,手拎枪支,泰然自若。风过湖面平静,一次冷静睥睨天下,一次温雅动人,笑靥娇媚。这交锋,谁在谁心中留下印记?
丫鬟拿了卷轴下去,白秀蘭和白之卿在一旁的亭子里坐下聊起近来时事。冬日的院子寒冷萧条,一目了然,倒是不怕隔墙有耳。
“大哥和叶先生熟识?可曾深交?”
刚刚大哥走路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落叶崇半步。白之卿有求与叶崇,或者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这几天,白秀蘭和下人旁敲侧击打听了叶崇的情况。他的父亲是徽州商会会长,叶家生意做得宏大,几方势力都有求于他。叶崇是叶家最小的少爷,他生的俊美,八面玲珑,外人评价好坏掺半。他沉溺欢乐场所,风流不羁,是个浪荡子,做事只凭心情,任性妄为。可即便这样,徽州敬畏他的人多过憎骂。
商户之子,能拉出几千人马,这个人不简单!在徽州,他相当于匪的存在。
白之卿有求于他还说的过去,可叶崇为什么会出现在白家院子里?实在让人猜不透。
“叶先生是有抱负的人,之前在英国有些来往,他为人直率大方,从不吝于帮助别人,倒是个很好的朋友。”说着,白之卿看向远处的眸光飘忽,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缓慢有节奏的抚摸着茶杯边沿。“如今这世道,想要做生意,没有门道举步维艰。”
这个世界和民国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有些人物难免会出偏差,可叶崇这个人,和历史上记载的背景完全相同。白秀蘭思忖,叶崇为人还是信得过。
“生意?”
这才想起来大哥自来了徽州,就四处奔波忙碌,可是他刚刚从国外回来,不了解国情,怎么做生意?和谁做生意?白秀蘭无从得知。
“大哥想要从事哪方面?”
白之卿敛了神情,端起丫鬟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眸中神情坚定。“我想把白家布纺重新做起,白家的传承不能就这么毁了。”
白秀蘭点点头。“大哥,我支持你。”顿了顿,她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前日。”她抬眸,直视白之卿。“叶先生来的及时,是大哥的意思?”
白之卿正想着北方政府那些事,最近战事连连,听说日本军占了东北三省。白秀蘭毫无征兆的直接问出来,白之卿一愣之下才抬眸,扯了扯衬衣领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督军如今处境十分尴尬,你可要小心。”
白秀蘭知道这件事确实和白之卿有关,她才放心。白之卿是实实在在关心她的,白秀蘭知道,她感谢白之卿的守护。
“我知道,谢谢大哥。”
白之卿隔着石桌伸手过去揉了揉白秀蘭的头发,和颜说道:“你是我妹妹,客气什么。”
他这亲昵的动作做完,两人同时楞了一下。算起来,白秀蘭和白之卿并不算多么熟悉,他这个动作,白秀蘭只觉得奇怪,可很快就释然,兄妹之间这些亲昵动作应是平常。
“忘记你都成婚了,是个大人了……”
白之卿笑的勉强,白秀蘭心中激起莫名其妙的涟漪。蹙眉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通顺大哥这是怎么了?或许是生意上不顺?他是个心思很沉的人。
“嫁人了,不还是大哥的妹妹。”
白秀蘭笑的动人,她的相貌是极其清秀,仔细看,那一处都精致,她不属于乍一看惊艳的类型,美的并不张扬,只是,这样很好。
白之卿静静看着面前的小女子,她身上的沉静气质不似年轻人,就那么坐着,也是静琬动人。
一阵冷风吹过,白之卿突然惊醒,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徒然有些紧张,不再看白秀蘭,头转向遥远的枯枝上。
“你刚刚是要找我有什么事?”
白秀蘭沉吟片刻,才开口:“大哥也知如今局面复杂,叶先生是谁的人?”
“叶先生。”白之卿皱眉,半响才说道。“我并不知那些,叶先生那人不好揣测,端看性子办事,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可事事关心。如今华夏,也许他也在观望。怎么?你对他怎么突然有兴趣?”
“情势所逼。”白秀蘭叹一口气。“督军如今情况你也知晓,如果……”她没说后面那句话,抬眸看着白之卿。“你有什么打算?”
白之卿没有说话,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件事,只是一想到要舍弃白秀蘭,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白秀蘭看他沉默,总认为白之卿隐瞒很多事情,或者他根本就站在和自己的对立面。
“大哥,你听说过共产党吗?”
白之卿猛的抬头看过来,目光深沉,白秀蘭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秀蘭,你一姑娘家,听谁胡说了什么?”
白之卿面色阴沉,白秀蘭反而笑了起来。
“只是道听途说,大哥见多识广,想来是比我知晓的多,所以闲来问问。”
白之卿面上戒心不减。
“这些事不可乱打听,你如今是督军夫人,身后的势力是督军。”
白秀蘭点头,认真听进去。
“谢谢大哥提醒。”
白之卿才觉出刚刚说话似乎冲了点。“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白秀蘭微微垂目,黑眸柔情似水。“大哥在我为着想。”这件事表面上算是揭过去了,可两人心中都起了戒备,白秀蘭转移话题。“大哥如今和叶先生合作?”
白之卿点了点头。“叶先生能力出众,我相信他的为人。”
白秀蘭似乎只是想和白之卿闲聊,“今日叶先生来白家是什么事?”
这话真的把白之卿问住了,他也挺疑惑,叶崇怎么会突然上门?这一切在发生之前没有露出丝毫端倪,直到巧遇上白秀蘭,他的眸光落在白秀蘭身上,嘴角勾起的笑意。
同身为男人,白之卿太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只是十分不解,白秀蘭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何来魅力引起叶先生重视?
“生意上的一些事要交代。”
白之卿简单的应付了句,明显没有多说的意思,白秀蘭知他意思,就不再问。
“二叔一家出变故,今日听到也是同情,可白秀珠最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闹,早不来晚不来,我的归宁之日,她来。这不是让全城人看笑话吗?以为这样就能用舆论逼着我们收留她?当日我们离开临城,二叔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绝,如果不是大哥早有准备,我们全家怕是会死在白家大宅。大哥可千万别忘记了那些日里受的欺辱,回头学了娘的一时心软,后患无穷。”她先给白之卿打了预防针,做不做是他的事。有些人知恩图报,可是白秀珠跪在地上哀求的时候,那眸子却没有丝毫的悔意,落泪也没有几分悔悟伤心在,更多的是对所有人的埋怨。
恐怕那伤心也只是伤心自己投胎不好,落着那样的爹娘,还有陈氏的这样的大伯母,她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应该对她好,如果陈氏好心收留她,不但不会得到回报,恐怕还要怨恨陈氏没把她捧成千金大小姐。
白秀珠若是敦厚老实没心机的女孩,白秀蘭肯定会义不容辞的收留她,吃喝用度都不会少,以后寻个好婆家嫁了。可是白秀珠没有丝毫的悔悟,哭也是一种手段,以为骗的陈氏同情。她先用母亲出来闹,然后自己再哭。这幼稚的把戏,陈氏看不清楚,可白秀蘭见识的多了。
白之卿表情淡淡,随即笑了一下。
“今日之后,她们不会在徽州出现。”
白秀蘭绕了一圈子,终于回到主题。
“大哥是什么打算?”
白之卿对这事确实慎重考虑过,可得到的答案是留在徽州。
“临城一无所有,既然老宅散了就散了吧。人在徽州,回不回去没什么区别。”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临城不是好的居住地方,保不准以后会出什么乱子,要是有个好歹,下场恐怕比二叔更惨。”
白秀蘭捏着手指,眯了眼睛沉思好长时间。
“大哥,如今局势你怎么看?”
白之卿突然表情深沉起来,声音也狠起来。“国人懦弱,当权者腐败懦弱,人人热衷安逸。东北如今已是日本人地盘,北平政府只想着互相争夺地盘大打出手。南政府也是群龙无首,军阀遍地,乱打一气。有权有势的不去抗日,却偏偏和国人打个没完。”说到这里,一向温文尔雅的白之卿都变得暴躁起来,捶了一下石凳。“国将不国啊!华夏亡矣!”说完他长叹一声。“怒其不争。”
白秀蘭表情沉静,没有多大波动。“你希望中的华夏是什么样子?”
白之卿说了四个字:“国泰民安。”
这四个字看似轻巧,可实则太难了。
“混乱总有终止的时候。”白秀蘭忽然提起这个话茬。“乱世,才能出英雄。”她抿了抿唇。“乱中取胜,方能一举成名。”
白之卿一惊,白秀蘭知晓了什么?猛的抬头望过去,就碰触到白秀蘭的笑颜,她抬眸望着遥远的天边,天又阴了,厚厚的云层沉沉压在头顶。
“华夏统一,不受旁国欺辱,我也这么希望。”
白之卿面色更加深沉,他静静望着白秀蘭。
“大哥,我支持你的决定!”
傍晚,白秀蘭差去叶府送礼的小厮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沉木香盒子。
“这是什么?”
白秀蘭挑眉,这叶崇还送了回礼?
很有意思。
“叶先生交代了一句话,说是美酒赠美人。”
白秀蘭刚要打开盒子的手就顿住了,随即弯起唇笑了。
“有意思!”
白秀蘭在娘家住了一日,翌日,白秀蘭穿了一件青色长袖旗袍,上绣有艳丽牡丹,衬得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陈氏正在准备着东西,白秀蘭坐在前厅和陈氏说话,正要回去官邸,只听门外一阵马达声响,随后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有节奏的朝院子里跑来。白秀蘭还握着陈氏的手,抬眸看过去,王烈小跑朝客厅而来。看到白秀蘭他立正,鞋跟磕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夫人,督军来接您回去。”
白秀蘭眉毛一扬,十分惊讶,可很快就压了下去,只沉声问道。
“督军在那里?”
“已行至门外。”
顾钊能站的起来?还是他那边又出了什么意外?
陈氏突然慌张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秀蘭,你赶紧的回去,督军肯定是等的急了……”
就这么耽误的功夫,只听脚步声整齐,一队人小跑着进了院子,快速的排列整齐,手里端着枪整齐有序的分开一条道路。
白秀蘭跨出了客厅门,她站在房檐下,刚要抬脚下去,就见跨过门槛,踩着青石小路朝着自己大步而来的男人。
顾钊穿着笔挺的军装,武装皮带紧紧裹着腰身,宽肩窄腰,身材高大,黑色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身后跟着三名穿着军服的侍卫。他生的英俊,下巴倨傲微扬,走路姿势沉稳。剑眉星目在岁月雕刻之下,愈加英伟戾气。
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军装让他整个人带着煞气,严肃而冷漠,五官如同雕塑一般冷冽。军裤整齐没有丝毫皱褶,他步子迈的很大,一直走到白秀蘭面前才停下。
深沉犀利的眸光落在白秀蘭身上,声音粗粝沉稳。
“夫人,我来了。”
、第三十章
白秀蘭束手站在一旁;头微微垂下;似是乖巧。
“督军。”
白秀蘭的眸光微动;如此大的阵势;顾钊是要做给谁看?
突然手被握住,握惯了枪的手心有着粗粝的茧子。他的手很大,顺手一牵,把白秀蘭的纤细手腕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