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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永不敢忘!”
此言听在英田耳内,更觉尤为讽刺。
英洛再抬头之时,额头红肿,显是用力太过。她似早已不知道疼痛,只苦笑道:“程侍卫…………………”
程元后知后觉,小心翼翼道:“将军………………”
“扶我一把!”
程元猛省,她目前的身体,若非强撑着一口气,怕是早晕过去了。他弯下腰去,将她搀起来。那人身体一半的重量已经挂在他的身上。她看着英田身边的夏友与周峥,轻声道:“衡,峥哥哥,你们……………………从来就不肯相信我!一有风吹草动,便定了我的罪!”
那两人顿觉醍醐灌顶,只觉说不出的震憾。三人自成婚以来,迟疑徘徊的日子最是常有,这两人又是当世奇男子,便是后来泥足深陷,共侍一妻,亦是经过磨难而不得不屈从的退让。二人心中虽皆是情深无悔,但对她,总还是多了窥探而殊少信任,总觉有一日她会故态复萌,风流成性。这样子的态度,放在平常琐碎的相处里,不觉间其实已在夫妻间无形中平添一层隔膜。
却听得她幽幽道:“不过也罢,我大概,亦是从未信任过你们。从前我听过一句话,说是要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你所爱的人。这样的境界,委实令人憧憬,不过这样心意相通相互信任的人里,总不会有我们三个了……”
夏友与周峥张了张口,似是想问什么,或者,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没有,眼见她在程元的搀扶之下转身走了,一步步极为缓慢,像踩在谁人的碎梦里面,明明该有着彻骨的寒冷与疼痛的,可是日光这样亮这样长,这样的不真实,连那疼痛,竟也像隔着一层,虽然闷钝而长久,终究可以忍受。
生别离
易柏再次来到英府,叩动门上铜兽环,闻听得偏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探出小厮的半个脑袋,见他衣着精致贵气,自然不敢怠慢,忙忙前去通传。正走至二门,却见老管家英南蹲在角门旁,近身围着十来个仆人,议论纷纷。
这小厮上前,将门口访客形容一番,英南愁眉苦脸向内院看了一眼,只得迈着老胳膊老腿去看看前门到访的贵客。………………………………内院此时正闹成一团乱,若说有访客,真正不是时候。
等他见着门外访客,居然是易大公子,更闻说他要找大小姐,冷汗便顺着英南那白发苍苍的额头顺流而下,向来不善说谎的他红着老脸道:“小姐今日不在家!”
话音未落,便闻得身后脚步声沉重,面前易柏风姿气度无懈可击,笑容浅浅,道:“大管家大概日理万机,连你家大小姐何时回府都不知道!真是劳烦了!”
英南回头,只觉老脸涨得通红。………………………半个身子倚在程侍卫身上的,不正是大小姐么?
眼见着到了门口,英南只觉不堪如目,但见她将身子全数倚在程元身上,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再不能忍,他挡在偏门口,愤然道:“大小姐,凡事给老爷留点体面!”
英洛此际早已魂神俱散,只勉强拖着双脚一步步走过来,若非程元伸臂从她肋下揽着,早已昏睡在泥地上了,哪顾及得了英南口中的体面二字?
英南见她浑然不管,只得不甘不愿从门口让开,易柏上前两步,极为客气有礼道:“英将军………………”他万不曾料到,这样疏离的称呼,那人竟然扑了过来,正正跌在他怀里。……………………其实是程元一路拖着她行走,到此想换手歇歇气,哪知道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跌了下去。
易柏怀中搂着她,鼻中已嗅得她身上幽香,心神不由一荡,放与不放便在一念之间,程元已经急道:“易公子别放开!”将这温香软语搂在怀中,却见她已面透纸金,额角细密的汗珠儿不断渗出,竟是生了重病的样子,他低头思量一,竟是打横将他抱了起来,便要向着英府而进。
哪知程元却拦在面前,道:“大公子休忙,还是到你马车上吧!”
英府门口,正停着辆马车,正是易柏来时所乘,马车身后还跟着十来位侍从,个个短衣打扮,腰悬利器。
英南此际给惊得发不出一语,却见易柏怀中的英洛,被他将双臂揽起,右臂略微上扬,便露出广袖下一截白生生的腕子,色如玉雕,唯一遗憾之处便是手腕之上竟露出青紫勒痕,似被绑缚而强行挣扎所留。
“唉,老爷也太狠心了,不过就是风流债,还要绑起来打!”英南喃喃念叨,眼睁睁看着易柏将大小姐抱到了马车上,一队人马扬蹄而去。
傍晚时分,英府晚膳。
英田坐在主位之上,见得身旁老管家英南闷闷不乐,深感纳罕。他因大病,府内家务事久不曾管,只燕婉与英南料理,因之问道:“老管家,难道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英南从来耿直,闻得他问,亦不肯藏话,道:“老爷,大小姐纵有不是,你也不该捆起来打吧?!还打得昏了过去!”
右手坐着的周峥与夏友大睁双目,疑惑。何曾将她捆起来打过?
英田亦是同样表情。
英南不由激愤,道:“老奴虽在角门站着,可后来大小姐离开之时,在大门外昏了过去。易大公子恰巧来找她,将她抱起来之时,我看见她手腕上捆绑的勒痕。老爷,依我说,你也太狠心了吧?她纵犯了再大过错,你将她绑起来打成那种样子,又不找人好好医治,可不是要她的命么?”
英田胡须轻颤,竟是连声音也颤了几分,道:“你没看错?她手腕上有捆绑的痕迹?”
夏友与周峥一颗心竟似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一般,只觉心思急转,似乎有什么事是自己一直忽略了的,猛然间却想不起来。
英南看他几人表情,道:“老爷问的好生奇怪,老奴我又没有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连个捆绑的痕迹都看不明白。府中小厮犯了事,又不是没绑过?!更何况大小姐皮肤白净,那绑痕看起来真是惊心,想不到老爷口口声声疼小姐,打起来这样心狠!”
英田只觉天旋地转,感觉一阵的眩晕,这孩子,究竟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他苦笑道:“老管家,你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捆她。更何况,我下手虽重,但病后未愈,手上无力,疼是疼了一些,决不致于昏过去!”
突听椅子发出刺耳声响,已见周峥猛然间站了起来,道:“爹爹,洛洛怕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难以解决!我要去找找她!”
不是不知道,那个人,从来好强,只是却不知,刚烈至斯。
他起身之际,夏友亦忙忙站了起来,道:“大哥,我也去!”诚挚恳切,决无假意。
他点点头,脚下再不能停,二人前后相跟,调兵遣将,出府去了。
这一夜周峥与夏友带人在长安城内四处搜寻。二人最初去了易府去华彻藏身之处。可惜易府只剩仆人几个,自然不知主子去往何处。易柏一年间四处走动,从江南到漠北,长安城内居所,不过是他的一处驿站而已。至于华彻处,却早已人去楼空。宁静的小院一片狼籍,似被匪人劫掠一般,不知其间发生了何种变故。
天快亮之时,周峥在西门守军口中问到一些线索。那守门军言道,见着一队人马要出城,只因马车之中是英将军与一美貌男子,怕是英大人出城另有公干,因此不敢耽延,早早放行了。
二人颓然回府,尽皆心惶难言。进得府去却见英田正枯坐在厅堂之上,似是一夜未眠,眼底有着轻浅的黑印,遽然苍老,面颊松驰,眼神困顿委靡,鬓间白发丛生,令人不忍卒睹。
却说周峥问询那守门小卒之时,只因他夜间寻来,神情急迫,更兼着心慌难言,一向儒雅的面孔竟似扭曲,看在小卒眼内,难免一副妒夫模样,自然不敢实话实说,亦只半真半假说了几句。
其实英洛昏迷之时,被易柏抱上马车。程元紧随其后上车。却见车中还有两人。一位满面络腮胡子,正靠着马车板壁而眠。一位焦枯脸的汉子,见着被易柏抱在怀中的英洛,似乎呆了一呆,那眼神便再不能挪开,似痛似喜。
程元一来是位粗人,只觉那人眼神怪异,只因自家将军容貌出众,向来见惯了各种眼神,他亦不已为意。二来他对于眉目传情这个词,还只认识在字面意思之上,是以不能深刻理解具体实践之中的情形。所以,也只是拿眼风一扫,便全神贯注在了英洛身上。
易柏却是位人精,虽将英洛搂在怀中,俊眉轻抬之际便见着了那焦枯脸汉子的表情,心下略有戚然,不知为何,竟想起了远在西北的易家老二,都只是为了他怀中这个人。………………………只是老二,大概难得露出面前男子脸上这种可以称之为相思彻骨的表情吧?!
他抬头道:“你们俩帮我扶着点她,待我先找点药膏子帮她搽!”说罢顺势将她大半个身子移到那焦枯脸汉子怀中,那人似捧着人间瑰宝般小心翼翼,轻轻将她揽在自己怀中,鼻端嗅到那熟悉的香味,若非碍着面前二人,差点哭出声来。目光便似饥渴般在她面上不住扫来扫去,天幸此际她正闭着眼。
易柏似笑非笑,抬首道:“程侍卫,我今日定要出城,只是城门口守兵怕是要盘查一番。你家将军尽管交予我。不如,你与车夫坐在前面,省得那些守兵的烦缠?!”
程元想想,大有道理。近日严锁城门,进出搜查极为苛刻,自己若坐在车首,定能省去不少事情。于是微颔首,“将军就劳驾公子了!”便见他依言坐了出去,与车夫并坐。
易府想来财势雄厚,所用车夫竟也是目光炯炯,竟是个练家子的模样。
车内只剩了四人,易柏轻声道:“你将她袖口挽起,将药涂上去。”说罢轻声递过去一小盒沁香扑鼻的玉白药膏来。
那焦枯脸的汉子轻手将她双袖揽起,只见其上勒痕严重,有的地方也有破皮,腕上肉色青紫的厉害,不知道是经过怎样厉害的挣扎,才落得这样的伤痕。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拿手指沾了药膏,一点点搽下去。昏迷之中的她大概感觉到了疼痛,烟眉微蹙,却不闻呻吟声。
一滴滴的泪,顺着那平凡无奇的面容之上流了下来,正正滴在她的脸上,恰似她在昏睡中不耐疼痛,而流下了晶泪,令人见怜。他只能,将她更紧的搂在怀中,面上还要绽开一抹惨痛的笑意来。原来,唯有这样,才可以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简直犹如做了一个甜美的梦。
板壁之上沉睡的络腮胡子,似乎总也睡不醒,浑然不知身外事。
待得那人将药搽好之后,趁着易柏转身放药之际,他急忙低头,在那人紧闭的丹唇之上偷得一吻,像千万次臆想之中甘美难言的滋味。此一生也只得这一吻。依仗这点微芒的甜蜜,大概也抵得了日后那漫长日子里的苦楚罢?
驻守城门的兵卒之中有人识得程元,忙客气道:“程侍卫,您这是要出城?”
程元道:“自然是我家将军要出城!”
那兵卒小心陪笑,“英将军要出城公干?只是上头有令,小的还是看一看为好!”
程元点头:“依例便可!”
那兵卒将马车帘子打开,顿时惊得魂飞魄散………………………马车之内,香肩微露的女子容光慑人,正半倚在一极为清俊的男子身上,男子亦衣衫凌乱,正欲深深吻将下去,却被这兵卒目光打断,不由添了一层恼意,道:“将军,这却是哪里来的混帐行子?”
那兵卒见自己坏了这位罗刹英的好事,刹时慌得甩手将帘子放下,亦不知道她是如何哄那男子的,竟也没有发怒的迹像,不由擦擦额头冷汗,猜测她此时心情大概尚好,自己竟逃过一劫。
耳内听得那清俊男子扬声道:“程侍卫,还不快走,磨蹭什么?”
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