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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洛一口水含在口内,无比挫败。
这已经是自己第十几次提起周将军,每次提起,便被这位忙碌尽责的医生很不凑巧的打断,谈话无以为继。
日子一天天滑落,即使英洛住在后院,也听得见前院里每日的喧哗。道喜的,筹备婚礼的仆人,各店家上门来推销自家首饰衣料喜饼的,络绎不绝。礼部本是个清水衙门,英田为官向来清廉,往日门前车马稀少,喜事一公布,立时成了香饽饽,能跟左相攀亲,并且这未过门的夫婿还是当朝鼎鼎大名的平狄将军,不知道底下有多少人红了眼。
一众官员揣测圣意,竟是从中看出了端倪。
太女本是华皇夫所出,与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使她的侧夫乃华家旁系,不足为惧,但如今自请求娶平狄将军,足以说明她在圣上心中份量。太女地位,实乃风中大树,看着枝叶葳蕤,若是当庭有雷劈下,难保不会叶飞枝裂。若外戚独大,祸及太女之日不远矣。
三皇女之父乃兰贵君,得今上偏宠,宫中风头无两。他出身于南方世家大族兰家。兰家手握重兵,驻守南方海防,朝中兰家子弟不少,皆是年轻能干,其势直逼华家。当日若是女帝应了她与平狄将军婚事,则南北布防皆入兰家毂中。女帝虽偏宠三皇女,但却不得不防着三皇女背后的兰家。
周相此际提出将儿子嫁入英府,既避了圣上猜忌,亦表明对皇女之间的派系争斗无意参与,却便宜了英家这位仅做个六品小吏的小姐。平狄将军嫁过去之后,夫婿比妻主官大了四品,本朝是为首例,闻所未闻。
外间皆议论纷纷:这位英小姐,人无甚大本事,运气倒是一等一的好,只不过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便捡到了这等大好事。
酒楼之中有女子酒后激昂文字,末了摇头晃脑道:“若能娶得平狄将军,漫说一天,就是十日八日,我也跪得!”那当是明春士子,也不怕得罪了礼部尚书英大人,这位历届主考官。
被议论者此时还窝在床上,不能下地。目光忧虑看着那进进出出不能停歇的主治大夫,疑惑着他会有恁多事不得歇息。他若不走动之时,必是坐在书案前,边翻医书边奋笔疾书,也不知记了些什么,头都不肯抬一下,对于眼巴巴盯着他看欲言又止的英洛恍然不见。
成 亲
腊月十六,主吉,宜祭祀,冠笄,嫁娶,会亲友,进人口,裁衣,结网,平治道涂。
前一日,挽云阁彩衣坊掌柜将英洛喜服特意送上门来,那三十许妇人在客厅与燕婉磨缠了半日,茶水喝了两壶,中间上了一次茅房,只唠叨着要看看喜服穿在小姐身上的效果,不知合身与否,若有不合身之处,还有时间修改,千万不能砸了她们彩衣坊的招牌。
挽云在京中生意场上涉猎甚广,从酒水花草衣衫服饰女子所需香露胭脂,均是此中楚翘。此次彩衣坊掌柜亲自上门,却也是给了英府好大一个面子,若按着往常挽云阁规矩,寻常二品大员还不放在眼中,至多派个精干的裁衣绣娘上门罢了。若要挽云阁掌柜亲自上门,非皇亲贵戚或后宫诸位贵人才有可能。
奈何这位掌柜语璨莲花,也不能打动面前这位小姑独处的燕府二小姐。长住英府俨然女主人。京中曾经流传过一大怪,便是这位礼部尚书守节一十六年不曾续娶,另一位便是这位不肯回家长住姐夫家的燕府二小姐。众人背后议论纷纷,奈何当事人全然不当一回事,天长日久,此事几乎要被人遗忘。此次借着平狄将军下嫁,便被又提了起来。
彩衣坊这位掌柜虽年轻,但经的事不少,咂咂嘴巴,知道在这位端庄文雅的二小姐防守面前突破无望,不能得以见到此次京中流言的主角,不得不黯然回转了。
燕婉将那绣着繁复花绣压金线的大红凤裙摊开在床上,细细看那绣功针脚,果然精致。手下衣料轻软细滑,上罩红纱,使那凤裙上的花枝缠连富贵盛放的牡丹罩在一层朦胧的红雾里,如一个柔软轻绵的迷梦。贴身丫环紫烟小心翼翼道:“小姐,这喜服是不是要送往松风轩去?”
她是燕府随侍而来的丫头,是以很是了解自己小姐这么多年来的心事。
燕婉怅然叹一声,道:“去看看衡儿不在时,快快去服侍洛洛试穿过了,若有不合适处再说。”
紫烟应一声,去照办了。
午饭之后,窥得夏友不在,只得她与春雪主仆两个。紫烟便将喜服抱了过去,正服侍英洛穿上,将她乌发试着挽起,捡描金首饰盒内的缠花步摇左右各两支插起之时,不住口赞道:“小小姐穿了这身喜服,保管让姑爷移不开眼!”
英洛是燕府大小姐之女,是以她称为小小姐。
旁边春雪却是一脸愁色,轻声叹息一声,紫烟笑道:“这小丫头,眼瞅着主子要成亲了,怎么不开心?莫非是自己也有了意中人,备不起聘礼,愁得慌?”
却见那小丫头果真红了脸,郁色却不曾稍减。
紫烟将春雪好一顿打趣,这才细细打量英洛。
眼前火红的喜服映得少女身量愈加高挑,面色玉白,泛着珍珠的色泽,樱唇粉嫩,瞳色墨黑,就连英洛自己,看着镜中倩影,一时里也有点移不开眼。
三人谁也没有注意,门口缓缓而来的人,正低着头,小心端着手中汤药,进门之前抬头之际,“啪”一声,手中药碗四溅,少年苍白着面孔呆呆站立。
英洛回神之际,面上浮现一丝尴尬,那境况很像红杏一枝刚探头,老公便在墙下守时的心境。此时此地,她倒不知要对这少年说些什么才好,只得大步上前,将他双手握在手中探看,见有烫红之处,便拖过一旁,在梳妆台下一个小抽屉里找到膏药,将他按坐在椅上,细细涂抹。
紫烟立在后面,本想将喜服帮忙脱下,旦看此时二人之间,暗流涌动,哪敢多言,轻施一礼拉着不情不愿的春雪匆匆而去了。
英洛将药涂抹已毕,却见那人傻子一样将手细细抚在她喜服宽袖缠枝莲上,然后,轻轻迎上来,见她不曾推拒,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起身大步离去。
这日,英洛再也未曾见到夏友。
第二日起床,一早便被燕婉与紫烟折腾,吃完早饭便被拖着净身沐浴,然后便是从头到脚的修饰。连春雪也成了个打杂的小丫头,一时里插不上手。前面只听得贺客盈门,喧哗声不断。也不知道周峥几时上门。头上顶着几斤重的凤冠,腕上便是一双二两重的金镯子,英洛撸了几次,恨不能将那镯子褪下来,都遭到燕婉的强烈抵制,不由恨道:“这样重,跟双手铐有什么不同?”
紫烟虽不知手铐为何物,但见她神情,便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得好言相劝:“我的小姑奶奶,你就省省心,戴会儿吧。这东西象征着你跟姑爷的感情情比金坚,便是再戴个比这还重些的,也使的,就图个吉利。”
燕婉拿纤指戳了一个她戴着凤冠的脑门:“若是进了洞房还这样说,仔细姑爷不高兴!”
英洛的脑袋在她的手指下不由晃了两晃,待听得“洞房”两个字,心内不由一跳,虽然知这亲事是假的,此时面上却不由腾的红了。好在燕婉早已用胭脂将她两颊擦得浅红,旁人便也看不出此时她的红脸。
这两人折腾已毕,遂满意的到前面去招呼宾客。因英府向来人口简单,仆人今日皆忙翻了天。房中只剩得春雪。英洛招招手,让她过去。
她自己身上饰物与宽大喜服拖着,连一点也不愿多走。
那丫头蹭过去,脸色不喜,淡声道:“小姐还有何吩咐?”
英洛不无担忧道:“你替我去看看衡哥哥,昨儿到今日我都没看见过他。今日你便照料着他吧,我怕他在席间喝多了酒。”
春雪眼底一亮,口中虽是踌躇道:“可是小姐这边也无人照应,怎么成?”脚下却已经向着门口而去了。
英洛未曾留意,挥挥手道:“你这就去罢。”
她已脚下飞快,一溜烟的走了。
英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只等得日已西斜,方有燕婉带着喜娘前来。
那喜娘是位话多的主,一见英洛规规矩矩坐着,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喜孜孜道:“不怪得将军的嫁妆抬了一条街,原是位天仙儿似的娘子啊……”
英洛这才知道,原来周峥已经入府了。心下疑惑,这就是要去拜堂了么?此间风俗却真是新奇,原来男方嫁过来也有嫁妆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一条街的嫁妆不知都有些什么东西?她却不知,英家抬往周府的彩礼已将英府一半的积蓄出清。自家爹爹跟兄长早肉痛得不行,勉力维持着笑容在来往宾客间周旋。
燕婉心下厌恶喜娘多嘴,此际又不能直接打发她走人。只得将凤冠上的垂绦红绫覆下借以遮着英洛面容,打断她:“郑家娘子,吉时已到,该拜堂了。”原来此喜娘姓郑,英洛心下掂量,也不知是夫家还是娘家?此间嫁娶,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英洛在沉重的凤冠压迫之下,全凭感觉被人牵着走。渐行渐闻耳边笑语喧哗渐多,语声鼎沸,不知宾客凡几。她隔着红纱去看,许多熟悉的面孔,如苏陌阳,华彻,自家父兄,刑部尚书,更多的宾客皆是初次相见,或者以前见过,现下全无印象。管不得许多了,她现下只将头轻轻微垂,借着凤冠之势作出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众人皆知她有病在身,特别是对面站着的那位身着大红喜袍的男子,心内更是担忧,恨不得伸手替她扶一把观冠,碍着众人面前,不好放肆。
众人肃声,便有礼官唱喝,皆是吉祥的好词,二人依礼三拜,拜完天地父母夫妻对拜,众人起哄声中便被送入了洞房。
入得洞房,喜娘奉上合合卺酒,二人互饮一盏,英洛这才发现自己起身拜堂这一会儿,身下所坐被子被换为百子被,便是一百个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童子,绣功精美,跟她身上衣上不相上下。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抚一下,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抬头看时,却是新郎官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虽笑她的举动,面上却已是飞红,不知已想到了哪里。
英洛摸摸自己的脸,心下大感安慰,还好还好,今日敷的粉够厚,略微能遮着点脸红。遂大胆抬头,将面前之人狠狠瞪了一眼,笑什么笑,明知道是假成亲也笑?我不过就是没见过这种百子被罢了,难道你见过?
她此时一瞪,看在周峥眼中恰是眉目横波,不由心中一荡,面上立时现出甜意,周围侍立之人与喜娘已是掩口忍笑不止。喜娘忍着笑意,将他二人皆按在床上坐下,后退几步,拿过身旁侍立丫鬟手中龙凤鎏金银盘,将各色干果,桂圆莲子红枣之类遥撒,示意二人以衣裾接之。二人皆闹了个大红脸,不得以为之,只寥寥接到几个,便作罢,不肯再接。
喜娘眼见二人如此,只得招呼房内诸人退下。一进走避干净,周峥立时起身靠了过来。英洛见他神色,不由向后惊退一尺:“将……将军咱们可是说好的,只是假成亲啊!”
周峥足下一顿,笑意不减,“我只是见你头上凤冠过重,想帮你卸了它。”
她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由轻拍胸口:“哦____那就劳驾了。”起身过去端端正正坐在梳妆台前。
周峥自嘲一笑,万料不到自己成亲之日竟是这般情形。转身之际,已是掩了涩意,喜笑盈盈将她头上珠钗一根根取下,除下凤冠。但听得她轻吁一口气,揉揉颈子,报怨道:“成个亲简直要压断自己的脖子,还好一辈子只此一次!”
身后站着的人手中正抚着她柔顺的乌发,闻得此言,笑意灼灼,再也不能掩盖。
他哪知道,英洛此语,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