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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循着旧时记忆往水寨后方而去,身影蹁跹似蝶轻嬉花木,身后王重仗着内力深厚尚能追上,但彦木清却总是差了一截,待得她立在一处崖畔,指着后面二人厉声阻拦:“你们再过来我就把这块玉丢下湖去!”
违睽数年之后她再一次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都不能忘怀的亲人,却教她亲眼目睹了真相,将她多年幻想打破。假如地煞门的桃色使所言确有其事,那么手中这块玉确是有着一段惊天秘密。
“你们两个站住,要不然我就把这块玉丢下湖去,八百里洞庭找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崖风将她衣袂吹的烈烈作响,星子惨淡,长夜将要到尽头,远远看去,水寨之内已是一片火海,人声鼎沸,随风而来。
“瑶瑶,乖女儿,爹爹花了三十年时间来找这块玉,你可不能丢进湖里去,听爹爹的话!”王重温言软语,眼巴巴瞧着瑶瑶手中那块玉。
彦木清闻言心中透亮,此时他已确信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幼时牵着小手的瑶瑶,而非今日坠房而死的那名女子,想起那鲜红的嫁衣,他心中一阵抽痛。虽然得知她不过是王重安排的一步死棋而已,但心绪烦乱,一时之间也难以理清是爱是恨。
他朝前一步,悲哀道:“瑶瑶,你不就想知道这块玉藏着什么秘密吗?我这就告诉你。彦家祖上便盘踞洞庭水寨多年,也曾积下些薄产,但寨中之人鱼龙混杂,自然要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这块玉之中藏着一块手绘的小图,便是彦家祖产的藏匿之处。只是那里也埋藏着火药,若引爆之后,怕是这岛上便会翻个个儿,无人能够生还。你且细心的摸摸这块玉的下部,有一处小如米粒的地方轻轻一按便会打开。”
说起来,这寨中大寨主本是彦木清的爹彦辰,王重也不过是武艺高强,年轻时候来投的盗匪而已。只是他心狠手辣,又深得彦辰信任,不过几年便做了二寨主。彦辰早亡,留下孤儿寡母,托他照管,又怕他做出什么狠辣之事,临终之前让他继了大寨主之位,彦木清顺理成章作了二寨主。且定了他的女儿作媳,两家联姻,将来彦木清娶了他的女儿为妻,这寨子还是姓彦。没过得两年,彦母也病逝,这寨中王重可谓一手遮天。
可惜了彦辰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王重借机调包,假凤掉了真凰,嫁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给他儿子。
这一段旧事纠缠至今,瑶瑶既已探知真相,嘴里发苦,却也试着摸了摸玉,轻轻在底端一按,只觉轻微的咔嗒一声响,那玉中间弹出来一个极小的匣子,她极力去看,拿在手心反手一磕,便掉下来一小卷布帛般的东西,将玉恢复如初揣进怀中,她轻轻展开那布帛,想不到那小小一卷展开来看时却有一本书页大小,借着微弱天光,可见那上面地脉山川走向,竟是水寨详图,上面有一处红色的点,正是医庐。
医庐原本是彦家一位姑奶奶的居处,正是彦辰的姐奶一,只是她爱好医术,其父极为疼爱这个女儿,便将她的居处改建为医庐。她早已嫁人生子,过世多年,因此这处地方一直闲置,自王重将卫施与圆觉大师劫来以后,便将他二位送到了此处居住。
王重已然急的上蹿下跳,不住撺掇瑶瑶将手中藏图交出来,见她不为所动,眼光一直朝着医庐的方向而去,喜道:“瑶瑶,莫非这图上标注的正是医庐?”
瑶瑶叹道:“爹爹,已经太迟了!”手中松,那张图随着风向着湖中飘去,纵是王重身形如电也未能将那图抓在手中,不由气恼交加,若非碍着女儿经年不见,怕是早一耳刮子扇了下去。
眼瞧着图捞不曾捞起来,王重返身便要向着医庐而去,岂知彦木清朗声而笑:“大当家的,实在对不住了,怕是你想独吞这笔钱财的算盘多半要落空了!前几日我已将此图手绘了十几份,给了小顽让他在合适的时候散出去。我彦家祖宗不佑,眼光狭獈,盘踞在此地不说,还招了江湖盗贼在此地猖厥。清虽不才,却也不愿此生永为水匪,子子孙孙生生世世背着这恶名横行于世。这些不义之财既然来路不明,也是时候该散了。此时医庐内怕是早已闹翻了天,那些留守在此地的江湖中人定然也是为了这些财物方才如此。你若是想分一杯羹,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正说着,突听得远处一个少年的声音:“少爷……少爷……”
水寨之内向来以当家的称呼,难得听到这么斯文的称呼,王重与瑶瑶皆是一愣,已听得彦木清应道:“小顽,我在这里!”
脚步声渐近,已见得一个高瘦的身影跑了过来,正是彦木清的贴身小厮小顽,他喜孜孜边跑边道:“少爷,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那些图小心的散播了出去,你跟少夫人在此处让我好找!现下水寨内已经乱成了一团,我们也好趁乱走人。”抬眼去看时,竟然发现王重与一个陌生的女子也在此处,不由奇道:“少爷,大当家怎么也在此处?莫非是少夫人不愿意跟你走,让大当家的来说和?”不过大当家的,这会想在呆在寨中过安生日子肯定是不可能的了,你还是劝劝少夫人让她跟我们一起走吧?”
王重沉郁一笑:“贤侄好手腕!怕是你一早觉得老夫居心不良吧?虽要将女儿嫁了给你,还是对你不放心吧?可没想到老夫悋啬至此,连女儿也舍不得嫁给你?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既如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贤侄还请走好!”说罢提气飞身,向着医庐方向而去。
瑶瑶呆立在原地一刻,眼见王重越走越远,心中发急,余光一直盯着彦木清,见他无动于衷,跺跺脚紧追了王重而去。
小顽张口结舌,还待要问,刚提了“少夫人”三个字,已听得彦木清淡淡道:“她死了!以后不必再提!”也说不上是悲是怅,向着原定的藏匿小船的地方而去。
小顽只得乖乖闭了嘴。
水寨之内,此时火势趁风而起,大有蔓延之势。官兵与水匪混战一团,那些留守的江湖人之中有人无意得了藏宝图,无不想着临走之时捞一把,结伴而行皆向着医庐而去。
不巧的是,易数与小桃等人目所能及的小院正是医庐,几人缠斗良久,冬萝虽极力控制力道,但奈何她与程元武功相差太多,还是不小心将程元臂上划破一道口中,只听得他怒声道:“冬萝,你来真的?!”冬萝忙连连抱歉:“对不住了,程大哥!”
小柳与易数战的颇有些吃力,闻言冷声道:“堂堂大男人受点小伤算什么?小梅,你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小桃力战梅蕊也觉吃力,此时早收起了嬉笑轻慢之心,百忙之中还不忘点头附合:“就是,小梅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旁的人不知程元于英洛意味着什么,但冬萝可是颇为清楚,知她尊程元如大哥,从不曾有轻慢之色,只觉今日这场混战毫无道理可讲,明明应是一家人,偏要打起来,她先收了剑,喊道:“别打了,且听我一言!”
不远之处已闻得人语喧哗,似向着此地而来,领养之人粗豪嗓门:“今日兄弟们在此的皆可分得一杯羹,也不枉了我们来此拼了命的助姓王的一场。反正这水寨眼见不保,索性不如由得我们拿些银钱过活。”另有十几道声音附合,乌压压一片人马高举火把过来,眼瞧着拐过了密林,大步向着此地而来。
冬萝忙道:“大家也看到了,这些人也不是善茬子。今日各位所争不过是要将军跟谁而去,大可不必斗个你死我活。她虽没醒来,但依着我心中所想,此时竟然不必再争此事,而是尽快带着她离开,水寨之中已混乱成这般境地,万一被人缠上,误伤了可就不好交待了。”
她话音方落,已见得易数变了脸色,与程元目光交汇,似同意了她的提议。她也知道此时自己两面不讨好,程元不再信她,小桃与小柳亦对她的办事能力有所质疑,只能静等他们想好。
只这一会儿功夫,那些人便走得近了,见前面立着几个衣着狼狈的年轻人剑拨弩张,皆警惕的看了他们一眼,见她们虽立在当地,倒不是准备向着医庐而去,遂放了心来,越过他们向着医庐而去。
微雨燕双飞(四)
易数再次摸进树林的时候,隐约听得喁喁杂杂,他凝神细听,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轻悄似梦呓:“……新郎都是骑着马的,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坐着轿子的新郎,要不小嘉满足姐姐这个愿望?盖着红盖头坐着喜轿由喜娘搀着的新郎……你不说话啊?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你答应了吗?”似悲似喜,他从来未曾听过她如此温柔的语声,软言呵护,不觉间已经呆住,满腹心酸,五味陈杂。
身后程元捅了他半天,见他方回过神来,继续摸索着向前,不过一时就摸到了他们藏身之处,东方将明未明,林中也不再似夜半之时的漆黑如墨,他一抬眼便看到了端坐着的女子,怀中紧紧搂着浴血的少年,那少年紧闭双眸,面上含了清浅笑意,似睡去一般恬静安详。女子听得来人脚步,猛然抬头,易数便撞进了一双赤红无望的眸子,正痴痴看着他,又或者,她看着的也不是他,而是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程元从他身后转过来,见此情状几乎哽咽:“小嘉……”
易数上前连着那少年将她一起紧紧搂在怀中,轻声道:“洛洛,没事了,洛洛……”很早以前他便有这样冲动的念头,不再板着面孔假模假式叫她“大嫂”。曾经在得知大哥要与她成婚的那日,他恼恨的冲进书房,可是易柏从来淡然,那日也不过淡淡道:“你是易家子孙,要想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无论是女人还是钱财。商场如战场,并非只有盗匪才用抢的。你若有本事抢了哥哥的妻主,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那也是你凭本事得来的,我自然怨不得你!”无数次午夜梦回,将要踏足长安之时,他生生的止了步,犹豫要不要不顾后果,将她的心抢来留在身边……感觉她僵硬了一瞬,便软软的依靠了过来,他再无半丝犹豫!
程元上前将薛嘉抱了起来,英洛茫然看他一眼,猛然清醒,在捱过了漫漫长夜之后,怀中的人再不曾说过一句话,见得他们终于到来,绝望如同潮水般蔓延,她心中顿时剧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经冬萝费尽唇舌,两队人马最终达成一致,先不以英洛的归属问题为矛盾,除了请卫老爷子看诊之外尽快离开此处。医庐的小院内围满了前来寻宝的江湖中人,易数与程元抱着他二人,其余四女随行前来寻找卫老爷子。
医庐之内,卫施刚刚替南宫南施完了针,圆觉将再次涌上门来的江湖中人一顿拳打脚踢收拾干净,他的拳脚走刚猛霸道一路,鲜少人敌。正在打得酣畅淋漓,忽听得有人远远叫道:“大师手下留情!”等得近了他才发现,那人正是寨主王重。众人见王重来了,想也知是因为藏宝图之故。
王重近前来,将场内众人扫了一圈,见易数等人虽是轻皱眉头,却也未再为多言,对着场中众人颇为诚恳道:“诸位,连月来劳动诸位奔波,老夫无以为报,眼见水寨不保,只得奉上家传藏宝图一份,也算得老夫的一点心意,见者有份!”
这些江湖草莽不过秉承一句“人为财死”而活着,闻得这图乃王重所送,皆将原先的半信半疑去了。不远处紧追王重而来的瑶瑶闻听此言,似从不认识亲父一般将他上下打量,只觉眼前的中年男子与已竟是全然的陌生,呆呆立在远处,不再近前来。
卫施闻听王重之语,淡淡道:“师弟让开,让王寨主进来。”圆觉大师回头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