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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
吏部衙门前的拥挤程度比丁柔担忧的要厉害十倍。京城里权贵多,官多,先不说那些考满开缺回京铨选的官员,王侯后戚、勋臣贵胄荫补的子弟、国子监贡生有官身的人多如牛毛,天下官职却只有那么多,僧多粥少。
吏部掌天下官吏选授、封勋、考课,天下官员的调任都须经过吏部,威权极重,想实授官职的人每天都在吏部衙门外排成长队,年关时外地来京求官的人又要多出十倍,许多人都是雇人彻夜排队以争取个好位置的。
第十二章 公堂逞威(上)
陶勋十年前做翰林的时候见识过年关时吏部衙门的热闹场景,如今再见时仍旧不免一番感慨:圣人之学本以仁爱天下、世界大同为本,今人舍本求末,为做官而读书,做官后一心求利,早将圣人教诲抛诸脑后,似眼前这般芸芸众生,哪还有半分斯文在。
他感慨一番终还是往衙门内走去,心想:“若是今次铨选未授实缺,便回景云府老家尽孝道去,决不挤在这里丢人现眼,反正也不须靠区区百十两年俸银过活,我有散阶在身,地方官府须对我客客气气。”
他原以为吏部衙门有专门的职司接待考满开缺进京陛见的官员,应该不用在大门外排队,哪知道上去一问才知道,那清吏司门前也同样有上百个人排着队等候交验文牒,队伍排得老长老长。
他按规矩排在队末,从辰时等到午时,队伍只往前挪动了三、五个人的位置,清吏司办事的小吏对来办手续的人百般刁难,几乎是逐句逐字地挑毛病、找岔子,不论交验文书写得再怎么严谨,小吏总能按照闻所未闻的吏部办事规矩挑出刺来,谁也不能例外。
陶勋的神识外放,将里面发生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又听得前面几个排队的官员议论,道是里面办事的小吏十分手黑,这样做无非是想索要财帛,却又不肯说出数字来,全要来办事的人自己揣摩出价,令他满意了才给办事。
陶勋最见不得小吏贪鄙行径,几番忍不住要给那小吏一个教训,总顾忌对凡界官吏妄用仙术最易招惹劫业,这才忍了又忍。
排了一天的队,根本没轮到,次日天未亮,陶勋赶到清吏司衙门前,已有许多人在排队了。这一次他没再讲客气,乘衙大门打开的一刹那,用仙术插队到第一个,文牒递进去后,又他等了两刻钟才被叫进去。
大堂侧座的案几后坐着一个三十许的儒生,儒服冠带,模样俊朗,甚是傲慢地单手拿着一份卷宗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听人走到案前才抬起头看一眼,道:“你就是陶勋大人?你的文书有问题,拿回去仔细看过,改好了再来办。”说罢扬手将文书掷到桌前。
陶勋没有伸手去拿,不动声色地问:“敢问本官的文书何处有误,还请不吝指正。”
儒生不作声,闭目养神一会儿,见陶勋没有什么动静,遂睁开眼没好气地道:“你是科途出身,又久任职事,难道连文书该怎么写也不知道么?清吏司每天要接待各地上百的官员,要是每一个都象对你一般指点一番,我们还怎么办事?速速拿了你的东西离去,别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此言差矣,本官久在外任,但知地方上的行文规矩,可地方上的规矩和部堂的不一样,我还听说吏部经办的文吏不一,则规矩亦有差异,你的规矩是怎样的不妨赐告,否则本官又如何能改得好文书呢?”
儒生薄怒道:“规矩怎样我自然知道,却为何要告诉你?你自去改你的,合格了自然能通得过,休得再啰嗦。”
陶勋双手背起,慢慢地道:“看你方才将本官的卷宗都拿倒了,想是你未曾仔细看过它吧。”
儒生傲慢地扬起头:“是又怎样?”
陶勋突然抢身上去,隔着长长的案几伸手揪住儒生衣领,一把将其半身扯过案几,扬手正反阴阳八记耳光,打得那厮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口角流血。再一把将其掼回座椅,指着鼻子骂道:“睁开你的狗眼仔细看清楚再与本官回话。”
儒生又惊又怒,哭骂道:“你敢在吏部公堂辱骂殴打官吏,你找死。”
陶勋目光中精芒大动,一股气势直压过去,将那儒生压得透不过气来,大骂道:“你不过一个东席师爷,也敢自称官吏?本官堂堂从五品知州,难道还打你不得?本官当年率领靖寇军将士剿灭三十万妖教逆匪,几十万人都不怕,还会怕你一个狂悖竖子的威胁?”
儒生被他如雷般的声音震得耳中发麻,一时呆住。
陶勋继续用气势压迫对方,戟指训斥:“考功司主事段傆大人、文选司主事赖析菹大人都是本官十年前在《道典要辑》馆的同僚好友,同本官会面也须平礼相见,你却是谁家的走狗敢对本官如此无礼?”
儒生被他的气势所慑,吓得身如筛糠,越发不敢接话。
这时在外面出值的衙役发现里面动静不对,抄起水火棍小跑进来。
儒生见有援兵进来,鼓足勇气喝道:“我是验封司主事董赝大人的师爷,你休得如此猖狂,董大人乃当朝次辅裴大人的学生,你敢对我动手便是对董大人不敬,是对裴大人不敬。来人呀,快快将这狂人打出去。”
陶勋用手一拍桌案,伸指一扫衙役,怒骂道:“本官从西京过来,一路上亲手格毙马匪百数,你们胆敢过来试试,无令敢对朝廷命官动手,本官杀了你们也没人敢说不对。”
衙役听他这么一说,都踟蹰起来。
陶勋双眉倒竖,冲儒生吼道:“还不快给我将手续办了!”
儒生早看到了陶勋拍桌的手掌在坚硬如铁的桌面上留下一个深达一寸的整齐掌印,这案几是用铁木制成,坚逾生铁,在上面留下如此深的掌印需要何等大的力气呀,要是拍在身上怕不要将骨头拍碎了。
衙役看到后都不敢上前,儒生更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地将事办好。
陶勋取了文书离去,走到大堂门口当着外面看热闹的一众官员面回转身威胁那师爷:“你这惫懈蠢狗奴才若是今天不亲手为来部的所有大人办完交验手续,明天本官便上门找你算帐。”说罢头也不回地、气势昂扬地走了。
外面排队的众官员惊慑于陶勋的气势,纷纷交耳议论,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来搭话的。
朝廷六部威权极重,事务亦繁钜,可是依照官制各部的正式编员却是极少,各厅、司的主官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所有的事务,所以实际上大量的基础工作是由他们的师爷甚至家人来做的。这些人借东家或主人的权威办事,深谙狐假虎威之道,而来办事的官员多是有求于人,哪敢同他们较真,久而久之形成没有官身的布衣敢当面指斥官员的怪事。
陶勋早打听清楚今天坐堂办事的儒生只是董赝家里半师爷半下人的身份,有心借题发挥向靖宁侯一方示威,故而才有今天之举。
而今朝堂,因四年前科场弊案,*以内阁大学士蔡碫为首的一批要员被罢官,裴党乘机拿下不少的官位,向来是*地盘的吏部被安插进不少裴党成员,验封司董赝便是其中之一。因见靖宁侯势大,身为*骨干的吏部尚书许攒的态度变得有些暧mei,对董赝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
陶勋今天的所为既是为出口恶气,更是做个样子给几方看看。
从清吏司出来,陶勋打算直接回家,没走出吏部大门,看到一人迎面走来,他不想与对方打招呼,装作没看见同那人错身而过。
“亭渊,还记得故人否?”那人却在他身后热情地打招呼。
陶勋只得停步,拱手为礼:“原来是李煦兄长,你我自十几年前肇庆别后再未见过面,难得李兄还记得小弟。李兄别来无恙否?”
这个李煦在十年前的王心阳一案中曾告发和诬陷过陶勋,他对这种人当然没什么好感。
李煦春风满面地道:“呵呵,叙起年谱亭渊兄早了两科,在兄长面前只敢以晚生自称,若是亭渊兄不弃,直呼晚生的表字泰伯即可。”
陶勋道:“早听说李兄上科中式,分到中书科任舍人要职,这是来吏部办事么?便不打扰了。”
李煦拉住他道:“亭渊慢走,晚生来吏部办的事还同你有关系呢。”
第十二章 公堂逞威(下)
陶勋一呆:“同学生有关?”
“太子殿下听说你昨天在吏部排了一天的队,吏部下人办事实在是……呵呵,今天特地遣我来同吏部许大人打招呼,请他关照你将交验手续速速办妥。”
陶勋笑了笑:“多谢殿下关照,有劳李兄跑一趟,陶某的交验手续已经办好了,年关事忙,不敢耽误李兄时间,就此别过。”
“就办完了?”李煦略有些吃惊,一愣神的功夫见陶勋转身要走,追上两步道:“亭渊兄既然回京,有空请到寒舍作客,晚生的五夫人正想见见故人。”
陶勋脚步微微一顿,心头涌上异样的情绪。李煦的五夫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阴。四年前因科场弊案的缘故,*大受打击,皇帝下旨切责,诏令削减太*中僚属和侍女的员额,太子为了结纳人才打算将遣出的侍女许给投效自己的新科进士,朱阴正在遣散之列。当时朱阴飞骑传信,要他向太子将自己要去,而他在迟疑许久后最终没有向太子开口,最后朱阴被指给李煦为妾。想起过往朱阴对自己的一番情意,他隐隐有愧于心。
回到家,丁柔不在回娘家了。陶勋心情有些沉闷,独自呆坐书房一会,将欧焕、杜希言、官觳唤来,给他们讲解修仙功法要义,答疑解惑。
这也是他的修仙功课之一,要教好他们三个他自己便得先将相关的功法道经研究通透,不可能照本宣科敷衍了事,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疑难不懂处以前多向清实道人请教,后来则靠自己查阅玉盒书藏里的资料。
经过几年来的苦心钻研,他现在对凡界修仙功法、秘诀的理论知识已经堪与一些前辈真人相比,在教导三人的过程中他旁征博引、举一反三,尽量将晦涩的内容讲授得浅显易懂即不失真意又有所启发,务使他们真正掌握好,连官觳这样生性孤傲又叛逆的人也不得不叹服。
讲了大半天,陶勋的思路渐入佳境,篷城老人灌进他脑子里的那一大堆东西他一直都还没有认真、全面地整理过,心下不由得升起出世闭关一段日子苦研仙术的念头。
“老爷,有客来访。”下人在外面通禀。
陶勋神识微微扫动,知道了来访之人是谁,吩咐大开中门迎客。
不多会,一位不到四旬、面庞白皙、气度壅容的男子迈着八步跨进门槛。
陶勋自客厅台阶下来迎上去,抱拳为礼朗声道:“詹事府左赞善林罥铖林大人来访,寒舍篷壁生辉,下官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则个。”
林罥铖还礼道:“好你个陶亭渊,还是这般惫懈贫嘴,论品秩你比我高出一级,要不要林某执下官之礼见你这位上官呀?”
两人相对大笑,陶勋快步上前同林罥铖把臂,一边热情地将他让进客厅,一边故作愁眉苦脸地道:“还记得当年你我同科上榜,年兄先选庶吉子,后来进翰林院,再后来进詹事府侍奉太子,正所谓青春得意、前途无量。愚弟却是贬窜边地为守,而今开缺回京,以后的前程还须仰仗年兄才行啊。”
“哈哈哈,亭渊兄这话可说得不地道,到底今后谁须仰仗谁却是说反了。你被钦点翰林,不久后钦点进《道典要辑》馆,再后外放为官三任,知秋垣三年大治,迁池屏平定白莲教逆匪,六年时间将池屏这边远之地治理得好生兴旺,政绩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