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陶勋请两位师爷先按册疏理出条目来,等次日财产帐目交接后一并仔细查对,他自己依旧出衙办公。
按例传过三点三梆,擂起升堂鼓,陶勋进暖阁在公座上入座,堂鼓和喊叫声停止后,大堂月台下跪了人,衙役禀报有人来打官司。
陶勋精神一振,连声道:“带上堂来。”
只见一个锦衣奴仆模样的人扯了一个衣裳褴褛的人走上堂,两连皂隶一齐拿棍敲地高呼“威~~武~~”,那两人赶紧一齐跪下来磕头。
陶勋认出衣裳褴褛的人,是藜山村的薄老六,心里不由得一沉,问道:“谁是原告?谁是被告?所告何事?”
锦衣人回答道:“回老爷,我家是原告,他是被告。小的是本县藜山乡贡生归允文员外的家人归忠,因藜山村山民薄六借贷逾期不还之事起诉,这是讼状,请太爷过目。”
一个皂隶接过状纸呈上来,陶勋草草过目一遍,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归允文状告薄老六欠钱不还,请求县衙按契约将薄梅儿判给归家,并处罚薄六。陶勋看完状纸,大喝一声:“好大胆的刁民薄六,借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然借了归家的钱,怎么敢赖帐不还?难道不怕王法吗?”
可怜薄六人太老实,早被衙门的威势吓得直哆嗦,听到县太爷的诘责更吓得磕头如捣蒜,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回……青天……大……大老爷,冤枉,实在冤枉。”
陶勋见将他吓坏,改了语气,和声问他:“你有何辩词慢慢说来,不要怕。”
薄老六听县太爷语气和缓了,吸了几口气,麻起胆子道:“青天大老爷,草民借债到期的那天,归老爷家的黎管家到村里找我收债,我当时还不起,正好龙虎山天师宫凌蒙子道长路过,就替我连本带利还了钱,总共七钱纹银另六十文铜钱,这件事情村里的人都在旁亲眼看见,都可以做证。”
陶勋板起脸问归忠:“既然他已经还了钱,你家怎么还要告他?”
归忠道:“禀大老爷,千万不可相信这些刁民的话,他们明明是串通一气想要赖帐。敝府黎管家前去收债是真,但当时薄老六哭哭啼啼百般哀求宽限一日,黎管家见他可怜就答应他,当时约好他次日将钱送到归府,或者按照契约上所写由薄六将女儿送来抵债。结果这刁民奸诈、无耻,第二天非但按约来还钱,反而串通同村的人编造天师宫仙长替他还债的谎话欲图赖帐。他确实没有按期归还欠帐,我家有他按过手印的借契可以作证。”
陶勋一边暗骂归允文无耻,一边问薄老六:“归家的话你听清楚啦?他家有你亲手按印的借契,你有何话讲?”
“大老爷,真的是天师宫凌蒙道长已经代小的还了帐,仙长替我还钱以后,黎管家答应回去后毁去借契,为这事道长的徒弟在黎管家身上下了咒,如果他办不到这事就要出事,第二天黎管家和同他同行的三个人果然都重病不起,藜山村的乡亲都知道。”
归忠驳道:“胡说八道。龙虎山天师宫何等尊崇?天师宫的仙长身份何等尊重,他们要下山云游也应该是到缙绅家作客谈玄讲经才对,跑到你们那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至于你们编造的下咒之说更加可笑,大老爷明察秋毫,肯定不会上你们的当。”
陶勋不悦地斥责归忠道:“咄,此案需要当事双方对质,你这奴才又不是当事一方,哪轮得着你如此噪舌?黎管家呢,他现在在何处?”
“这……黎管家前天偶染风寒,已经请假回家养病去了。”归忠看见陶勋的表情有异,赶紧道:“启禀大老爷,鄙府黎管家确实是患病了,这班刁民也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才编出下咒的疯话出来,关于黎管家的病情,可以请大夫查证,我家员外亦有下情禀告大老爷。”
“既是这样,这桩案子本官准了。归忠,你回去跟你老爷说,后日请他带上人证、物证亲临县衙听审。薄六,你也回去将替你还钱的道士找来,将能给你作证的乡亲请来。”接下来,陶勋当堂发票令衙役拘唤关键证人黎管家到堂听审。
下了公堂回到内衙,陶勋命人把陈子轩请来,将状纸和书吏的笔录给他看。
陈子轩看过之后道:“东翁,学生以为归家有七八分可能收了还款,只因薄六疏忽没有取回借契或让黎管家写下收据,归家乘机诬告薄六,想再要一份。”
“夫子何以这般肯定?”
“归允文是贡生,薄六是个草民,而且还是他家的佃农,两相强弱分明,一般来讲弱不凌强,薄六也没有胆子敢诬告东家,此其一。其二,那黎管家病得蹊跷,似能证明薄六关于天师宫符咒的话,否则归家何不派黎管家前来诉状?天师宫是天下闻名的神仙道场,符咒最是有名,黎管家遭符咒处罚的可能性很大。”
“呵呵,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怎么也信起鬼神来了?”
“东翁有所不知,官场的规矩,县衙门是个鬼神充斥的地方,新任长官新来乍到,必定要礼貌鬼神,才能心安。东翁急于公务,所以学生也没有提醒,其实昨天上任仪式结束后,东翁应当起来一一祭祀衙门里的鬼神。首先要拜的是衙门大门院落里的土地庙,其次是内衙院落的宅神、门神、灶神,等等。各地衙门往往有不少莫名其妙的鬼神,也是不得不拜的。”
“有这么灵验么?”陶勋调侃地问道。
第二章 峨嵋来人(上)
陈子轩道:“学生昨天特意请教礼房故吏本衙内有何鬼神须拜敬,他给我讲了一件事。本衙署的后院里有一个古墓,每任知县到任都必须礼拜,谁也说不清这个古墓里葬的是何时圣贤。
十多年前,有个姓马的知县到任,书吏告诉他这个惯例,马知县觉得要拜这么个无名死鬼实在是太荒唐,就问礼房吏,是否有人不拜这个古墓的知县。礼房吏想了想,说:‘前几任有位李知县没有拜过。’马知县又问:‘这位李某人现在怎么样?’礼房吏说:‘现任湖北布政使。’马知县一听放心了,说:‘我效法李公,不拜了。’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马知县做了个恶梦,梦见一个古装打扮的人来骂他,说自己是唐朝时此地的县官,姓秦名佻,死后葬在这里,‘本朝内阁学士某某在此当县令时还要拜我,你竟敢不拜我!’马知县强辩道:‘李某人不是也没拜吗?’那人说:‘李某人当时气正盛,现在他运气已衰,我正要去取他的眼睛!’马知县吓出一身冷汗惊醒过来,第二天赶紧穿上全套朝服,恭恭敬敬的到那古幕祭扫一番。不久听说那位李公被革职,眼睛也瞎了。
学生听说此事,又找来衙门内几名老人询问,皆证实确有其事,故欲请东翁明日择吉时祭拜衙署鬼神,既说到鬼神之事,也就提起。”
“竟有这样的事?鬼神欺到朝廷命官头上来了。”陶勋有点吃惊,略一沉吟便道:“那好,就依夫子所言,明天下午祭拜鬼神。咱们继续说这桩案子,这是晚生办的第一件案子,不能马虎,夫子认为当如何处理?”
“东翁在堂上的批词、发票都没错,其中是非曲直也不太复杂,但要如何审理却有些文章可做。归允文有贡生的身份,又是本县的土著,素有声望,东翁初来乍到不宜拿他开刀立威。其实这里面早已有了现成的替罪羊。”
“你是说那个黎管家?”
“东翁英明,不管怎么说藜山村众多人证可以证明钱确实交到黎管家手上,至于黎管家是不是回家如数上缴就得由归允文说了算,黎管家违了仙家的钧命,只怕被咒得重病不轻,弄不好连自辩的机会也没有。到时审案就判他私吞了薄六的钱瞒主,判由他归还即可。这样不至于驳了归家的面子,又维护薄六的利益。”
“夫子之言,令晚生茅塞顿开呀。”陶勋呵呵笑道:“说到立威,我正有一事要和夫子商量。我在赴任的路上收下两名奴仆,派他们先走一步设法混进县牢大狱里,夫子替我到狱里查一查,有没有从景云府来的袁笠、欧焕两人。”
陈子轩一愣,旋即拍掌笑道:“妙啊,妙啊,想不到东翁留了这么一手,牢狱之中狱卒最易犯规,正好抓住他们为首的开刀立威,让众役知道东翁的厉害,东翁亦可借此机会收服狱卒一伙。控制牢狱之事,则日后讼狱可省力不少呀。”
到傍晚时,内衙击点三声,各门依次传晚梆,一天的工作结束了。六房书吏们将当天已处理、未处理的所有文件汇总编号,交由承发房登记封存,不值夜的书吏、衙役都下班回家。
陶勋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回到内室,丁柔已经令人准备好晚饭,吃完饭摒退仆役人等,他将归允文昧着良心诬告薄老六的事告诉她。
丁柔拍案而起,大怒道:“好个归允文,好大的胆子,我这就去教训他。”
陶勋赶紧拦住她:“夫人莫急,你不想让我当官上任办的的第一桩案子就莫名其妙地出意外吧?”
丁柔没好气地道:“我才不管你呐,我咽不下这口气。”
陶勋安抚道:“呵呵,柔柔放心,归允文既然做了初一,我就要让他过不了十五,他见我是新来乍到又没有治政的经验,以为我可欺,哼哼,我要让他赔进全部家产。”接着凑到丁柔她耳边低声讲了一番。
丁柔听罢掩嘴笑道:“看不出你这么坏,这种恶人就须如此狠狠地惩治。不过,你不能让薄梅儿进归府,不然被那老淫棍害了,我便与你没完。”
“那是自然,我还要借她收席屹为我所用哪。夫人,后日宣判时我想法将她收进府来给你做贴身丫环吧。”
“哼,我用不着丫环伺候,梅儿跟席屹感情很好,你不是有什么想法吧?”
“柔柔,你这说到哪里去了?只有暂时将她安置到你身边才最安全,而且可以借此施恩于席屹。”陶勋颇有些无奈,丁柔什么都好,就是爱疑神疑鬼的毛病不好,随她陪嫁过来的丫环春草早就被她借故打发回娘家,她只允许上了年纪且长相不佳的仆妇在两人身边服侍,对有可能接近的年轻女性怀有天生的警惕。
两人聊了一会儿,丁柔忽然起身道:“褚师姐来了。”
陶勋也感应到有人进来内衙大院。
夜黑后衙署宅门上锁、大门上锁、狱门都上锁加封,整个衙门建筑群进入与外间隔绝的状态,内室门外更没人走动,能悄无声息进来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陶勋听到褚小蝶的名字心头猛烈地跳起来,瞬时气息也有点短促。
丁柔素手一挥,房门自开,一道红影飞进来,房门又自动关上。
陶勋则赶紧施出法诀在房间内施下禁制,隔绝光线、声音传到外面去。
回过身来,一个穿着红装的绝世丽人俏生生地在他面前,那有着令人心醉神迷的面容和眼中盛满的扑面而来的春天气息的人儿,那身材婀娜飘袅、行走时飘若惊鸿、说话时吹气如兰的人儿,不是他至今仍朝思暮想的人儿却又是谁呢。
丁柔和褚小蝶快乐地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又叫,房间里飘荡着醉人的气息。
过了好半天,两人稍稍安静了一点,丁柔才问道:“师姐,你怎么来啦?”
褚小蝶转头看向陶勋,一双妙目里似要滴出水来,目光中温柔、羞怯、喜悦诸种情意交织在一起,如火焰般腾腾燃烧着。
陶勋虽然渐渐习惯了丁柔那幽兰般清丽绝世、秀美绝伦得令人失神忘我的美貌,仍然受不了褚小蝶这样似芙蓉盛开、牡丹怒放的动人秀色,再加上多年思念一朝相见,竟然一时看得痴了。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