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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声声-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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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一下说,“要不然怎么会有人生无常?我走去哪里,都是极自然的事情。”

我拉了淑珍和馨兰的手,“你们两个,都是同样叫我姐姐的。虽身份地位不同,但说穿了都是十三的妻子。十三是个好夫君,值得你们用心去守护,以后不管逢到什么苦难,姐姐都希望你们能不离不弃的守着他。馨兰年纪大些,又居主位,更得多帮衬些大家,这样才能和和美美的过活。淑珍性子耿直,一家子一起难免有些磕磕碰碰,只凡事多思量,也从别人那里考虑。既然是相夫教子,就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不要去争那些无谓的。论书,姐姐不一定比你们读的多,不过是虚长几岁,多经历些事儿,多吃了些苦楚,这些话虽不是至理名言,但都实实在在。你们若念着姐姐的好,就记着姐姐今日这番话。大家好不容易成为一家人,自己不珍惜还指望什么呢?”叹了口气,又摸了摸馨兰的肚子,“希望这个小宝贝也跟弘昌一样可爱,若是女孩儿,大名儿你们作主,小名儿就依我,就叫阿欢吧,欢乐的欢,欢快的欢!还有什么比一辈子活的快快乐乐的好?”

十三头一点,“那要是个男孩子,岂不是要叫乐乐?”

我一拍手,“就是了!”

众人脸上又见喜色,扫了刚才的悲戚。

话说多少,路走多远,要别时还当别。

出了紫禁城,一路向西,我掀起车帘子想再看看威严重叠的楼阁,却只见一重厚重的城门,瓦灰的颜色,绵延到天边去,跟天融在一处。

“格格,进去吧,外边风大!”苏培盛过来躬身让道。

旁边几个人俱都躬身朝向我,我意识到我这样影响他们赶路,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缩身回到车内。

胤禛倚在一旁不知看的什么,看到聚精会神。我坐到他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的撇了撇嘴。本不愿意跟他一起乘车,为那封信的事,我心里还是怨着他,若不是他,那封信也不至于落到水里全毁。此一去,真的成前途渺茫!

他可是也恨透了我?连幅讥讽的表情都不肯给我,更不曾直接与我说话。

因为天气冷,苏培盛他们死活不敢让我骑马,又不可能有多余的车给我坐。

再不是从前,两人千方百计的寻着机会想腻在一起,如今天时地利,却只可叹无可奈何花落去!

虽是一路,诸事皆有苏培盛打点,似乎我怎样都再与他无关。伤他的时候不知道心会多疼,如今他这样对我,才明白这噬骨的疼,是怎样的折磨人。是我爱的不够,还是太自私,终不能爱到义无反顾。我突然想,千算了万算,怎么就没算到如何收场?伤了人再伤己,到底是情非得已,还是自作聪明,如果肯坚持一下下,会不会就不是今天情状?如果我真的走了,他会怎样?会留恋那些曾经的日子吗?会记得那只金钗那句“为是飞燕闽浙来,难解君意有也无”么?会愿意回忆他爱过一个叫若黎的女子么?如果他忘了我,或者因恨不愿意记起我……

不自觉苦笑出来,他诧异的抬头看我,见我看他,又低头看他的书去。眼睛一瞬间就湿润了,即使我现在哭,也得不到他的安慰和心疼了!靠着车厢发了会子呆,见他撩起窗帘朝外望了会子,嘴角微微扬了扬。稍微直起身子从窗帘缝里看到外边微微飘起了雪花,轻轻巧巧的像三月里飘飞的柳絮。突然拉下被子,裹好了身子躺下,我不曾告诉过谁,我讨厌冬天,即使有雪也讨厌,讨厌湿冷的空气,讨厌光秃秃的枝桠,讨厌冷冰冰的水,更讨厌自己找不到温暖。

车驶入官道,脚程比先前快了一倍,车厢里有些颠,被子是上好的新棉和丝绸做的,我缩在里边,像睡在摇篮里。心一灰,人就容易疲惫,没想些什么就睡了过去。

脸上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有,耳边却听得一个声音在说,“这么大热的天,你怎么睡的着。”

我闭着眼睛,但也知道是尹洛。“是很热啊!你不要乱动了,身上热气都蒸到我这里来了。”

一阵风轻轻的吹过来,急忙睁开了眼睛,见尹洛正拿了梧桐树叶给我当扇子扇,另一只手正扯着自己的T恤下摆擦汗。见我睁眼,满脸委屈的说,“真的好热啊!你不觉的?”

额前的头发被吹到嘴角上,黏在那里很不舒服,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傻傻的盯着他手中的梧桐树叶看。

尹洛突然笑着一旁坐下,“若黎,你怎么这么傻呢?”

头顶有一群蚊子嗡嗡的叫,我说,“尹洛你坐过来点儿,咱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蚊子不能只叮我一个人。”

尹洛就坐到我身边来,西边的太阳已落到半山腰,斜晖从梧桐树叶间透过来,洒落到尹洛眼角眉梢,眉若远山,眸如碧水,似一幅水墨山水的画。

我转过头去看夕阳,“尹洛,我们永远这样多好,一辈子!”

尹洛笑着说,“傻若黎。”然后突然站起来,站到我前边,微弯了腰叫,“傻若黎?傻若黎?若黎若黎!”

“尹洛,我是说真的。”我急着去拉他,却拉不住,他明明就在我前边,对着我笑,也对着我叫,可我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够不到他。无论怎样努力,还是差那一点点距离,我突然火了,站起身来,冲尹洛叫道,“你明明知道我永远都跨不过这一点点的距离,何苦还来招我?尹洛,我那么努力的喜欢你,你却不知道韩若黎的心也是会疼的。”突然间觉的很绝望,不可一世的韩若黎,终于被尹洛甩到一丁点的距离之外,任我挣的遍体鳞伤,始终不能再靠近他一步。早有今日结果,又何必当初遇见?非得伤一回心,才能让人明白什么叫不得已,什么叫奢望,什么叫不可能,什么叫不爱!韩若黎苦苦守的四年,不及另外一个人的一个眼神,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爱情!

韩若黎只有爱,却得不到爱情!可是,她错在了哪里?

我错在了哪里?我错在了哪里?我蜷缩着,攥紧了拳头逼自己不能问,爱情从来不需要理由,又哪里来的对与错!可是心快炸了,我真的想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

“若黎,你做梦了?”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人也被抱在他的怀里。

我不知是睡是醒,迷迷糊糊中看到熟悉的脸,眉目如画,眼神是关切的,可是能这样看我几时?迟早还是陌路,不如不要,我挣着,哽咽着,“我不要,都不要,你放了我,大家安生吧。”

他突然手一松,我的头就磕到下边木板上,我下意识的哼了一声,他又紧着去拉,冰凉的皮肤蹭到脸上,意识顷刻全醒了,睁眼四看,车厢里光线已然暗下,我还好好的裹在被子里。不自觉长出了口气,他的手还在我头底下,见我转头,忙抽了回去,重新坐好,依旧沉着脸。摸摸脸上是湿的,一定是刚才做梦哭了,他还是管我的,心中没来由的一暖。

外边开始有接二连三的人语声,想着可能到了一处城镇。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下,苏培盛的声音响起,“爷,天色不早了,前边已找好打尖儿的地方。请爷和格格下车来歇息一下。”

胤禛嗯了一声,苏培盛掀了帘子,伸出一只手来扶他,他也不理我,径自要下,我拥着被子说了句,“当真就不和我说一句了?”

他一顿,扶苏培盛的手微微一紧,却终于没有回头,踩着凳子缓缓下去。

苏培盛仍旧一手掀帘子,一手伸着等我下车。我坐着不动,他也不动,也不抬头,也不催我,我苦笑,掀了被子扶着他的手下车,刚站稳,他就不知从哪里拿了一件鹤氅,“格格还请披上这个,您刚睡醒,这样容易冷。”

我不语接过披了,看看四周,大概是在闹市区,路上雪几乎全被踩化,但见屋顶上,积的倒有半尺深。眼前客栈里灯火辉煌,人语盈耳,看打扮,居多是南来北往,西去东回的商贾行客,如今是十一月,许多商家开始张罗年关的生意。

看看门头匾额,悦来客栈,忽地笑了,武侠小说里出现概率最高的一个客栈,不知竟真有其名,难不成还真是开连锁的。招呼苏培盛问,“你去的地方多,是不是每到一处都会有这么个客栈?”

“回……小姐,这名儿奴才也是头一次见,客栈的名儿,都是图着吉利,招揽生意的。”苏培盛恭谨答道,然后伸手一让,“小姐您进去吧,外别冻着。”

我知他一向谨慎,也担心胤禛,便不再多言,随他进去。

刚踏一只脚进门,不由得皱了眉头,搀杂着酒味汗味饭菜味的空气被人的温度捂的暖热,混在一起又腥又酸,刚一从凛冽的室外进去,直逼的人喘不过气起来。再加上满屋的划拳声,攀谈声,劝酒声,一派沸反盈天景象,颠了一天的头立时疼起来。苏培盛见我皱眉,朝后示意一下,后边几人立刻依次列到我的右手边,把我与大堂中央的人群隔开。他自己也小心前走了一步,低声说,“小姐将就些,小地方比较粗陋,楼上会好了。”说着便引我上楼,本来要来接的店小二一看我们这架式,也站在一边不敢再动,我瞅着情形不对,忙对苏培盛说,“你们这样反倒引人注意,咱们不如就大大方方走上去。”

苏培盛答着是,旁边人虽是散开,却依旧围在我的左右,一群人这样进来,动作又如此奇怪,早惹了许多人注意,及至我们上楼时,早不见了刚才的沸语盈耳,只听得我们几人踏着木楼梯的声音。

刚走至楼梯口,就听得正对面一间屋子里的狎笑声,“怎么小娘子,在爷面前害起羞来了?今儿把爷伺候好了,别说你这绣品爷全要了,爷还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比你跟着那只会吟诗作画的小白脸强。”然后就是一阵桌椅板凳的响声,还有一个女孩子的祈求声,“贾爷,您别这样。”

接着又是瓷器摔碎的声音,还有男子的怒骂声,门动了几动,终于被拉开,一个着青衣,头发零散的女子从房里跑了出来,跑了几步又回头叫,“杜鹃!”

门里又冲出一个葛衣丫头打扮二十多岁的女子,青衣女子急速拉起葛衣女子就要走,葛衣女子却回头念道,“夫人,咱们的绣活儿。”

“且逃了要紧。”青衣女子咬了咬牙,神情和语气一样果敢,眼神却是恨的。苏培盛见她们冲向我,便下意识的一拦,青衣女子朗声喝道,“怎么,还有助纣为虐的么?”

苍白的脸,紧蹙的眉,杏眼樱唇,柔弱中透出一股傲气,不是小家里养出来的女子!

只这一顿的功夫,屋子里又跟出一个人来,表情身段打扮,哪一处都贴着纨绔子弟的标签儿,先还斜楞着眼睛,见我们狭路楼梯,苏培盛又伸着一只胳膊。便拍着手邪笑道,“哟!难不成小娘子舍不得走了?”

青衣女子厌恶的往后站了站,却并不回头看他,只冲我道,“姑娘请让开道来。”

我看了看苏培盛,苏培盛放下了手,站到我一边,空出路来给她们主仆二人。青衣女子颔首,拉了那个叫杜鹃的丫头就要下去。却不妨被后边男子突然拉住手臂,我脸色一沉,叫了声“苏培盛”,苏培盛右脚一点,左右手同时出手,只听得一声惨叫,苏培盛一手捉了那人胳膊,一手卡了他的脖子。

我也走到上边,那青衣女子偎在杜鹃怀里,虽是强自镇定,脸也是雪青一片。“店家!”我叫道。

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四十多岁中年人连滚带爬的从楼下上来,趴到地上,战战兢兢的问,“姑……姑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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