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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看她一眼:“你们不是在假山边约定的吗?假山边有暗哨,都听见了!”
难怪他一整晚都呆在上房,原来是看自己怎么打算,既然知道了,索性也不用瞒他了。
明珠说:“安王府也太……严防了吧?这样我以后在园子里只好装哑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这府里又设暗哨,又有上夜的人,还要劳动大批侍卫日夜巡防,天下不是太平吗?干嘛这么紧张!你是不是得罪人太多,整天想着人家会跑来找你算帐!”
安王轻笑:“这次是你们不小心,下次让暗哨避开你就是了——每个王府都这样,防患于未然,安全最重要。”
走出芷蘅院,他仍旧拉了明珠的手:“在王府里,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轻易不要出府,除非有很重要的事,出去要告诉我,我会陪你,或派侍卫跟随,才可以去。外边世态险恶,你是不能了解的!”
明珠想挣开他的手:“王爷您现在是打算要陪我出去了?”
安王看看她,却不放手:“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在园子里走走。”
“不是,我觉着王爷事情很多,没必要亲自陪我。若不放心,派一两个侍卫跟着就可以了——我要去一趟东关候府,需要点时间!”
“你走不惯夜路,跟着我就好。我今夜要做的事就是陪你,你去哪里去多久都无所谓!”
明珠很无奈,心里明白这位王爷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了,相处的时间很短,她已经十分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精于算计,敏感善变,最不齿他三番两次利用她,给出的承诺从来只兑现一半。
这样的人,不幸被她遇上,动过心,还嫁了他。
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但无论如何,要跟他分清你我,绝不可以纠缠不清,糊里糊涂地陷下去,他不是能相伴一生的人!
园子里飘浮着一种清淡的花香,夜色迷茫,静谧中有不知名的秋虫偶尔唧唧叫几声,又歇下来。安王牵着明珠,不时看她一眼,她安静乖巧的模样,让他内心感觉很充实,很愉悦。
想起新婚第二天早上,带明珠入宫拜见太后和皇上,在阶上她因为紧张踩了裙裾,他扶了她一把,结果反被她紧紧抓住手,再也不肯松开……
“王爷!”
“什么?”
“到后门了!”
安王反应过来,刚刚还很放松的心一下提起:“王妃来过这里?”
“没有啊!”
安王手上微微多了些力道:“王府有前后门,左右侧门,这道后门今夜特意交待不必亮灯,你平日足不出户,怎知它的位置?”
明珠的心跳了一下:这人!怎么比狐狸还精!
“我,猜的!”
再聪明也不会这么精准吧?这一路而来,他走得很快,她亦步亦趋,身轻似燕,毫不拖沓,拐弯转角也不问什么,好像早已熟知路线似的。这怎么可能?她才嫁来多久,未满一个月,除了芷蘅院,她哪里都不去,只除了……园子里,她有夜游的习惯!
安王沉默了一下:“你来过这里,你还知道哪里有暗哨,如何避开它!”
明珠抬头,安王一双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像天上星辰一样好看。
“是的,我来过。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这样走过来,我发现了暗哨,躲过巡夜的侍卫,我听到了他们的暗号……这样不可以吗?”
瞒不住,就承认呗。
“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他们把你当夜行客,捉住了还好,不耐烦的放了箭可怎么办?”
“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我一个王妃,半夜在自己家园子里走走,被侍卫射死,怎么说都不是我的错!”
“你!”安王声音不平稳:“你该带些人,拿着灯笼,好教他们看到……”
“我喜欢自己走走!”
明珠说着,趁他稍稍松劲,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你太任性了!”安王轻叹:“幸亏没出什么事,要不然……王府会乱套的!”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医治
乱了才好,巴不得你乱!
明珠想,对安王府没多少好感觉,如果可以,随时想离开。
黑暗中闪出两个人来,后门打开,门外黑影交错,许多侍卫牵着马匹等在那里,安王扶了明珠走出去,便听见有人说道:
“禀王爷、王妃娘娘:东关候府的马车早已到了,在那边树荫下候着!”
安王说:“我们的马车呢?”
“在这边!”
“荆风陈规随我们去,其余人等回府待命!”
“是!”
暗夜中,不过几十秒钟的光景,随着一声关门响声,明珠眼前就只剩下一辆马车和两名侍卫,还有安王,和她并排站着。
那边树荫下有了响动,两匹马拉着个简练的四方形车厢,往这边走来。
许盈盈和郑佩云相继跳下马车,明珠要迎上去,手上一沉,安王牵握了她,反走在她前面。
许盈盈和郑佩云不是寻常居家女子,暗夜中眼力也是很好的,早看出安王,当下俯身行礼,安王温和地说道:
“本王近日多忙于政务,今夜有些闲空,欲前往候府探视郑世子,安王妃念在往日与郑少夫人、郑小姐相识相交一场,也要同往,这就有劳少夫人和小姐前面带路,我们夫妻车乘相随在后!”
姑嫂俩都是聪明人,本是来接明珠的,安王却跟随在旁边,且开了后门又不打灯,也不带什么随从,便知道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去了东关候府,当下也不多话,起身上车,赶马就走。安王看着她们离开,转身来扶明珠上车,谁知明珠早站到马车旁,伸手给车上的荆风,荆风犹豫了一下,仍是拉了她一把,明珠轻轻巧巧地就上去了,一头钻进车厢。
安王抿了下嘴唇,跟着上车,进入车厢,陈规从另一边坐上来,荆风马鞭一甩,车子疾驰而去。
明珠很不高兴,本来这是她自己的事,被安王发觉,赶上来做了她的代言人,无端端地她反而变成了他的附属,从头到尾用不着她说一句话,感觉又被安王给利用了!
一边的安王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打算跟明珠说话。
静悄悄的夜晚,充耳只听闻车轮转动的辚辚声,车速很快,夜风穿过布帘进入车厢里,微微有些清冷,明珠这时才觉察到自己穿得少了。
她刚扯了扯衣袖,身上一暖,一层厚重覆在肩上,她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本能地推辞:“不用,我不是很冷……”
“这是上次你让听琴给我的那件披风。”安王声音很轻。
荆风在车厢外禀报:“到了!东关候府侧门已打开,我们直接进去喽?”
安王说:“进去!”
马车停住,安王先跳下车,身材高大魁伟的东关候郑德阳带了夫人上来行礼,被安王阻止了:“东关候、郑夫人免礼!本王和王妃到此,就怕扰了候爷,害你们不得清静!”
郑德阳鼻音深重,态度不亢不卑:“岂敢!王爷和王妃驾临,臣幸甚!”
这边郑佩云和许盈盈接了明珠下车,明珠终于握住郑佩云的手,感觉有些激动,郑佩云对她说道:
“嫂嫂是对的,你没做错什么,是我错了!”
明珠摇头:“你也没有错,是光阴的错!”
两个好朋友执手相看,眼里都含了泪。
郑夫人忍不住走过来,俯身要行礼,明珠赶紧扶住她:“伯母!我以前是这样叫您的吧?”
郑佩云难得露出笑容:“你看你!又忘记了吧?你刚来我家跟着我叫娘,后来改口叫婶娘!”
明珠飞红了脸,董明珠怎么回事?好歹也算个大家闺秀,自小什么教养没有,一进人家家门就随口乱喊娘,怪不得惹来郑世子胡思乱想!
郑夫人见明珠羞红了脸,含笑道:“安王妃长得真快,那时还不到这株大丽花高,现在这株花树可比不上您了!”
郑夫人身材高挑,肌肤紧肌结实,也是个习武女子,身上却自有一份优雅娴静气质,说话语气柔和,气定神闲,一看就知道是个外柔内刚,很有主心骨的女人。
明珠对郑夫人说道:“对不起,明珠生了一场病,后来就不记得一些事了。今日再见佩云姐姐,才又想起来,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当时来您家玩,我最开心了,婶娘待我,就像亲生的女儿一般,明珠没有忘记!”
郑夫人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明珠看向郑德阳:“郑叔叔!我想看一看挽澜哥哥!”
郑德阳垂下头来:“安王殿下和王妃心意,我们全家领受了,只是挽澜他……恐会吓着安王妃,还是不要看了吧!”
明珠说道:“他是挽澜哥哥,我不怕他,您放心!”
郑德阳看向郑夫人,夫人点了点头,又看一眼安王,安王走过来,站在明珠身边:
“有本王陪着王妃,没事!”
郑德阳便捏了捏拳,坚毅的脸腮现出咬肌,领头带了安王和明珠沿走廊往里走去,郑佩云和许盈盈扶了郑夫人,跟在后面。
无数次想像过郑挽澜的惨状,及至真正见到躺在塌上一动不动、只剩下皮包骨头的郑挽澜,明珠仍忍不住被惊吓到了,伸手掩了嘴,双眼滴泪,泣不成声,好一会缓不过来。她脑海里有郑挽澜的印像,那样一个英俊健朗的少年将军,一朝变成这个枯槁模样,纵使是铁石心肠,看了也会悲伤。
安王内心本来对郑挽澜有点莫名的排斥,此时也不禁恻然,见明珠哭得浑身擅抖,便伸手揽住她肩膀,轻声抚慰。
泪眼朦胧中,看见郑佩云和许盈盈抱在一起痛哭,郑德阳夫妇更是别过脸去,这一家人从郑挽澜受伤到现在,一直承受着精神上的伤痛折磨,每天都在流泪,怎忍心让她们跟着自己又再痛苦一场!
明珠极力平静下来,拿了安王的帕子擦拭眼泪,对大家说道:
“对不起!是我不好,引得你们又伤痛一番。现在,我要做一件事,我想,请大家回避一下,可不可以?”
众人都吃了一惊,郑佩云说道:“明珠,你想做什么?我们不是外人,为什么要回避?”
明珠为难了,按说可以不用回避,她只不过想探一探郑挽澜的脉博。
白露给她脑子里倾注了医术之后,她还从未启用过,不大有信心,怕万一刚开始掌握得不好,被人一问一驳什么都答不上来,岂不是很难堪。况且把脉需要静心,有人在旁,她怕自己紧张,静不下来。
当然也可以直接把还魂丹塞进郑挽澜嘴里,等着几天后他醒过来,可万一这丹药不灵呢?白白延误了时机,她还是要把个脉,看看还能不能有别的方法,给他吃下丹药的同时,再配以别味救命药。
郑夫人见明珠自顾沉思,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郑挽澜的脸,当下便做了决定:
“都退下!明珠自有道理!”
郑德阳显然很听夫人话,也跟着要走,明珠转念想了一下,忽然扯住他的衣袖:
“郑叔叔,您留下吧!”
郑德阳站住,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本王也留下了!”
明珠以手扶额:这一下子的时间,她几乎忘记了安王的存在!
回头看他一眼,想想这人估计难请得出去,一甩手:“不要随便乱说话,就行了!”
安王啼笑皆非:这前面一句是他平常拿来训她的吧?
明珠围着郑挽澜的床塌转了一圈,在他左侧坐下来,伸出雪白柔腻的手,将他的左掌翻转,然后兰花指轻轻一搭,精确找准血脉经络……她心里暗暗吃惊:不是吧,这也太神奇了!白露把哪个老医究的脑力传给了她?感觉这么熟练,好像把脉这活儿,自己干了八辈子似的。
脉像混乱不堪,艰涩滞塞,多处已断了脉息……这是一具半死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