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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我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方寸大乱。
心神恍惚之际,霓裳已摆平对手,占星仗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笔直的指向台上,星光四溅。
她等不及,我也不能等了。
四系领袖齐齐回首,我面无表情的站起身。
指尖带过银光,我在霓裳前方站定,向司仪示意可以开始。
金钟清绵的回响,霓裳举起占星杖,几道紫芒飞速从她的肩膀旋转到手肘,手臂,手腕,直传到占星杖顶,随后凌空劈下,直指向我。
光电飞窜,横至半空,翻滚成一张大网,瞬间吸收了所有光源,虚无的黑暗携着疾风劈头盖脸的砸下。
封神蔽日。
看样子她完全把我认作了梨落,很了解我的优势劣势,第一招就想封住我的灵力。
我伸手捏决,念力飞快集中。在封印网即将击中我的前一刻,脚踝处金色光藤旋转而上,将我整个人缠绕。旦夕之间,金光划破漆夜,黑网杳无踪迹,封神蔽日被化解。我翻转手腕,掌心向上,红光若隐若现,骤然扬手——“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烈焰在霓裳身前冲起,她立刻后退一步,挥出淡紫色的护壁。
我轻轻一笑,霓裳情急之下都忘了自己的弱项就是护壁。红焰将大殿灼灼渲染,满堂只剩下火花喷薄的劈啪声,护壁刚一升起,立即被冲破。霓裳又后退一步,纵身跃起,占星杖在炙热的空气中画出繁复的图案,几片雪花凌空飘下,她轻盈的落回地面,一个旋身,凭空而起的飓风卷着铺天盖地的大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我袭来。
我汇聚更多的灵力,直接将焰墙抬高,抵挡住暴风雪。赤红烈火,皑白冰雪,包罗万象,芳姿妖妍,冰火交错的奇景在眼前绚丽上演。
众人的惊呼还未落定,霓裳再次举起占星杖,四面八方的蓝光冲到她的手心,不堪盈握一般,她猛然将光团掷出,无数阴寒的冰棱朝我刺来……
耀眼的冰芒中,霓裳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我正觉得奇怪,脑中忽然一沉,嗡嗡作响。勉力抛出一道护壁,银白色的光芒在冰棱尖锐的冲击下不断扭曲。我拼命睁大眼,却抵抗不了昏睡的欲望,心知不妙,紧闭双眼,凝神默念炎帝之术的防守咒语。
思维越来越飘散,我极力保持神智的空灵,可是,难以遏制的,似乎被催眠,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
华衣黑发连翩飞扬,秀美绝伦的脸庞清润如玉,他认真的看着我。
“落儿,一定记清楚了,炎帝之术的攻守咒语完全不同。”
“你说过很多遍了,我想弄混都不容易!”婉柔的女声中带着几分俏皮:“攻击来自》……地狱,防守是沉睡的永恒,我聪明吧?”
紫瞳中漾起盈盈笑意,他俯首吻吻我的额头:“比我还差一点。是炎狱,不是地狱。”
……
护壁的银光越来越微弱,“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我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清空杂念。
“杀了她……”陌生的声音乍然响起:“用炎帝之术杀了她!”
我惶然四顾,满目空白,什么都看不见。
那个声音还在喋喋不休:“杀了她,你永无后顾之忧。听我的,杀了她,他永远都是你的……”
意识逐渐模糊,恨意从心底腾然而生。舌尖被牙齿抵破,血腥味泛起,我抬起手掌,高声念咒:“炎狱深处……”
等等,好像错了。可是,哪儿错了?
身体开始发热,手心隐隐有血色的光芒。我睁大双眼,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像有无数擂鼓在里面狂震。
“炎狱深处的圣灵啊!以我主之名,呼唤你前来……依附于我,为我带来赎罪的灵魂……”
声音不像是自己的了,双手亦失控一样往上抬。我睁大双眼,想要尖叫,想要挣脱,可燥热在体内散播,无法释放。
有东西在身体里颤动,跃跃欲出。无尽火焰在我面前爆开,视野里只剩下刺目的鲜红,红雾深处,吞吐着五彩焰舌的火龙正在苏醒……
“你想把所有人都杀了吗?”
冰焰的声音凛冽如霜,一道刺眼的白光紧跟着呼啸而至,将我包围,不及躲闪,源源外涌的灵力被冻结,倏然消隐无踪。红雾收拢,火龙缓缓俯首,再次沉睡……幻象顷刻消失,与此同时,我的眉心一热,银光璀璨。
最高处的男子走下台阶,雪白薄衫,龙纹锦衣,华贵的佩饰在满殿灯火下闪烁如星。
他一步步走向我,紫眸深处,流光千变,震惊,讶异,愤怒,或是悲伤,最后都只剩淡然。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每一步,都像用尽了一生的时间。
他终于停在我面前,平淡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欢迎灵界的主神,梨落。”
大殿内外无人不惊,千万道目光,积聚到我身上。
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头疼得几欲炸开,我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冰焰伸手扶住我,似笑非笑:“梨花新妆,宛若天成。久闻灵界主神仙姿佚貌,灵力超凡……”他抬眼环视四周:“你们来告诉我,这传言可有假?”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摇头。
冰焰微笑着点头:“原是本王有眼无珠了。梨落不仅人漂亮,术法漂亮,还聪明得紧,灵界想要不强大都是不可能的。”
他的语气尊重有礼,抬高了我,也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紫眸凝视着我,平静无波,抑或是,狂风暴雨前的沉寂。
我们中间,似乎有道看不见的门正在缓缓合上。
我紧攥着自己的衣襟,强忍着阵阵上涌的泪意,低声道:“冰焰,你先解开我的封印。”
“解开封印又能如何?”冰焰的语气异常柔缓:“你就是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辽州已失守,螭梵重伤,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我骤然睁大眼,呼吸停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心疼还是意外?”冰焰的笑容柔美非常,却让人凉彻心扉:“我要感谢的不是你,而是你用来送信的鸟儿。”
“紫宸宫……冰焰……”我抓住离开我肩头的手,他的脸在眼前飘忽不定,我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婉儿……我们的婉儿……”
为什么又有了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感觉,极致的窒息,疼痛不知从哪儿泛起。
再也抓不住他的手,身子朝下一软,耳边响起的最后一句话久久萦绕不散。
“霓裳,恭喜你。”
八十八 封印
知觉抽丝般回来,触手可及处都是冷硬的石壁,醒了好一阵子,我的视觉还没能适应这无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所有的影像都被融进沉郁的混沌。
“有人吗?”我试探着出声,然后,听着声音不断的回荡、回荡……
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起身扶着石壁小心翼翼的移动脚步,无奈体内的灵力仍被封印,不多时便冷汗涔涔的滑坐回地面,努力的调匀呼吸。
初时的恐慌慢慢消失,这里看来不过是个牢房,被施过特殊防护的牢房。封印了我的灵力还不够,加上身体的禁锢用来以防万一。我对神族的价值不言而喻,灵界本是集日月精华、汲天地灵气而生,丰美富饶,主神迄今只有三代,冰焰才不会真傻到抓了我还要去砍碧瑶树,他要那空城作何用,所谓君临天下,须看万物苍生承我福泽,以我为尊。
我疲惫的合上眼,休息了片刻,忽然想起香囊里的隐月,摸索了半晌,幸而还在。一缕柔光坚韧的晕开浓墨,两股强大的力量互相抗衡,黑白交界处的空气在微微颤动,我将隐月推进食指,它暖暖的贴合在指根处,光线更亮了些。我略松了口气,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他人可以取下隐月,它只听从于我。
拼命转移着注意力,想要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却抵抗不住心如淌血的痛楚。决绝如他,连一句辩白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只相信他所看到的。可是,数月来的恩爱情份,如何造假。是一叶障目,还是将计就计?那些让我流连不舍的温柔,难道只为了等待今天的结局?
光源徒然变强,我诧异的看向隐月,一瞬间,难以置信。
银紫色的光芒点亮了我的双瞳,纤细的纹路不甚分明,却不难看出是一个篆体的“落”字,隐月内壁云絮袅袅,一笔一划漂浮其中,似梦似幻。
然而,银光紫芒回旋了不过数秒,眨眼就消失不见,像是被人生生抹去,一切恢复如常,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留下。
隐月的光晕洒满掌心,我缓缓握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飘渺成风的誓言。泪水悄然滑下,甜蜜而苦涩,我的唇角微微扬起。
你将来可会后悔,后悔你这么轻易就失去了对我的信任,后悔你此刻竟没有勇气触摸自己的心。
呆了没多久,我听到安安在外面说话:“主上手谕在此,他嘱我给姑娘送些吃食来。”
铰链滑行了很长一段,前方才出现一扇窄窄的小门,橘色的光斜斜的打了进来,我这才看清自己身在一间花岗岩的密室中,四处都留有禁术的痕迹,别说我现在丝毫灵力都用不了,就算在平常也不是一时半会能逃出去的。
安安的侧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她正欲进来,有人唤住了她:“把托盘给我,我替你进去。”
是霓裳的声音,我本能的坐直了些。
门外的守卫迟疑道:“主上严令除了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梨落半步。”
“那是因为她一旦逃了,谁都负不起责任。”霓裳平静的说:“或者我在这儿候着,你再去请示主上一次?”
一片沉默中,石门再次合上,霓裳的脚步由远而近,她放下托盘,轻扬衣袖,几团荧光飞出,室内亮堂如昼。
我不动声色的缓缓站起身,见她一身宝蓝衣裙,松绾的发髻间撒了些蓝色亮粉,两缕长发垂在薄施粉黛的脸侧,颇为动人,全然没有昨日的消沉。冰焰最后那句话无疑是在众人前肯定了她的身份,换作我也该春风得意。
霓裳若无其事的打量四壁,自言自语道:“环境还不错吧,我也在这里呆过一年的时间。”她似笑非笑的看向我:“但我从不后悔让你记起了在人界欠下的情债,我还发过誓,总有一天,会让你尝尝被囚禁的滋味!”
“若是让他知道你对我动的手脚,你剩下的十年恐怕也要在这里度过了。”
“什么手脚?”霓裳笑了起来:“是你想以竞技为名,伺机借炎帝之术灭掉神族,若非冰焰及时阻止,恐怕祈年殿的王座已经易主。”
“如果我没猜错,你唯一的机会就是那支曲子!”我冷冷的说:“你居然敢在祈年殿操纵赎魂术,你让所有人都沉迷其中,连冰焰也包括在内。”
“你现在才想到是不是晚了点?果然是被螭梵保护得太好,防人之心终究差了些,”霓裳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指甲:“他们的确都听到了曲子,但我想操纵的只有你。其他人惊艳于我的琴技还来不及,哪会多想——那是自然的,我唤醒了他们心中最美好的回忆,谁能抗拒?”
“是的,冰焰也没有抗拒,你为什么就不敢继续下去?”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霓裳脸色一沉:“人不风流枉年少,他因一时痴恋为你葬送了近千年灵力,你还想要他怎样?如今看来,你显然也高估了自己不是吗?我来,是想和你谈一个条件……”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要谈什么,烦请你的主上亲自前来。”
“你不妨先听完我的话。梨落,你想回灵界吗?”见我不再出声,她莞尔道:“只要你立字为据割让辽州及其北上十二城,我立刻做主放了你。”
“割舍灵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