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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澈仍然在微笑,但神色中添了几许凝重:“今日幸会玄火宫护法大人,便不枉来此一趟。”
霓裳话音冰冷:“只怕你没命回去呢!”双手轻扬,两道紫银色光影左右飞出,细看之下,竟是两条紫绫,紫绫顶端挽着两把锐利的银色小刀。银刀在空中微转,直直扑向云澈。
云澈不敢怠慢,下腰躲开,剑光一闪,挥向紫绫。谁知那紫绫竟没有被劈断,反而紧紧地缠住剑身。
霓裳微抬右手,云澈的剑脱手而出,“哐当”落在十米开外处。云澈脸色大变,另一根紫绫已缠上了他的手腕,银刀眼见就要扎进血肉。
就在此时,又一道光影破空而来,击中银刀,银刀带着盘旋的紫绫掉在了地上。
我看得眼花缭乱,揉揉眼睛。冷清扬低声说:“幻影教。”
入口处,一辆白色步辇旁立着八名持剑男子,轻纱拂动的车内,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轻柔声音:“晚来一步,错过了不少好戏呢。”
我忘了呼吸,紧紧盯着那辆步辇,视线却无法穿过重重白纱看见里面的人。好在下一秒钟,一只手撩开轻纱,车里的人走了下来。
是弄月。
他穿着白色罗纹披风,衣领和中缝处的白色绒毛随着风轻轻抖动,泛出雪一般的光芒,雍容华贵。在这样纯净色彩的衬托下,弄月的脸淡如云烟。
云澈的眼中闪过惊喜,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又极力忍了下去。
霓裳转身看向弄月:“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出手相助?”
他的唇角挑起,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幻影教,弄月。刚才见姑娘大有挑断此人经脉之意,在下认为习武之人与其瘫痪不如送命,所以想替他向姑娘讨个人情。”
“既然如此,”霓裳指指云澈:“那我就卖你这个人情,直接取了他的命吧!”
弄月一步步走上擂台:“不忙,待在下向姑娘讨教几招,姑娘再决定这个人情是怎样的卖法。”
噌的一声,月华剑出鞘,白光如练。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弄月,孤傲而冰冷,华丽而漠然。弄月还是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点点滴滴都是梨落的过往,我没有觉得他真的离开过。直到今天,见到梦境外陌生的他。
弄月的身法极为漂亮,剑舞轻影,白衣飘然。
霓裳手中的紫绫十分灵活,在半空中翻滚如虹,眼见就把弄月绕在其中。
弄月却未显慌乱,袍袖挥处,三枚月牙针飞出,两枚分别震开紫绫顶端的银刀,一枚只指霓裳眉心。
霓裳一惊,身子后扬,刚刚避开月牙针,月华剑锋已抵向咽喉。
这下不止红凤,冷轻扬也站起身来。
弄月微微一笑,月华剑一挽,划了个圈,回收,潇洒利落。
等到霓裳回过神来,他拱手道:“承让了。”说着,看向红凤和冷清扬:“看来,今天玄火宫还不止来了一位护法,不知是否该一一讨教?”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一个沉稳的声音盖过杂声:“不如老夫先来向幻影教主讨教两招吧!”
弄月脸色微变,转身面向说话之人:“师父!”
上官凌风点点头:“你既唤我一声师父,你我师徒之情便还在一日。眼下有几句话要私下交代,月儿,你随我来!”说完,大步流星的穿过会场,中途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扭头看过来,与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又很快移开。我正纳闷,忽的听见他说道:“小桃,你把小姐带回房里等我!”
弄月身形一滞,却没有看向我这边,直直的跟了去。
“星璇……”我捞了个空,右侧早已没人,星璇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只得对红凤说道:“我得过去一趟,不管多久,我们还是在客栈见面。”
三十一 婚约
一路雕栏漏窗,我跟着小桃走进清幽的里院,四下看看:“爹爹跟这里的主人很熟么?”
小桃同情的瞧了我一眼:“老爷就是玉棠山庄的主人啊,据说前院的玲珑阁还是当年老爷和夫人成婚的地方,夫人去世后,他怕睹物伤情,便很少来这里。若非承办英雄大会的缘故,小桃也见不着这么漂亮的大园子。”
我冷汗直冒,原来请君入瓮就是这么来的。
“爹爹把弄月带去了哪里?要不……”
“书房已经到了。”小桃看出了我的犹豫,她不无担忧道:“自从弄月公子出了事,老爷就一直寝食难安,谁知小姐也跟着没了音讯。前阵子,外出打探的弟子一日不回,他便一日只望着夫人的画像发呆……”
我停下原地打转的脚步,径直朝书房走去。
小桃迟疑着叫住我:“小姐,你的脸……”
我会意的点头,俯身掬起穿亭入榭的湖水洗去假面,用袖口擦干水珠:“这样可以了吗?”
见到小桃如释重负的样子,我稍稍放下心来……但愿呆会别被修理得太惨。
无奈终究底气不足,我提着鞋子轻轻靠近书房的窗户,透过缝隙往里看。
“……你当真不会后悔?如果是落儿负了你,我自会调教,她还是孩子心性……”
“不,落落没有负我,请您不要责怪她。都是月儿自己的原因,没有办法再给她幸福。月儿不敢后悔,也愧对师父的恩情。”
此刻的上官凌风看上去不过是个疲惫的父亲:“你应该早已得知,你的身世与玄火宫有着莫大的关系,当月华剑与还是婴孩的你一起出现在傲龙堡门外时,武林各大门派与玄火宫已势如水火……我以为我有能力给你一个全新的生活,可宿命还是把你带回了原来的轨道……”
“师父待月儿一贯有如己出,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月儿无以为报,请受月儿一拜。从今往后,您与月儿只有父子之缘,再无师徒之名,幻影教有何作为,都是月儿一人的事,您就当从未收过这样的弟子。”
说完,弄月双膝着地,对着上官凌风深深叩首。
一声闷响直接撞在了我心上。
上官凌风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显然也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扶起弄月:“月儿,我并非恪守礼俗之人,外界种种言论,我一概不予理会。只是,你今日说出这样的话,叫我如何放心!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你这样做,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虽然,如果可以选择,月儿宁愿不来人世这一遭……”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走去台阶下的假山旁等着。
遥看满堤烟柳,长桥古塔,碧水晴空。
视线有些模糊。
仰起头,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眼泪条件反应般的直往外涌。
什么也不想,无聊的试验眼眶究竟可以储存多大容量的液体。
似乎过了很久才有人走下长长的台阶,他的脚步渐缓,只片刻,便加快步伐远去。我眨眨眼,存了半天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哗啦啦掉下。
看着那个透着几分决绝的背影,我轻轻出声:“弄……月哥哥!”
满园新绿中嵌入一抹白色,弄月回过头来,柔软的发丝倦倦飞扬,点墨般的眸子不复往日的清澈。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希望他唤我一声“落落”。
而他只是静静的凝视我,咫尺,天涯。
我勉强挤出点笑来:“我想和你谈一谈。”
他终于开口道:“所有我能说的,都已经告诉上官前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去问他。”
“不是,我不是想问这个。”那晚在游船上和星璇之间的对话忽然不知从何说起。思绪围绕着当初许下的承诺千回百转,只有冰焰拥有开启沧渊的火神之翼,如果我真的想要原来的梨落回来,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把玉镯还给弄月?或许,我应该乞求他原谅我的自私……头脑一乱,我缓缓抬起右手:“你送我的……”
腕上的玉镯轻晃,折射出迷离的光芒。
弄月没有看它,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如破碎的星辰,茫然而散乱,他的声音轻如和风:“你是要还给我吗?是不是任何一点有关我的存在……都让你无法忍受?”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难过,心就那么容易疼,疯了一样的想冲上去抱住他。
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弄月,如果没有我,你可能会过得更好。总有一天,你还会再遇到心仪的女子……”
弄月笑了起来,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的,总有一天……所以,你不用内疚,真的不用。况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本就与你无关。”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咬咬下唇:“那……那就好。只要你不再等下去,我相信你会寻得自己的幸福。”
“我曾经想过,如果真的能等到,一生一世不够,我还有来生来世,永生永世。”弄月的笑靥柔美如昔:“可是,等到你了又能怎样,再次擦肩而过吗?幸福这个词听起来就很遥远,让它陪着你去吧,我不需要。”
我拼命忍住几欲夺眶的泪,转身欲走。
不期然的,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喃:“落落!”
歉疚与委屈、依恋与失落的矛盾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碰撞成巨大的漩涡,吞没了理智,我顷刻间泪流满面。
“落落,对不起,从天山到现在,我都没能让你对过去的种种释怀。再给我多一点时间,等到我调整好自己,才能好好的面对你。”弄月的嗓音有些沙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镯子,就当是兄长送给妹妹的成年礼吧。”
他在我的啜泣中红了眼圈,却仍若无其事的轻抚我的背。
“落落,我从未向你要过什么东西。这一次,就当作我们一起告别过去的纪念,好吗?”
我疑惑的看向他。
眼前的光线一下被他倾泻而下的长发遮得严严实实。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落在眉心,瞬间便离开。
就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落落,我不等你,但是我会站在原地,任何时候,只要你回头,都能看到我。不要为我担心,你在这里,”弄月指指自己的胸口:“就够了!”
弄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我呆呆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搭上我的肩头。
上官凌风扳过我的身体:“落儿,回去吧。”
稀里糊涂的跟进了书房,等到反应过来为时以晚,偷瞄一眼正襟危坐的上官凌风,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么儒雅的中年男子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
“爹,您喝茶!”深明识时务者为俊杰。
上官凌风接过茶碗,看我一眼:“现在,你来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事。”
着实提不起精神来对口供,我只得敷衍道:“爹,月哥哥说的就是女儿想说的。女儿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晚点再陪你聊。”说完,脚底抹油的想溜。
“坐下!”上官凌风的轻斥不怒自威,我下意识的挺直腰板,乖乖走到他旁边坐下。
原以为他会絮絮叨叨的教育我一顿就算了,没想到他开门见山:“你是怎么跟玄火宫扯上关系的?不要告诉我,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什么传言……啊?”我小心翼翼的反问。
上官凌风紧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传言你是裴冰焰的新欢。”
“那他的旧爱是谁?”话一出口,上官凌风的脸色骤变,我连忙敛去笑意:“我这不也好奇么?您别为谣言生气,莫须有的事!”本来就是么,什么新欢,难听死了。
“此话当真?”
“当然……”
上官凌风的神情略松:“你这么说,我也不多心,从小到大,你只是顽皮了些,却从不撒谎。”
我们是正常恋爱的好吧……我在心里哀叹,为什么话没说完你就急着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