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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和也稍微缓下车速,“你这个状况养小孩真是自讨苦吃。你如果舍得,我帮你找一个条件好些的家庭领养泰然吧。”
柏为屿对答如流:“你不如杀了我。”
段和无奈:“你真是同情心泛滥。”
柏为屿的口气很是不爽:“和同情心无关,我刚到那儿连个说汉语的对象都没有,你们不会知道她带给我多少快乐和欣喜,我情愿拿心血换高兴,你们谁都管不着。”
段和不再劝了,换话题小声说:“为屿,你多留一天吧。”
“不行,机票都订了。”
“改签就是了。”
“没必要吧。”柏为屿笑。
段和徒劳地劝说:“柏为屿!我哥在外地办案,你等他半天吧。”
“等他干嘛?”
“他大半年才能见上你一面,你别这么绝情。”段和顿了顿,又说:“情人之间吵架打架,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了,我哥这些年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
柏为屿回答得飞快:“我想要他离我远点,我不惜他的仁至义尽。”
段和十分气堵,碍于有小孩在睡觉,只好压抑着怒火低声道:“我哥有多爱你你知道的!你根本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柏为屿拆开一条口香糖:“爱我的人多了,我哪有那么多精力一一爱回去?”
段和不屑:“嗤,除了我哥,还有谁能那么死心塌地?既然爱你的人多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我有公主呢。”柏为屿没正没经地用口香糖点点柏泰然的脸蛋:“啾~啾~”
段和翻白眼:“行了你,那你跟我哥说清楚,让他别等你了。”
“唉,我又不是没说过,我见他一次说N次,不信你去问他?”柏为屿还来劲了,把口香糖塞嘴里嚼着,摸出一支笔在糖纸上边写边含糊不清地念叨:“算了,口说无凭,我今天白纸黑字写给你,请你替我转交:我柏为屿,真诚请求段杀同志,该相亲相亲,该结婚结婚,该生仔生仔,别屈尊降贵在鄙人身上浪费时间了,唉,鄙怎么写……”
段和气得要命,一摆方向盘停到路边,抢过他的糖纸揉成一团丢出窗外,“柏为屿,我问你,我段和对你够不够仗义?”
柏为屿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当即反问:“我柏为屿对你够不够仗义?”
得,一句话把段和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段和气馁地支着方向盘,看着柏为屿,哭不得笑不得。
柏为屿不耐烦地一挥手:“行了,你要我看着你的面子去接受他,我冤大头啊我?你叫我爱这个我就爱这个,杨小空叫我爱那个我就爱那个,夏威明儿再给我介绍一个……”
段和镇静地截断他的话:“那我们换个话题说。”
柏为屿一耸肩:“请说。”
“他在基层刑警队立了好几次大功你知道吧?”
“哦,我就说嘛,”柏为屿指指肩膀:“星星杠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是啊,他破格提了好几级。”
柏为屿不冷不淡地说:“恭喜啊恭喜。”
段和戏谑道:“他再这么拼命,当了烈士岂不是更可喜?”
柏为屿这才挑眉看了他一眼:“他拼不拼命关我什么事?”
“没人说关你的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段和熄了火,自顾自说:“他这些年中过六枪,有一枪从脑袋上擦过去,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还有一枪打进了他的胸腔,医生取子弹时造成动脉破裂,我妈守了两天他才度过危险期,至于挨的刀挨的打,就更别提了。我家人天天为他担惊受怕,他倒是干上瘾了,连我奶奶劝说都没用。我知道他的性格,不管工作还是爱情都认死理,别人还会惜命,他自负惯了,把自己当铁人,不到倒下来那一天不会认输的……柏为屿,你在听吗?”
“听着呢,你说。”
段和惴惴地看着对方的表情,“我说什么呀,我说完了。”
“说完就走吧,我明天还赶飞机呢,困死了。”
“为屿!”段和耐着性子把话挑明了:“我哥三十五了,别人在他这个年龄早就成家立业,在外工作再忙,回家也有人体贴,可我哥没有,他要不就吃食堂,要不就吃方便面,受了伤连给他倒杯水的人都没有!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左膝去年中了一枪,跑动的灵活性不可能和以前比,办案危险系数更高了,领导都劝他回机关,升职自然不用说,也不需要再拼命,把大队长的位置留给后辈嘛,让别人有个奔头,你说是不是?可是他不肯,谁都挪不动他。”
柏为屿摊手:“是啊,我知道,他就爱占着茅坑不拉屎。”
段和总结:“所以你去劝劝他吧。”
“不!”柏为屿一口拒绝:“凭什么是我?”
“凭他爱你,暑假他带泰然去看病,你以为是他很闲吗,他那段日子腹部中了一刀,单位给他一个多月伤假呢,你不知道吧?他送你和泰然去做针灸,趁等你们的空挡去挂消炎水或者换药。”
“喂!我又没有求他,他跟赖皮狗一样,赶都赶不走。”
“凭我和你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算在你头上。”段和毫无逻辑。
“喂喂!不关我的事啊!”柏为屿好无辜。
“怎么不关你的事?不是你当年发神经撞人,他替你承担责任,怎么会下调到三队里?”
柏为屿没底气地嗫嚅:“那……领导不是让他回去了嘛?他自己喜欢干这个不肯回去也算我头上,你讲不讲道理啊……”
段和提高嗓门:“你犯罪让我哥给你顶罪,你有胆撞人怎么没胆去坐牢啊?你个孬种!”
柏为屿捂住泰然的耳朵:“嘘……”
“嘘什么嘘?你敢再说一遍不关你的事?”
柏为屿怕吵醒泰然,一迭声说:“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段和的理由越开越离奇:“还有,凭我每年送你女儿一条金链子。”
“喂喂喂!”柏为屿掏出绒面首饰盒双手奉上:“我还你金链子!”
段和倨傲地哼了声:“去年前年大前年的,你倒是都还我。”
“你你你!原来你预谋已久!”柏为屿泪奔:“和哥哥,你好阴险哦!”
帮倒忙
翌日下午,段杀从外地赶回来,段和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哥,你回来啦,看你这样子,也不打理清楚一些……”
段杀没理他,胡乱抹一把脸抖擞起精神,大步往屋里走。
“为屿在浴室给泰然洗澡呢,你等会儿。”段和跟了进去。
柏为屿原本在喂泰然喝鲜榨果浆,泰然喝没几口就被一粒没有挑出来的甜橙籽儿呛到了,咳得天昏地暗,将之前喝进去的果浆尽数咳了出来,衣服全弄脏了,柏为屿只好抱她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段和难得地狗腿状给他哥端茶递水,“他本来是早上走的,为等你才改成晚上走,一会儿你们好好聊聊,哈哈……”
段杀受宠若惊:“啊?”
段和还没来得及再拍马屁,浴室门开了,柏泰然从层层包裹的浴巾之下钻出一个脑袋,看到段杀,“咿~”地一下笑了,紧接着还把光溜溜的手也伸出来讨抱:“段伯伯!”
柏为屿把她的手拢回去,抱紧了点儿,“干什么?不冷啊?”
段杀三步两步走过去,忍不住想笑,他犹豫再三,想到自己风尘仆仆、一身寒气,最后还是没有去抱香喷喷地全身冒热气的小丫头。
段和拉皮条似地讪笑:“来来,楼上有暖气,我抱她上去抹香香穿衣服,你们聊。”
柏为屿没反对,他被段和的四条金链子给勒索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段和抢过小灯泡柏泰然,蹬蹬蹬跑上楼了。
柏为屿走到客厅坐下,喝了一口泰然喝剩的果浆,“你坐吧,我有话和你说。”
段杀在他身边坐下,心里柔软,连带面上的表情也一起软了,“对不起,让你多等了半天。”
柏为屿自然不会让他在嘴上讨去便宜,立即狡辩:“我等你?你弟强行拿走我的机票和护照,我是被迫的!”
段杀一笑,他不在乎原因,只在乎结果,只在乎柏为屿目前是在他面前,让他看得见摸得着。
柏为屿不知道如何自然而然地提出段和的请求,抖着腿喝完果浆,踌躇着说:“你的样子糟糕透了,怎么,工作很忙吗?”
段杀窘迫地摸摸布满胡渣的下巴,“我?我还好。”
“段和说你膝盖受伤了。”
“啊?哦,一点小伤。”段杀生怕对方再追问,忙转移话题:“你呢?再过半年就回来了吧?”
柏为屿反问:“回来?回哪来?”
“回这来。”段杀定定地看着他。
柏为屿移开目光,有心想呸他一脸,鼻尖却有点儿酸,正要直截了当地说支教结束就回河内,手却被段杀握住了,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神使鬼差地换为一句:“看情况。”
段杀见对方没有甩开手,心下狂喜难耐,壮着胆子挪近了些,手温温柔柔地用了点劲握得更紧些,缓声恳求道:“回来吧,也带泰然再系统地治疗一段时间。”
柏为屿还是哪句话:“看情况。”
这些年柏为屿对段杀不是冷言冷语就是恶声恶气,今天却意外地大发慈悲,不但让他牵手,还和颜悦色与他说话,段杀窃喜地手足无措,竟然不知道该再说什么话了。
柏为屿掀起眼皮用余光扫他一眼,抿嘴皱眉。段杀落魄得很,一点儿也没有升级该有的喜庆劲儿,柏为屿记得自己跟他热恋那年,他还是一个要样貌有样貌、要气质有气质的成熟型男,那穿戴整洁利落,那身材英气勃发,猴小子柏为屿一比对,越发觉得自己又猥琐又跳脱,免不了暗暗自惭形秽。可分手后过了半年,柏为屿回河内大伯家过年,眼瞅着一流浪汉蹲自家门口,还吭哧吭哧地又是道歉又是求爱,柏为屿吓得不轻,一脚踹飞流浪汉,惊悚地奔回家狂照镜子,疑惑自己也就是变黑了点儿而已,没啥天翻地覆的变化,段杀怎么就变成那副德行了?那年段杀在河内一直蹲到正月初三也没再见着柏为屿,后来是柏妈妈可怜他,赏了他口饭吃,好说歹说把他劝走了。再接着,段杀一年比一年潦倒,眼看人还是那个人,魂却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当然,在警队同事眼中,这个下调的段大队长雷厉风行,办案英明且狠辣,只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两个人气氛融洽地相对无言了一会儿,段杀趁热打铁:“你在哪过年?”
“我妈那呗。”
段杀试探着问:“伯母身体还好吗?”
“很好。”
段杀找不到什么有趣的话题说,傻愣愣地问:“你最近过的好吗?”
柏为屿不置可否,没头没脑地问:“你现在的工作满意吗?”之所以死揪着这个事儿说,不仅是因为答应了段和,他也希望段杀这膝盖受伤的白痴能讨个稍安全的工作。
段杀说:“挺满意,比坐办公室充实。”
柏为屿卡壳住了,默默吐槽:我天马流星靠!挨枪子儿躺医院最充实!
段杀自顾自说:“以前我一直碌碌无为,从来没有当警察的自觉,下了基层后有点警察的责任感了……”
柏为屿猛然打断他:“你换个工作吧。”
段杀不解:“啊?”
“回机关去,像以前那样分析分析案件,写写材料,升职快,安全,也清闲……等你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