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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亲狈友·下部-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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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和则觉得这举动过于嚣张,有欠稳妥,便劝魏南河收敛收敛气焰,毕竟杜佑山告他欺诈可不得了。
  魏南河闷哼道:“我还有更嚣张的事没做呢!想告我?嗤!我走这一步之前就做好万全准备了,他根本拿不出观音出自我手的证据!”
  很快,杜氏拍卖行春季拍卖会上的四件明青花和一件釉里红被曝出是高仿,碳十四鉴定存疑,肉眼分辨不出。杜氏这样高端的拍卖行不是街头巷尾的流窜摆摊,竟然出现如此大量的疑似仿品,圈内上至文物局领导,下至摆摊小贩,皆众口一词认定是真是假必须有人给个定数,早些年有魏枕溪,现在有杨小空。而杜氏断然拒绝公开鉴定,单方面撤下那几件瓷器,如此心虚气短的做法立即换来一片嘘声,使杜氏的权威性和真实性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白左寒看不下去了,找到魏南河劝道:“你够了!杜佑山不是省油的灯,惹急了他他会狗急跳墙的!”
  “让那只狗跳他的墙去吧!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招。”魏南河不屑道:“反正柏为屿也不会有更恶劣的情况了,我还怕他不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怎么斗尽管出招吧!”
  魏南河还真的想错了!杜佑山自嘲地说自己只是把蛇打残了,没有完全打死。当魏南河自鸣得意之时,杜佑山又抖露出一个可谓是惊天大雷的消息——在画展中将柏为屿的所有画包圆、让他赚得满钵荣誉后抬高画价的人是他亲爸!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流传出柏为屿大伯涉黑的谣言。其实要做大生意几乎没有人清清白白,况且柏为屿的大伯是越南华侨,他的公司不在公安部门插手管辖的范围之内,谣言真实性无人考证,可是,柏为屿的恶性炒作事件不可避免地又蒙上一层洗黑钱的罪名。
  杜佑山则一边雇人放出这些风声,一边做缩头乌龟装受害者,表示杜氏画业签下这位年轻画家既亏本又赔信誉。
  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上这种恶意的舆论风波,柏为屿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最终后果会如何,不过不用等他想明白了,他不久前参加的美展主办单位第一时间把他已经入选的画稿退了回来。
  艺术圈子里所谓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恐怕比任何一个圈子都要多,他们多数特立独行,待人正气、仗义,但是恃才傲物、愤世嫉俗,以前柏为屿也是这其中一员,比谁都更明白不公平不公正的名誉有多遭人嫉恨唾弃。美协几个主席和副主席特地为此事开个小会,有传言说这一干老头儿顶不住舆论压力,商量是否从此拒收柏为屿的作品,但分歧颇大,结论不明,看样子是顾忌曹铜鹤老先生的威信。
  情形十分危急,省内所有奖项和画展都抛不开美协,逾省乃至全国性奖项的选稿第一关也是省美协,如果他们给柏为屿判了死刑,柏为屿连从头来过的机会都没有。
  乐正七在家冲魏南河大发脾气:“你没本事就别再和杜佑山斗了!再斗为屿就完蛋了!”
  纵使魏南河刚愎自用惯了,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他给曹老打电话求他老人家赶紧回来压场子。曹老惊得心脏几欲停止跳动,大吼大叫了一番,恨不得直接从电话那一头冲过来狠揍一通几个劣徒!
  魏南河忧心忡忡地安抚道:“您别急坏了身体,回来再说吧。”
  曹老咆哮:“我不管那么多!你给我稳住局面,我就是晚节不保也要保住他,谁敢动他我和谁拼命!”
  魏南河挂完电话后,乐正七歪着头眼巴巴看着他:“怎么样?曹老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魏南河尽量把事情往好方面估算,安慰道:“你去劝劝为屿安下心来,有曹老那个火爆脾气去美协倚老卖老地拍桌子跳脚,谁都不敢不卖他面子。”
  然而事情远没有他们设想的那么顺利,曹老派女儿临时去订票,决定当晚便启程从澳洲赶回来,却得知即将有热带飓风登陆墨尔本,所有航班延误。
  段和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找杜佑山探探口风,杜氏的工作人员一会儿说杜佑山在画廊,一会说在古董行,段和被耍的团团转,来来回回地跑了一整天,连杜佑山的面也没见上。到了夜间,画廊和古董行都关门了,段和无可奈何,转头驱车到工瓷坊,苦着脸抱怨道:“没办法,杜佑山分明是故意躲我。”
  杨小空倒在沙发里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算了吧,他连白教授的电话都不接了,怎么会听你求情?”
  段和问:“魏南河呢?”
  杨小空答道:“他和白教授分头去找一些文化单位的负责人了,能稳一天是一天。”
  乐正七打外面进来,“段和,吴阿姨问你吃过饭没有。”
  “还没。”
  乐正七朝厨房喊:“他还没吃!”喊完,走到桌前坐下,两手捂着脸乱揉了一通,嘟囔着诅咒:“杜佑山这个贱人,如果为屿被拖入黑名单,我一定饶不了他!”
  不过一会儿,吴阿姨端了三份面条进小厅,一碗碗摆上桌面,招呼道:“很迟了,赶紧吃点东西。”
  段和没什么胃口,兴致缺缺地拿过筷子撩了撩面条:“谢谢吴阿姨。”
  吴阿姨问:“为屿呢?”
  段和埋头喝了一口汤,“夏威约他一起去吃烧烤了。”
  吴阿姨收起托盘往外走,一路絮叨道:“那死孩子,我看别人都比他愁,他自己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乐正七抬眼和杨小空交换一下目光,苦笑着低下头撩起几根面条塞进嘴里。
  三人默默无语地吃了几分钟,乐正七突然开了腔:“我刚才给南河打电话,他说曹老回来恐怕也摆不平这事。”
  段和接口道:“不错,杜佑山吃准了弄死柏为屿,就算这次能摆平还有下一次。”
  “神经病!他干嘛这么恨为屿?不就是一副破棺材嘛!”乐正七克制着哭腔,嗓音七拐八扭地说:“早知道会害为屿,杀了我我也不会去抢他的破棺材。”
  段和揉揉他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劝道:“你别自责,我想杜佑山恨的,应该还有那尊汝窑观音。”
  此话一出,杨小空犹如被惊醒般,眼睛立时有神了,他殷切地看向乐正七,欲言又止。乐正七是聪明人,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时间恐惧得不知所措,忙慌乱地埋下头专心吃面。
  杨小空激动了不到一秒,转瞬便冷静下来,发觉自己的想法太卑鄙荒唐,于是苦涩地摇摇头,依然保持沉默。
  段和的手机响了,他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差点被夏威的喊声震聋了,夏威声嘶力竭地叫嚷:“喂!喂!听到没有?喂!”
  段和怒了:“听到了!有屁快放!”
  夏威嘶吼:“我没你哥的号码,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来接为屿……”
  杨小空和乐正七隔着手机便能听到电话那一头澎湃的海浪声和咋咋呼呼喊叫声,皆疑惑地问道:“他们怎么了?”
  “你们怎么了?”段和照着问。
  “为屿喝多了,发酒疯呢……喂!为屿!喂喂喂!”夏威正打着电话,头一转便看到柏为屿踏着海浪往前跑,忙冲上去把他拖回来,破口大骂:“白痴,这什么天啊?冷死了……我靠!”
  柏为屿的裤子全湿了,乐呵呵地在沙滩上打滚:“来啊小蛮哥,我们比赛谁能游到火星去!”
  夏威冲手机嚎啕:“段和,那小子疯了,快来人帮我啊——我一个人制服不了!”
  段和气急败坏:“你还没说你们在哪啊?”
  柏为屿挥舞两手往海里跑:“小蛮哥,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夏威一看不得了,吓得脸都绿了:柏为屿开始脱衣服做准备跳水的姿势!他撒下手机扑过去按住柏为屿,“你个神经病,再不听话我揍你了!”
  “游泳嘛!”柏为屿奋力往海里钻:“我混不下去了,我要游到火星去!”
  三月的夜间,海边寒风呼啸,海水冰冷刺骨,夏威半身泡在水里,冻得脸都白了!他勒住柏为屿的脖子往后拖,呐喊:“火星没有水!”
  “那我去水星!”柏为屿不依不饶地蹬腿。
  “阿嚏!阿嚏!水你的头!”夏威鼻涕流了好长,没手擦,两手都箍紧柏为屿使了蛮力往沙滩上拖,大惊小怪地叫道:“啊——飞船在沙滩上了,来来来,我陪你去!”
  柏为屿傻乎乎地相信了,跑回海滩上四下打转:“哪里?哪里?”
  夏威恶狠狠地抹一把鼻涕,在他脑袋上凿个暴栗,暴喝:“一会儿水星人来接你,给我老实呆着!”
  柏为屿也觉出冷了,连打一串喷嚏,躺倒下来,盯着泼墨般的天际发呆,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来,来接我?”
  夏威气喘吁吁地从沙滩里扒出手机,哆嗦着对段和说:“我们在湾边的海鲜大排档,快快快,我快冷死了……”
  柏为屿老实不到几秒,又一摇三晃地爬起来,拍着胸脯说:“我不去了,我妈妈舍不得我呢……”
  夏威欲哭无泪,摁住他求道:“哥们,算我求你,别吓我啦!”
  “妈妈……”柏为屿湿透了,滚得全身是沙,忽然哭了,“妈妈,我混不下去了……”
  夏威愣了愣,脱下外套裹住柏为屿的上身抱在怀里,摇晃着哄道:“别哭别哭,什么狗屁梦想都滚一边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才不在乎呢!”
  “我在乎!我很在乎啊……”柏为屿泪如雨下,先是小声哭,接着越哭越大声,不断重复着说:“妈妈,我很怕,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夏威悲不自胜,顺着他劝道:“好好好,我们在乎!不哭不哭……”说不哭,自己却说着说着跟着他哭了。
  “我怎么办啊?妈妈,我该怎么办啊,我很害怕……”柏为屿的喉咙里呛进了一些沙,难受得抓紧夏威的胳膊借劲连咳带喘:“谁能帮我一把?咳咳……谁能救我啊?妈,我想回家……”
  夏威拍拍他的后背,又低头抹去他脸上的沙和泪水,除了抱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劝,不知不觉的,自己也是满脸泪水。
  乐正七和杨小空从没有听过柏为屿真的哭出声,他们静静地听着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杨小空的眼圈瞬间红了,乐正七忍了忍,没忍住,泪水涌了出来。
  那白痴逞强着笑得没心没肺,看似什么都无所谓,这一醉彻底暴露了他的脆弱无助——他很在乎很害怕的啊!他的梦想和憧憬粉碎了,看不到前方的路,那声声哭喊带着压抑不住的深深悲哀和无边无际的绝望,混杂着呼啸的海风,不似真切,却声声凄凉、声声揪人心肺。
  段杀赶到时,柏为屿已闹得筋疲力尽,枕在夏威的腿上睡着了。段杀脱下外套卷起他背在背上,什么也不问,简单对夏威说:“谢谢。”
  柏为屿做了一个很熟悉的梦,小时候他常常陷在这个梦里不愿醒来,醒来后偷偷窝在被子里哭。梦里他回到七岁,他爸爸背着他上山去画蝴蝶,他只有一支光秃秃的铅笔,画在旧报纸边边角角的空白上,如果能有一张便签更是如获至宝,随便一件小小的事就能开心好几天。
  开心是多么轻松的事,家里再穷也饿不着他,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他爸爸专门腾出一个抽屉,宝贝般将他的每一幅不知所以的简笔画搁进去……
  妈妈问:“你藏着那些个破纸片干嘛呢?”
  爸爸抱着他举得老高,“我们为屿以后会成为大画家,我得把他的手稿藏好。”
  妈妈笑骂:“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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