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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廷白笑道:“他生气不关你的事,别乱想了。”他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只不过想让好友过得舒心点,这才多此一事,言尽于此便笑笑走开了。
晌午吃饭时,只见罗熙年神色一如平常。
琼姿仔细瞧了瞧,果然不像是真的恼了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心思一转,斟了一杯满满的酒,递过去道:“爷,喝一杯。”
罗熙年懒洋洋的,也不去接,只在她手里喝了两口,然后道:“今儿送来的元宝还不少好,你拿去打副头面戴戴。”
“谢爷的赏。”琼姿笑盈盈道:“妾身不缺首饰,先放着吧。”
“哦?”罗熙年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大方。”
“不是妾身大方。”琼姿神情娇媚,笑道:“只是跟在爷的身边,难道妾身还缺头面戴不成?只要爷不嫌妾身嘴笨,不生妾身的气就好。”
江廷白咳了咳,“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回避什么?”罗熙年瞪了他一眼,“少来,这可是你的船。”又让琼姿满了酒,一饮而尽,“你若说的都是真心话,也不算太蠢。”
“爷……”琼姿撒了个娇,佯作委屈嗔道:“当着妾身的面说妾身蠢,叫人好不伤心啊。”
“是么?”罗熙年挑了挑眉,“那你先背过身去。”琼姿不知所以,乖巧柔顺的转过了身,却听他补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琼姿嘟了嘴转过身,恨恨道:“爷这就算不当着面了?”
“哧!”江廷白忍俊不禁,抚掌道:“你最近心情好了不少,还有雅兴斗嘴了。”举起手中的酒杯,“来,你我先一起畅饮几杯。”
罗熙年连喝三杯,方道:“外头的空气,总是要比京城里好一些。”
且不说他们一路饮酒高歌、肆意作乐。
这边玉仪已好了许多,除了脚面还有一些浮肿,胸口偶尔还犯恶心以外,基本上算是脱离了危险期,调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另外,那只罪魁祸首也被人找到。
原来是一直小小的金蝎子,先头被问棋追丢了后,不知怎么又跑到了厨房,还蛰了厨娘一下。好在药膏是现成的,第一时间就抹上了,那厨娘只痛了一阵子,第二天又开始活蹦乱跳。
玉仪想起前世看“人与自然”,说是蝎子哲人一般很少致死,即便毒性厉害些,也不过是千分之一的概率。
呃,难道自己是传说中的彩票体质?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玉仪看多了江面风景后,兴致也不高了,况且每天被方嬷嬷等人盯着,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基本都拦着不准下床。
在玉仪反复争取后,才被批准了房间内活动的自由。
马上就要回到孔家了,…………玉仪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家,她这一世的记忆里,一天也没有在那个家呆过,实在产生不出任何感情。
玉仪想到了继母阮氏,想到了十年都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还有五个陌生的小毛头,以后就要变成一家人了,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延续到抵达苏州登岸。
到了码头,江家的画舫上来了人。
琼姿大家都认得,跟在一个淡紫长袍的公子身后,介绍道:“这位是上次赠药的江公子,听闻孔小姐就要登岸,难得一路同行许久,特意过来告个别。”又歉意道:“我家爷昨儿喝多了,人还没有醒,所以就不过来了。”
玉仪在里面听了,不由失笑,想来是懒得跟陌生人打招呼吧,只是宿醉这个借口可不算太高明。
问棋挑了窗帘的缝隙,嘀咕道:“咦,外面来了个白面书生。”
“胡嚼什么?”彩鹃拍了她一下,“小姐在这儿,还不快把帘子放下来?仔细方嬷嬷回来说你。”
问棋吐了吐舌,赶紧缩回了头。
此刻方嬷嬷正在外面寒暄,笑道:“多承江公子救命之恩,真是无以为报。”
“嬷嬷太客气了。”江廷白微微欠身,回笑道:“若是仔细论起来,江、顾两家还是亲戚呢。”这是大户人家有教养公子的做派,遇到别人长辈身边有体面的奴仆,都甚为客气,以示对主人家的尊敬。
方嬷嬷听他如此说,想了想,“仿佛记得,我们家大老爷的妻舅媳妇姓江,莫不是跟江公子是亲戚?”
江廷白笑道:“是我的一位堂姑。”
大舅舅的妻舅的媳妇的堂侄儿,这是什么拐着弯儿的亲戚?玉仪一时听得头晕,只知道彼此有些亲戚关系。
既然有了亲戚关系,又帮过忙,路上也多得对方照应,方嬷嬷便道:“江公子且稍等片刻,我们小姐已经大好了,且容道一声谢。”
玉仪是现代人的灵魂,当面道谢也没什么好忸怩的。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一命,说声谢也是应该的,只是彩鹃、素莺仍不放心,一左一右搀扶出去。
江廷白给玉仪的第一印象是,干净、清瘦、皮肤白皙,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再加上世家公子的气度,不失为翩翩公子一枚。
因为不是正经亲戚,不便在长久交谈,两人略说了几句,没等玉仪仔细打量,方嬷嬷便叫人送了回去。这边江廷白也笑着告辞,琼姿又嘱咐了些客套的话,彼此谦让礼貌一番,便各自回了自己的船。
“怎么样?”罗熙年迎面笑问:“可见到绝色佳人没有?”
江廷白摆摆手,笑道:“什么绝色,不过还是个小姑娘罢了。”
琼姿在旁边掩嘴而笑,声音娇软,“江公子真是言不属实,那孔小姐虽然年幼,可也是个美人胚子,长几年未必不是个出众的。再说了,方才明明看了人家好几眼,这会儿却又装不在意了。”
江廷白只是摇头笑,罗熙年好奇道:“当真?”说着,一翻身坐了起来,“能让我们江大公子动心的人,想必不错。”
“当然了。”琼姿咯咯的笑,回头道:“想来江公子怕说得太好,让爷也动了心,把他的心上人抢走了。”
“什么心上人?”江廷白无奈笑道:“真是越说越没个边儿。”
罗熙年闻言哈哈大笑,搂住琼姿,故作认真道:“当真如此,我这就去把那孔小姐抢了来,也好气气他,到时候你可别吃醋。”
江廷白忙道:“莫要乱说,坏了人家姑娘的闺誉。”
“妾身不吃醋。”琼姿笑得花枝乱颤,指了指对面,娇声道:“只不过,江公子可要找爷拼命了。”
罗熙年一本正经看过去,“别动,让我仔细瞧瞧。”
江廷白委实说不过他们俩,只好笑着走开。
孔府
下了船,的马车早就等候着了。
方嬷嬷陪坐在车里,一路上细细交待,末了道:“小姐莫要太担心,虽说如今当家的是二太太,可你是元配嫡出的长女,该敬的地方且敬着她,若有了委屈也不必十分忍让,好歹还有你外祖母呢。”
玉仪感激她年迈跟来,点头道:“嬷嬷放心,你说的我全都记在心里。”
“你和你娘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方嬷嬷有些感慨,叹道:“说起来,你娘小时候就很沉稳,没想到,你比你娘还要胜上三分。”
玉仪心内一阵汗颜,顾氏沉稳应该是性格早熟,可自己却不一样,体内装着三十多岁的灵魂,当然活泼不起来。
方嬷嬷又道:“你在外十年方才回到自家,又是长姐,想必弟弟妹妹都在,应该还要一起吃个接风宴。”
一群小豆丁有什么好见的?玉仪兴趣不大,主要把心思放在了阮氏身上。
正说着话,只听外面的人道:“到了。”
玉仪感觉到马车顿了顿,随后便是一阵响动,似乎是小厮们在拆门槛,紧接着又往里走了一段,只听婆子在外面道:“软轿已经备好,请三小姐下车。”
因为孔府还没分家,所以都是论在一起排行,玉仪虽是二房的嫡长女,但在孙女中却排到了第三。
软轿再往前行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方嬷嬷扶着玉仪下轿,一个穿石青比甲的丫头迎了上来,笑着赞道:“这就是三小姐吧?瞧瞧这通身的气派。”
赵荣家的介绍道:“这是太太屋里的珍珠。”
玉仪看其穿着打扮,还有言语间的那份干练自信,猜度应是阮氏跟前的大丫头,于是含笑点了点头,“珍珠姐姐好。”不用示意,彩鹃已经递了一个荷包上去。
珍珠接了荷包在前面引路,边走边笑道:“可把三小姐给盼来了,咱们太太、几位小姐,还有小爷们,全都在里面等着呢。”
进了院子,珍珠抢先上去打起帘子,“太太,三小姐到了。”
玉仪刚上了台阶,便听里面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进来吧。”能在太太正房里的男子,也只有自己那便宜爹了。
跨进门槛,玉仪略微站了站,方才适应内里不太明亮的光线。抬眼看去,只见正中坐着一对中年夫妇,左边坐着三个小男孩儿,右边坐着两个小姑娘。
见玉仪进来,小豆丁小萝莉们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玉仪极快的扫了一眼,便宜爹长相甚是斯文、儒雅,倘使刮去胡须的话,…………嗯,没准还是一枚萌大叔呢。
孔仲庭也正看着眼前的明丽少女,唏嘘道:“一转眼,仪姐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又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很有几分像你母亲。”
“外祖母也是这么说的。”玉仪笑了笑,转眼去打量旁边的阮氏。
与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面相既不是凌厉精明,亦不是娇弱惹人生怜,第一眼印象甚是具有亲和力。因为保养十分得宜,再加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和粉面桃腮的俏脸,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实难想象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
小丫头取来一个布垫放在正中,猫着腰退下去。
玉仪只好先收起惊讶,尽管有些别扭,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磕了头,嘴里道:“给老爷太太请安。”
“起来吧。”孔仲庭还在感叹,“才一眨眼的功夫,居然过去了十年。”
“老爷。”阮氏打断了丈夫的追忆,温婉笑道:“孩子们都还站着呢。别的不说,三丫头可是一路劳顿,怕是累坏了。”
“先坐下说话。”孔仲庭点点头,珍珠便领着玉仪坐在右边首位,待他入座,几个弟弟妹妹方才跟着坐下。
阮氏指了指左边几个豆丁,笑盈盈道:“这几个都是你的兄弟,承文、承武,最小的那个是承宝。”一面说,一面露出一丝骄傲来。
三个儿子,应是阮氏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了。
承文、承武是一对双生子,相貌几乎一般无二,承宝最年幼,今年才得五岁,旁边紧挨着一位奶娘。
阮氏又指了右边,笑道:“挨着你坐的是玉清,边上的是玉娇。”
玉清是庶出,只比玉仪小半岁,长相虽然清秀,但却显得有些畏畏缩缩、束手束脚的,想是平日被做小伏低惯了。
玉娇则是阮氏唯一的女儿,尽管只是继室所出,但也算得上一个‘嫡’字,再加上从前玉仪不在府中,自然是千金万金的娇小姐了。
“三姐姐好。”玉娇年纪虽小,却透着从小养成的自信张扬,眼睛笑得弯弯的,越过玉清溜下椅子,自来熟道:“三姐姐回来,又多一个人陪我玩了。”
“好。”玉仪笑着答应了,完全没料到她这般热情,原本还以为会生疏自己,毕竟突然多出一个姐姐,出身又更高贵,哪有一人独大来的爽快?
阮氏斥道:“没规矩!还不好好的回去坐着?”
玉娇撅了撅嘴,“我也是见到三姐姐高兴嘛。”人坐了回去,嘴里却没停,侧着身子探头道:“三姐姐在京城住了好些年,一定见多识广,可有稀罕物儿带回来?回头等三姐姐得闲了,我可要好好叨扰叨扰。”
阮氏微微皱眉,正要说话,孔仲庭却摆手道:“罢了,娇姐儿还小。”言语间,甚是宠爱这个小女儿,“再说了,她们姐妹和睦才更好呢。”
阮氏弯了弯嘴角,笑道:“老爷说的是,我只是担心三丫头累坏了,不如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