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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原本在闲闲的拨弄着佛珠,闻言一顿,嘴角勾起一缕嘲讽的笑容。
那马逢春到底是个什么人,自己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
虽然还未和女儿做亲,却也忍不住动气,没想到堂堂尚书家,居然养出那么一个下流混账!莫说是把嫡女嫁过去,就是庶女……,呃,那也要看对方条件如何,断然不肯轻易放人的。
可惜马逢春是嫡子,家世又好,庶女出身的肯定看不起,况且自己也没有。
倒是便宜阮氏了,三小姐出身好、模样儿也好,又是元配嫡出,嫁过去马家肯定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阮氏收了多少好处。
想到此处,大太太不由有些红了眼。
阮氏没空猜度大嫂的心思,正在跟婆婆介绍道:“那马公子今年二十一岁,是马夫人的老来子,以前订过亲,因为一些缘故没有成。”她没说的是,那马逢春订了好几次亲,最后都因为女方家得知消息,坚决退了婚。
大太太忍不住讥笑道:“听起来不错啊,这一嫁过去就是元配奶奶。”故意咬重了“元配”二字,看着阮氏眼角一跳,心里顿时爽快不少。
阮氏此刻没心思斗嘴,忍了忍气,又道:“而且马家只有这一个儿子,将来偌大的前程都是马公子的,三丫头要是嫁过去,没准还能挣个诰命夫人呢。”
孔老太太点了点头,笑问:“那马家有什么要求?”
“也没什么特别的。”阮氏回道:“人家说了,只要姑娘人品好、样貌好,以后能贤惠大度持家就行,至于聘礼什么的都好商量。”
一般说这种话的人家,不是随口说笑,就是自家子弟太不成器,不得已才降低娶媳妇的标准。
很显然,马家是第二种情况。
孔老太太出嫁前是官小姐,出嫁后又做了大半辈子官太太,并非那种粗鄙妇人,岂会连这些弯弯绕绕都猜不到?况且二儿媳是个什么人,心里也清楚,平日对待嫡女是个什么心思,那更是明白的很。
孔老太太抿了口茶,笑道:“这也太好了些?便是配个天仙也不算辱没了。”
“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大太太皱眉道:“要不然,京城里头那么多名门淑媛,难道还不比苏州好挑一些?怎么就轮到咱们家了。”故作郑重道:“弟妹啊,这你可得打听清楚了。”
“打听过了。”阮氏尽力保持着微笑,说道:“若是大毛病是没有的,不过年轻人难免有些爱新鲜,家里有几个妾室通房。”话锋一转,“这大户人家谁不一样,便是我们老爷跟前,不也有两个姨娘、三个通房吗?”
这话说的,仿佛自己是一等一的贤惠太太。
大太太当时嫁人自负出身不错,般配得起孔家,对大老爷的两个通房看得紧,只抬了承章的生母做姨娘,并且没有再添人。
在数量上的确是逊了阮氏一筹,因此冷着脸不语。
阮氏接着道:“娘你想啊,那马尚书最多也就守孝三年,三丫头若是嫁过去,肯定会跟着一起回京,咱们家也多了一门贵婿不是?”
孔老太太不为所动,只是“嗯”了一声。
阮氏心里明白,如果自己说不出打动老太太的理由,她是不会向着自己的,没准还要故意拆台,因此又道:“再说了,咱们只要把亲事定下了,也就结了这门亲戚。”压低声音,“今年秋天爹就要任期考察,或许还能帮上忙呢。”
孔老太太闻言抬眼,继而陷入沉思当中。
那马逢春到现在还没娶亲,必定不止儿媳说得那点毛病,孙女嫁过去,本来就有些攀高门,再加上遇人不淑,将来的日子想来不会好过。
只是玉仪不比玉华,一则隔得远一些,二则又没有从小承欢膝下,实在谈不上半分祖孙之情。以一个并不疼爱的孙女,换得丈夫的前程,换得整个孔家的未来,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再说公主府那边也是,既然当初强硬的要接人走,为何现在又不管了?即便两家不能联姻,好歹也订下好亲事再回来吧。果然骨子里沾了一点皇室血统,都是一样骄傲不实,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思来想去,孔老太太有些心动了。
即便是大太太,虽然不愿意看到阮氏得了好处,但是玉仪嫁了高门,或许对玉华的婚事有帮助,因此也就没再唱对台戏。
阮氏静静的看着婆婆和大嫂,心中不由浮起一丝嘲笑。
孔老太太找了个合适的时间,跟丈夫说了此事,原本还准备了说辞,打算把马逢春的形象好好润色一下,以免显得自己凉薄。
谁知孔知府连问都没有问,自个儿权衡了一番,便颔首道:“那就给三丫头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吧。”
孔老太太找来阮氏,将丈夫的意思婉转的说了。
阮氏自是得意,回头就去开始准备玉仪的八字庚帖,——至于公公说的厚厚嫁妆,倒是要费一番思量,怎么样才能看起来还算不错,实则又花不了几个银子。
大太太私下听到了消息,不由忿忿道:“阮氏这次真是里子面子都赚足了!”又想着得打听好婚期,免得让玉仪也嫁在了女儿前头,上回三房抹了自己的脸,这口气到现在还没咽下去呢。
玉华见母亲生气,问道:“二婶婶赚到什么了?”
“一门好亲事。”大太太冷哼道:“你二婶婶要把三丫头嫁到马家去。”
玉华心下微微吃惊,——原本母亲十分热心这门婚事,后来却不提了,如此看来必定是男方有问题。加上那句什么“里子面子”的话,再联想到二婶婶的为人,不由暗暗有些担心,只怕堂妹的这门亲事不妥当。
知女莫若母,大太太一见女儿陷入沉思,便明白了几分,厉色斥道:“你一个姑娘家,休要去管这等闲事!你若是敢对三丫头乱说话……”她一向宝贝独生女儿,责罚的话实在讲不顺口,只得又道:“自古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你便是告诉三丫头也没用,要是让她多心,只会更添乱子。”
玉华点头道:“女儿懂得。”
大太太却不敢马虎,坏了这门亲事,得罪的可不仅仅是阮氏,到时候公公婆婆知道了,自己和女儿都会被牵连。因此未雨绸缪,严令丫头盯着女儿,除了老太太跟前,最近哪儿也不许去。
玉华对于玉仪谈不上姐妹之情,但是想到自己婚事波折不断,深感这世道做姑娘的不易,不忍心就这么看着堂妹跳进火坑。
可是到底要怎么透信,才能万无一失呢?既保证那个人不会多事,又要保证自己不会被牵扯进去,还要能帮上堂妹,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回去想了半天,玉华还是没有想出万全之策。
、订亲(下)
“小姐,我们就只能等京城里的信了吗?”彩鹃担忧问道。
玉仪苦笑道:“那还能怎样?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自从三天前猜出阮氏又有诡计,玉仪就一直坐卧不安,赶紧给外祖母亲笔写了一封信,这是她唯一的外援,——只可惜,距离太远了。
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即便是外祖母收到信,立即就派人过来调停,最快也是半个月后的事了。眼下自己根本摸不清情况,连阮氏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只能干着急瞎撞。
不过从阮氏得意的表情来看,应该不会对自己有利。
玉仪深感古代女子的无奈,终生大事竟然半分参与不得。如果外祖母那边来不及救援,自己也没有想出对策,难道就只能认命或者抹脖子?可别说出家什么的,尼姑更加是弱势群体,发生在尼姑庵的腌臜事还少吗?到时候,只怕结果会更加糟糕。
哎,这悲催的古代。
难不成自己要再穿一回?如果是的话,还是穿回现代算了。
方嬷嬷和段嬷嬷两人知道此事后,亦是忧心忡忡。
“小姐。”方嬷嬷眉头紧皱,“你再把前天的情形说仔细一点。”
玉仪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将当时的情况再次复述,其中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不放过,然后道:“这件事,只怕老太太和大太太也知道。”
“这……”段嬷嬷诧异道:“这说不过去啊?除非……”
方嬷嬷接口道:“除非这门亲事,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能认同,而不是阮氏一人独自获利!照这样说,对方必定不会是小门小户了。”
可是苏州能有什么高门大户?除了孔家,数得上的也就是江家了。
然而江家适龄的公子中,因为门风甚严,虽然不说个个都优秀吧,但也没有什么品行败坏的,都还说得过去。
阮氏会有这么好,突然要给自己择一门好亲事了?
“对了。”段嬷嬷突然一拍大腿,“听说前些日子,有个什么马尚书回苏州奔丧,难不成……”继而点点头,“多半就是!据说那马公子人品不太好,祖母孝期未过,就经常出去花天酒地,大手大脚的花钱,惹得咱家的小厮们羡慕了好一阵。”
“马尚书家?”方嬷嬷大惊失色,气声道:“那个混账东西,在京城的时候就臭名远扬了!”
的确是臭名远扬,就连玉仪早先也风闻了几句。
方嬷嬷急道:“这可怎么办?我看孔家老太爷官心甚重,咱家大少爷又另外娶了亲事,小姐孤身一人在这里,只怕孔家要去攀高门了。”——
难怪阮氏会那么得意,只怕这门亲事家里人都同意了吧。
玉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早知道女儿不值钱,但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做货品,被奇货可居的卖掉了!并且是被自己的家人卖掉!
方嬷嬷恨声道:“这都是一家子什么混账!”
“我不会嫁的。”玉仪能够想象,以货品身份嫁过去是什么遭遇,淡淡道:“不管是装病或者别的,总之我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如果孔家不愿意养我这个女儿,那更好,就等外祖母把我接回去。”
她没说的是,如果外祖母那边也不管的话,——哎,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姐,不能啊!”
玉仪心里难过,面上却是淡淡笑着,“那还能怎样呢?”
以卖女儿去换的家族利益,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更何况还是个没亲娘的,如何能够不叫人惦记?段嬷嬷心情十分沉重,勉强道:“这只是咱们的猜测,也未必的。”
玉仪笑道:“即便不是马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人家的。”
正在锦绣堂的人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柳暗花明。
没隔几天,江家派人过来下聘礼!
“真的是江家?”玉仪实在是难以相信,连声问道:“你没听错?太太居然肯把我嫁到江家?而且正好是那个黑心小白脸?”
“是啊,是啊。”彩鹃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点头。
“怎么会……”
“的确是江家七房。”段嬷嬷亦是一脸喜色,匆匆进来,“听上房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说的,千真万确,这次绝对不会错的。”
“可是……”以江家的势力,肯定只会按正常程序办事,不可能像姚家那样,私下还给阮氏大把回扣。若自己嫁得好了,难不成阮氏还能真心祝福?为自己高兴?玉仪实在想象不出,这有什么值得阮氏得意的?
“不会错的。”方嬷嬷也道:“小姐你不知道,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