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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有些不愿意,“老太太……”
“怎么?”孔老太太有些不悦,“眼看家里连着两件大喜事,你是当家主母,难道就不怕外人看笑话?”挥了挥手,“去吧!”
“是。”阮氏把指甲嵌在了手心里,不用抬头看,也能想象得出妯娌们的得意,她生性要强,强咬着牙面含微笑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风平浪静。
到了八月,孔府先是要办大少爷承章的婚事。
大太太这次很是大方,居然给梅家下了八百两银子的聘礼,另外再出四百两银子办酒席,梅家那边则陪了一千两的嫁妆。
倒不是梅夫人对庶女大方,只是为攀一门好亲,将来也好给儿子们多个助力。再者梅丽卿虽是庶出,却是由梅家老太太养大的,出嫁前添了二百两银子嫁妆,这才凑成了一个整数。
以孔承章和梅丽卿的庶出身份,这场亲事也算热热闹闹了。
吉日定在八月初七,初六这天梅家的人过来铺房。
梅丽卿一共陪了二十四抬嫁妆,四个丫头,还有一房下人,嫁妆里还含了在城郊的一处田庄。据说梅老太太坚持要添上田庄,梅夫人还为此争了几句,后来还是梅同知出了面,这才把老娘和媳妇摆平。
承章性格有些腼腆,这一整天都差不多红着个脸,惹得众人笑话,说他比新娘子还要害羞,府里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假如阮氏是玉仪的亲娘,没这么多顾忌,说不定还要先去梅家打趣一番,好好的臊一臊未来大嫂。可惜如今这种状况,淘气的心思也只得想想罢了。
想到梅丽卿,玉仪不免又想起了明芝,想起了顾家和外祖母,还有明淳,不知道他成亲了没有,是不是已经做了新郎官了。
彩鹃见她情绪不高,却又猜不出为什么,只好问道:“小姐怎么了?”
玉仪摇头,“没事。”
彩鹃迟疑道:“小姐是不是听说江家的事了?”
“什么江家的事?”
“也没什么。”彩鹃有些后悔多嘴,不过又觉得没必要瞒着,犹豫了会儿才道:“听说,大太太打算把大小姐嫁到江家呢。”
玉仪一怔,“嫁给那个黑心小白脸?”
彩鹃忍不住一笑,“小姐起得都是什么名儿?”又摇了摇头,“大太太看中了两个人选,一个是江家七房的白大爷,一个是江家四房的喻二爷,听说还没定下来。”
玉仪对此没有太大兴趣,淡淡道:“爱嫁谁嫁谁。”
“可是……”彩鹃吞吞吐吐,“依我看,江家白大爷对小姐挺好的,虽说那次他有些失礼……但本性却是不坏。”略微停顿,“总比……总比将来太太挑的要好。”
江廷白那次拉上自己制造误会,的确算不上君子所为,但是当时自己对于他来说只是个路人,难道还指望人家怜香惜玉?从后来的接触来看,江廷白还是一个比较有责任心的人,如果自己嫁给了他,应该会为自己挡风遮雨吧。
退一万步说,江廷白虽然不见得太好,但肯定会比阮氏找的强一些,相貌、身份、家世等等,也还算得上门当户对。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呢?古代尊崇的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玉仪懒得再去琢磨,况且江廷白又不是自己心中的米斯特·瑞,岔开话题问道:“对了,那次在假山里面,你有没有看清藏的那个人?”
彩鹃摇摇头,“没有。”
能让江廷白急得失去风度和理智的人,想来应该是一个大人物吧。
玉仪正在胡乱猜想,只见问棋从外面跑了进来,低声道:“刚出了一件喜事,说是暖衾姑娘有身孕了。”
“又有了?!”玉仪嘴角抽了抽,实在有些佩服便宜爹的播种能力。
“嗯。”问棋点点头,“听说已经四个多月了。”
玉仪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件事听起来怎么有点怪异。
照理说一、两个月葵水不来,是个傻子也会怀疑自己怀孕没有吧。可是这位暖衾姑娘倒好,一直等到四个多月才被诊断出来,并且刚好赶在孔府娶孙媳妇的时候,真是好巧好巧,都巧到有点反常为妖了。
风波(下)
孔仲庭有三个通房丫头,红袖、添香和暖衾,其中前两个是阮氏的陪嫁丫头,暖衾则是前年阮氏买的。在他如今的大、小老婆里面,暖衾既是最漂亮的那个,又是最年轻的那个,平日里自然也就最受宠爱。
现代不是有句话,叫做男人最爱十七岁嘛。
眼下得知暖衾有孕,孔仲庭更是宠之重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自己刚刚新婚那会儿,连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暖衾生就一双细长秀目,柳叶眉、樱桃唇,加上年轻皮肤水嫩白皙,正是那个时代标准的美人。因是在自己房里,便只松松的挽了一个髻儿,点了几处珠花,配着肉桂色的长袖褙子,透着说不出的娇软无力。
“你怎么不早点说?”孔仲庭嘴里埋怨,眼里却带着一缕欢喜之意。
暖衾因为骨架子小,衣服又穿得宽松,眼下仍然不是很显怀,温婉回道:“人家只是怕弄错了,想等日子长些稳当了再说。”
“好。”孔仲庭点头道:“只要胎像稳当就好。”
“老爷……”暖衾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你就说。”孔仲庭忙道:“想吃什么,或是想用什么,但凡不过分的都依你,回头就让太太给你办。”
“前儿潘姐姐……”暖衾一脸惶恐不安,小声道:“婢妾头一次怀孕,心里免不了有些担心……”
“没事的。”孔仲庭安抚道:“桂花已经撵走了。”
“……”暖衾勉力一笑,见他完全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心中叹气,只得换了一个话题,“另外婢妾还听说了一件事,是关于三小姐的。”
“哦,仪姐儿怎么了?”
“仿佛听说……”暖衾一边打量着,一边在肚里斟酌着说辞,“那次端午节上,原本太太是要叫三小姐过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换成了二小姐。”
“有这事?”
“是啊,太太怎么会无故叫二小姐去挑料子?”暖衾抚了抚胸口,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老爷你说险不险,亏得三小姐没去,要是去了岂不是遇上那个无赖?三小姐是何等身份,岂能下嫁到姚家那种人家?没去真是万幸啊。”
孔仲庭冷哼道:“姚家的人当真下流,竟然敢打我们家的主意!”
暖衾又道:“也是奇怪,那姚五爷是怎么混到内院来的?多亏他没乱跑,不然冲撞了太太小姐们,那罪过可就大了。”
孔仲庭一怔,隐约听出点什么不对味儿来。
暖衾见好就收,又道:“最近家里总是这般不太平,婢妾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偏生这孩子又赶上了,真是叫人担心。”
孔仲庭沉默了。
“老爷。”暖衾一副洁白小羊羔模样,可怜兮兮道:“婢妾会不会福气不够,也像潘姐姐那样?一想到这儿,婢妾就怕得连觉都睡不好。”
若说潘姨娘小产,孔仲庭没有怀疑过阮氏,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潘姨娘并不是太得宠,阮氏又是正妻,孔仲庭不愿夹在母亲和妻子间为难,这才马马虎虎撂开了。
眼下牵扯到了玉仪,那可是嫡妻留下来的唯一女儿,妾只是通买卖的物品,女儿却是自己的亲骨肉,况且还是一段美好回忆的结晶。
孔仲庭起了疑心,忍不住开始重新审视阮氏。
她给自己添了不少屋里人不假,但是却没生下一男半女,潘姨娘两次怀孕,结果都意外小产了。难怪潘姨娘那么伤心,竟然断了念头,索性做了在家居士,看来是再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了。
阮氏一向温柔体贴,但这只是对自己,对她所生育的儿女,对别人恐怕就是另一番光景。仪姐儿不过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如果阮氏连一个嫡女都容不下,自然也不希望姨娘们生下庶子。
…………女儿只要一份陪嫁,儿子却是多多少少要分家产的。
况且仪姐儿出嫁,用她生母当年的陪嫁就够了,实则花不了家里的银子,难不成阮氏还想打嫡妻嫁妆的主意?再说仪姐儿嫁好了,将来也能拉几个儿子一把,连带玉娇的婚事都能高一层面,难道孰轻孰重阮氏都分不清?
孔仲庭虽然有点浑浑噩噩,不耐俗事,但好歹也是知府的儿子,更是中过举的举人老爷,且才三十出头,还不至于昏聩到无能无知。
暖衾瞧他神色变了又变,小声唤道:“老爷……”
突然“砰”的一声响,吓了屋里两人一大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人往窗户上砸了一块小石头,看起来劲儿还不小。
“谁在外头!”孔仲庭心情本就欠佳,此刻更是生气,大步流星踏了出去。
原来是承武拿着弹弓在射窗户,承文、承宝手里也各有一个,玉娇则站在一旁看热闹,见到父亲出来,几个人慌慌张张赶忙逃跑。
“都给我站住!”孔仲庭一声断喝,上前斥道:“这是谁教你们的规矩?!哪里还有半分大户人家的教养!”
暖衾慌忙跟了出来,劝道:“老爷别生气,少爷们只是玩闹罢了。”
玉娇瞪了一眼,“少在这儿假惺惺的!”
原先还觉得女儿娇憨可爱,现在只觉得娇纵生厌,孔仲庭脸色一沉,“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的学学女红什么的,跑出来胡闹什么?你看你三姐姐,那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哪像你这样漫天淘气?没规矩!”
话未说完,便听承武咕哝道:“她不是我姐姐……”
“放肆!”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惹得孔仲庭不禁猜测,是不是阮氏对孩子们暗示了什么,这才让他们不认自己的姐姐。偏偏承武还一副倔强模样,气得他上前就是一巴掌,“谁说仪姐儿不是你姐姐?谁教你的?!”
承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承文还好,承宝年纪本来就小,从未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打了哥哥一巴掌,顿时吓得跟着大哭。
玉娇也吓愣住了,还是承文机灵,赶紧跑了出去搬救兵。
阮氏闻讯匆匆赶来,见状心疼道:“老爷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哥儿几个年纪还小,哪里受得住?到底怎么了,惹得老爷动这么大的气。”
孔仲庭质问道:“是谁告诉他,仪姐儿不是姐姐的?”
“老爷……”阮氏一怔,继而一脸委屈,“难道怀疑是我教的不成?天地良心,三丫头一回来,我就让玉娇搬了地方,平日里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差了?我还要怎样待她?只差把心掏出来了。”
在辩论上,孔仲庭从来都是胜不过阮氏的。因此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管是有人教的,还是这小混账自己琢磨的,都一样该打!”
暖衾在旁边劝道:“老爷,莫要吓坏了四少爷。”
“玉不琢不成器!”孔仲庭越发坚定了决心,要好好的整顿一下,把严父的形象竖立起来,吩咐道:“去,找根藤条来!”
“老爷……”暖衾急得跪了下去,恳求道:“四少爷年纪还小,即便有错老爷教导便是,莫要打坏了。”
阮氏冷冷道:“我的哥儿们好着呢,坏不了。”又道:“姑娘快起来吧,免得一会儿动了胎气什么的,倒又是一桩罪过。”
“……”暖衾一副有冤无处诉的表情,低着头悄悄退后。
“老爷。”玉仪闻讯赶来,…………因为无辜被牵连进来,不得不来瞧瞧,走到半道听说孔仲庭要打承武,赶忙加快脚步赶到。
孔仲庭皱眉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现场一片混乱,阮氏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承武、承宝一起大哭,玉娇和承文站在一旁,恨恨的盯着暖衾。
玉仪静了静心绪,先朝阮氏道:“太太,先让人把小兄弟送回去,别在风地里哭,当心回头哭坏了嗓子。”然后才朝便宜爹福了福,“老爷一向疼爱几个兄弟,兄弟们也都是聪明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