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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发——看上去已经是职业白领般的伶俐精光。
可是潘小西还是记得她高中时的样子:穿校服,扎马尾辫,一双清水眸子,安静地笑着看人,不怎么说话。
那时候高一开学没多久,回家的路上,潘小西说起新同桌盛繁星,赞不绝口。林彦说;“人家南方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哪像你,这么疯疯癫癫的。”
那时候的潘小西留很短的头发,男孩般伶俐泼辣。听了这话,她倒也不生气,满眼笑意、促狭地看着他,说:“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用不用我替你约繁星出来玩?”
潘小西有多少岁,认得林彦和江锐就有多少年。他们是邻居是同学,是知根知底的亲密老友—— 所以她怎么会猜不到林彦的心思,又怎么会不努力把盛繁星拉拢到他们的阵营里来?
盛繁星第一次和他们出来玩,是约在学校里的小篮球场。江锐打球累了坐在一边,微微仰头,没个正经的腔调,说:“烦心?你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儿啊?”
盛繁星是江苏人,高一时随爸妈调动迁到北方来。那时候还带点轻微的南方口音,前后鼻音分得含混。
林彦听了就重重一拳敲在他肩上:“胡说什么呢?人家叫繁星,繁星春水的那个‘繁星’。”
二、
盛繁星说:“江锐真值得你这么喜欢?都这个时候了,你自己要想想清楚。”
潘小西又何尝不明白。喜欢他什么啊?想想连自己都觉得惊诧。
他并非什么英俊多才的翩翩少年,无论时光如何变迁,仍然让人满心温存念念不忘——不过是极寻常的一个大男生,永远的漫不经心,嘴上又从来不肯让人。中学里被她拖着一起回家耽误了打球,他也能发牢骚发一路,说:“劫财劫色你哪样也不占,非叫上我一起干什么?万一碰上了女流氓,没准还得你来解救我。”
他俩只要一遇到就像两个小朋友,免不了磕碰和吵闹——可隔一会儿又忘记了,感情还是好得不得了。从小到大认得十来年,习惯了亲密无间、胸无芥蒂,她从没觉得对他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初中时年级里都说江锐和邻班的班花谈恋爱。当时潘小西听了也并不觉得怎么样,还专门跑过去问:“你眼睛瞎了,看上她什么啊?长得好看,还是胸大?”
她小小年纪的口无遮拦。就连江锐那么大喇喇的人听了都一时愣住,胀红了脸,半晌,他狠狠地推她一把,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你到底是不是女的啊?”
她就是一直太不像个女孩子——至少不像他会喜欢的那种女孩子。他喜欢的女生,大概要像隔壁班的班花施柔,永远娇嗲嗲地带着三分笑,或者也要像盛繁星,大家闺秀似的,文秀安静。潘小西从小泼辣惯了,假小子似的大大咧咧,这怎么行?
只是这些事儿潘小西那时候全然不懂得,后来懂得了,大概也已经晚了。
三、
是什么时候动的心,真的连潘小西自己都不知道。虽然有时盛繁星被她打趣得实在不好意思了,也会反驳说:“你和江锐又是怎么回事儿?”
潘小西会马上否认:“瞎说什么啊——我们就只是哥们儿!”
旁边篮球场上林彦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潘小西不待盛繁星再开口,就“哦”一声,大声叫起好来,双手拢在嘴边喊:“这么半天不进球,江锐,你到底行不行啊?”
江锐听到了,气哼哼地往她的方向看一眼,赶忙又跑着回身去截球。
其实那个时候也还是懵懂的,可那急忙的撇清、暗暗的恼火,又都是那样的认真——后来细想,才觉得,或者隐隐然也有一种发端的欢喜——只是小女孩儿的心事,自己都不肯承认,压住了不晓得。
大学里有同学看潘小西带过去的相片。一张张匆匆都要翻过了,那女孩儿忽然指着某个人,漫不尽心地说一句:“这个男生长得帅。”
看一看,就是江锐。潘小西从来没觉得他帅,顺口应一句:“他也就凑合吧。”话出了口,心里却忽然恍了一下,当下也辨不出,到底是欢喜多一些,还是忐忑多一些。
那天她花了一整晚抱着相册从头看到尾——原来她有那么多和江锐一起的合影。
鼓着嘴比赛做鬼脸的,脸上乱七八糟抹着奶油庆贺生日的,联欢会一起唱歌的……所有相片中潘小西最喜欢的一张是高中毕业典礼之后拍的。乱糟糟的操场,淡蓝墙壁的高大教学楼,江锐站在她旁边,从小到大从来没变过的瘦,白T恤外面披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伸出手来搭住她的肩。
那天也是潘小西叫的他,说:“江锐,过来,一起合张影!”
一张照完他要走了,又被帮忙照相的同学叫住,说:“江锐,你太高了,低一点——而且你们俩能不能显得亲密点?”江锐就皱眉头,说:“你哪儿那么多事儿?快点快点,再照一张完了”。
“好了好了,我数三下啊——三,二,一!”
三二一,镁光灯闪过,一切定格。最后的刹那,江锐微微偏头,抬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搭。
他最富关照意味的姿势,他最靠近她的距离,近于咫尺,但是他仍然不知道,连她都还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
四、
大一那个寒假的班级聚会,是他俩分别后第一次见面。潘小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可江锐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一见了她,就先摇头笑起来,说:“你怎么剪了这么傻的一个发型?”
熙熙攘攘的场合,他一如既往是热闹的中心,只顾上又说了一句:“最后等我一起走啊。”便被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推走了——嘻嘻哈哈,拿着杯子在各桌之间穿来穿去。
林彦假期不能回来,盛繁星和爸妈回老家了,也不在。所以那天很晚的时候,只有江锐和潘小西两个,一起慢慢地走回家。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分开了。”潘小西忽然低声念叨了一句,“你……”
江锐没听清,过一会儿才问:“什么?”
“算了,没事儿。”潘小西摇摇头,两步跑到前头,转回身倒着走对他招手:“你倒是快点啊——不能喝还硬灌这么多。”
她还是觉得说不出口——总是想着,他们认得那么久,哪怕已经不在一处了,终归也还是来得及。
五、
四个人再次凑齐,已经是大二暑假的事情。
林彦黑了,也瘦了,不过更挺拔了,更精神些了。江锐拍拍他肩膀,笑着说:“林哥你真是太男人了——我崇拜你。”
那个时候夏季将末,也许是连着下了很久雨的缘故,不仅一点都不溽热,倒有非常清透的一种微冷。晚上的小街并没什么人。风疏一阵紧一阵地吹,雨下得似断似续。
他们去吃高中时最爱的那家麻辣烫。老板居然还认得他们,问:“都放假了啊?”
芋丸,海带,青菜,鱼丸,腐竹,豆腐泡……冒着暖暖的热气,香辣微酸。
他们乱七八糟地聊了很多,说到高兴的地方笑得直打跌。
老板说:“你们可都是高材生,以后出来都是赚大钱的人啊。”
“哪有什么大钱赚。”林彦笑笑说,“我毕业了先要在部队待十年,到哪里,以后怎么样,还都不知道呢。”
那晚盛繁星一直淡淡地笑着,不怎么说话。
他们围坐在那样矮小的桌子边。头顶是简陋的大块塑料撑起来的棚子,棚顶半高半低地悬着一盏昏黄电灯。雨密密细细的,积得太沉了,就会忽然间从顶棚的四边像倾倒一样哗一声流下来。
一时间,大家忽然就都沉默下来。
后来想想,很多事情,大概那个时候,就已经有征兆了吧。只不过谁也不说出来,就还可以当作都不存在,不用去觉得。
六、
也是在那个暑假,听说了江锐有女朋友的消息。
那天他专门打电话过来,说:“我这周周末就回学校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聚一聚?”
潘小西满心惊诧地问他:“还有那么久才开学,着急回去干嘛?要转型做有为青年啊?”
江锐破天荒地有点不好意思,说:“跟我女朋友约好的。”
仿佛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潘小西忽然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砰,砰,一下,又一下。
房子的隔音条件真是差,院子里有人的高跟鞋踢踢踏踏响,不知道是谁家有人弹着吉他唱歌,“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旋律磕磕绊绊,翻来覆去,只是唱那一句。
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刚定的,我头一个就打电话给你了。”江锐嘿嘿地笑,问:“后天你有时间吗?趁着林彦繁星也还没走,我们赶快聚聚——见面再细说。”
放下电话很久,潘小西仍然有一种不信实的恍惚——她觉得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江锐,最最漫长牢靠的感情,怎么忽然间,就都不同了呢?
七、
日子被风页页掀起,光阴被抛在流水之后。仿佛只是晃悠悠的,不曾长大,一切早已悄然改变。
大三时潘小西着实忙了一整年,似乎所有的专业课、实验和英语考试都故意要堆在一起把人累死。偶尔跟江锐通个电话,她也只顾着诉苦说:“我简直快要疯了,没法活了。”
江锐说:“你何苦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非出国干什么?留在你们学校读个研,文凭又不是拿不出手——还真打算献身学术啊?”
潘小西说:“照你这意思,我不用念了,以后跟你混饭吃?”
江锐就又打退堂鼓地说:“个人意见仅供参考,这人生方向的事情还得要你自己把握。不过我认真劝你一句,要谨慎考虑再往第三种人方向努力——我就不期望我女朋友有那么高的学历。”
自从江锐有了女朋友,潘小西就不像过去那么隔三差五地跟他联系了,瓜田李下都有嫌疑,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无所思。
听了这话潘小西便沉默了片刻,说:“我又没有拖后腿的男朋友,不正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得了,不跟你说了,我忙着呢,看书去啊。”
更让潘小西郁闷的是,这其间还夹杂着一个博士师兄没完没了的死缠烂打。
最离谱的一次是他拿着一把玫瑰花跑到实验室想守株待兔,还在黑板上用红粉笔写“潘小西我爱你”。
丢人啊,丢人!很久之后潘小西都深恨自己从后门玻璃处看到了黑板上的大字,又看到了运动裤配皮鞋的男博士,当时自己就被吓得目瞪口呆,没有勇敢走进去把自己的名字擦掉,而是背着书包逃之夭夭。以至于整整一年她都觉得颜面无光。然而在电话里把这件事讲给盛繁星听的时候,她还是当成笑话一场,说:“桃花一定要宁缺毋滥。”这大概是老天告诉我不要分心谈恋爱,好好念书,出国去吧。
盛繁星问:“这事儿最后怎么收的场?”
潘小西说:“能怎么办?难道告诉他我不要找一个心理变态的老博士?我当然是当着他导师的面,态度很认真很严肃地跟他声明,我不打算在近期内考虑个人问题,我们俩儿不适合而且绝对没可能。”
盛繁星听了之后就在电话那端微微地笑:“你把话说得这么死干什么,要是有合适的,在你们学校找个男朋友也挺好的——难道你还是放不下江锐?”
潘小西忽然就笑不出来,隔一会儿才大咧咧地说:“他一个有主儿的狗尾巴草,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于是盛繁星就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叹了一口气。
八、
大四毕业前潘小西专门跑了一趟北京去办签证。
这之前,江锐那样认真投入的一段感情,终于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