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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之中,又是一声惊雷。
只是,顷刻之后,万物俱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道劈天而过的闪电,只是如幻觉一般。
那个宽袍身影顿了一下,呼吸声不再平稳,眼前所见,令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起来,从未有过的激动一下子如久积的洪流,在他的心中爆发。
修竹之上,悚然端坐着一尊人影,那人稳坐不动,俨然如死人。
然而,在骚动的修竹上依然纹丝不动,又仿佛有无形的力劲在稳持着他的身体,让他久久地凌空打坐在这片竹林之上。
他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饱经风霜的脸上只余下一丝安静的沉眠,似乎无论什么东西都无法再惊醒他。
犹如死去了一般。
“师……师父!”那个宽袍之人激动万分地捂住胸口,慢慢地靠近那个悬坐半空的人,既感到恐惧又感到狂喜。
忽然,仿佛诡异的裂缝被蓦地打开,幽暗之中的眼睛陡然张大,看着眼前这个渐渐靠近过来的人。
来者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一声,御着身影急速往后退,却又很快地滞止住身体,又惊又惧地望着打坐的那个人。
“师父?”
“化儿?”一把熟悉的声音,终于将来者的恐惧完全消除。
原来来人正是当日在狮子镇与童万贯同流合污作拐卖孩童恶举之人,赏金道长黄化。
“师父!你终于醒了!”黄化再也抑制不住,涕泗横流,激动地半空伏身在那个醒来之人的面前,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这些年来,都委屈你了。”那个人的声音沙哑,对于许久没有开声的人来说,这实属正常。
十五年了,这一睡,就是十五年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在十五年前为了修炼云祥观的真法,不得不摒弃了十五年的光阴,以像熊蛇冬眠一般的方式,就这样沉睡去了十五年!
看着眼前唯一的徒弟,瑞云真人再也不能保持稳定的情绪,身体也不自主地颤抖起来,伸出手去,按着黄化的头。
云祥观在十五年前,被魔君刑石所灭,含恨的中原八隐瑞云真人也不顾自己隐士之身份,奋力与之相拼,最终也只能苟且从刑石手下保存性命,心中悲愤难抒,匆匆传下几句口诀给唯一的弟子黄化后,在隐竹林中沉眠过去了。
而如今,一觉醒来,那场恶梦,却一直侵蚀着他的脑袋,永远未曾消退过!
他沉睡修炼的十五年来,怒火一直在焚灼着他的身体,提醒着他,云祥观数百条人命,就这样白白地逝去在那个残暴的魔君手上。
“赤魔圣坛……刑石……”瑞云真人望着漆黑的远方,不断地用仇恨的舌头念叨着,双目如火一般。
第二章:凯旋归乡
马蹄轻快,当陈如风仰首看着“长安”二字,心中百般感触如潮水一般涌上,一时间无语凝噎,到最后只能化作如释重负的一口叹气。
“终于……回来了!”
一路风尘仆仆,韩陵与陈如风脸上均有难掩的倦色,但依然马不停蹄地奔向目的地,尤其是陈如风,率先策马再前,一副急不及待之相,只想在弹指之间,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些人。
旧有的,从未曾放下过,只有愈来愈深刻的墨迹抹写在心上,一世都不曾散开。
陈如风也不清楚如何去描述自己这一刻的心情,激动?忐忑?喜悦?紧张?
终于,两匹马都来到了相府的门口。看着那个金字牌匾,陈如风却没有丝毫归家的感觉,这里最多只可算是他们发迹之地,决不是可以称作“家”的地方,甚至宁州破庙的那个稻草狗窝还比这里成为“家”更合适。只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他所念之人,他才会心中产生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我还有点事,你自己进去可以吧?”韩陵微笑道,陈如风点了点头,目送着韩陵策马离去,自己将目光重新落在相府的大门上。
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改变呢。
不管怎么样,今天能够活着回来,意味着他们再也不是通缉犯的身份了,先前浪迹四方,东躲西藏的生活,已经永永远远地成为了过去。
相府的大门打开,出来的人看见策马归来的陈如风,嘴巴惊讶地张成圆,靠近几步,欲看清楚眼前之人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当陈如风对他淡淡一笑之时,他才惊叫道:“陈……陈大侠你……你回来了?”
“是。”陈如风尽管对着相府的管家毫无好感,但此刻也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欢欣,笑着道。
田一山连忙打点下人为陈如风牵着马,恭敬地将他扶下来,岂知陈如风却轻松一跃,长日来的赶路令他有点头晕脑胀,落地的一瞬略为一点踉跄,但总算稳住了身体,伸出手谢绝了田一山搀扶的意图。
“我想见丞相。”陈如风简短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哦……江晟天在府中不?我还是先去见他吧。”
“好……好……请跟小的来!”田一山也是机敏心计多端之人,之前闻说这个府客被皇上派往天竺办事,已是九死一生,今日竟能安然无恙地归来,恐怕日后的飞黄腾达,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心中不断估摸着这个少年的未来,田一山相信自己的眼光并没有错,下定了决心要讨好这个极有可能为未来人中之龙的府客,至少他也能在相府的府客之中处于一个极高的地位,无论如何,给他好面色看,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走着熟悉的廊道,绕过那座依旧如沉睡的巨人般的假山,缕缕幽香扑鼻,风雨的往事像一只只鲤鱼一样跃上水面,曾在这里共度过多少风波,多少困苦,那些人,可否还安好?
经过灵影台,陈如风驻足看着里面两座对立而望的房子,一阵死寂在两座房子间弥漫着,就像是已经熟睡过去了一样,而且是睡去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两座房间,里面的人应该都不在吧?陈如风这样认为到,便继续跟着田一山往前走。
很快,到了陈如风曾经的居所,流心苑。
还未到那道拱形门,已能听到枪尖划空而过的声音,威势十足,仿佛枪尖所到之处,天地万物都要为其让道。
如同就在昨日,这声音已一直回响在耳边。
陈如风的身体很不自然地颤抖了起来,步伐也稍稍减缓,似乎是怕打扰了什么,尽管他已经在想象着等会那个舞枪之人看见他的反应了。
当他的身影出现在流心苑的拱门外,那个人已经有所察觉,停下了枪舞,怔怔地看着他,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与惊喜。
陈如风脸上绽放出笑容,迎了上去。
丁雨毫不犹疑地扔下了长枪,箭步上前,结实地将陈如风抱了三下,力度之大让陈如风感到他背后的骨几乎快要碎了。
“好……好……总算回来了……”丁雨的语调不定,也是抑制不了心中的激动,最后只能捶了一下陈如风的肩膀,喜笑颜开道:“活着回来了!”
陈如风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回应,望向身后自己原本的居所。
房门敞开,一个人正用看着一只突然而至的怪物一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仿佛在内心挣扎着,竭力地说服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看着江晟天怪异的目光,陈如风只是灿烂地一笑,走了过去。
而江晟天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一脸惊愕。
“他们……他们说……你……死了……”江晟天僵硬地发出声音道,陈如风笑着走到他跟前,昂起了胸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展示给江晟天看,他还是个活人。
“我一向命大。”陈如风笑着说出这五个字后,江晟天脸上的表情如同坍塌的房屋一样,瞬间崩溃了。
“太……太好了……”江晟天低着头,双手支着陈如风的肩膀,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板上,身体死命地颤抖着,不停地抽咽着,喜极成泣。
陈如风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仿佛要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的,而那个恶梦,早已离他们而去,再也不会回头了。
“我们是清白之身了!”
没有比这句话更加有力量,江晟天如遭雷击,蓦地昂首望向蔚蓝的天际,白云如卷,依然地在天空翔游着。
如同看到久经阴霾的天空,终于迎来了绚烂的日光,将所有的灰暗驱尽,带来了无边无际的明亮,江晟天含泪一笑,是那样的轻松,那样的惬意。
担惊受怕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是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原以为永远等不到的尽头,终于在这一刻,燃起了最炽热的曙光,温暖着他的心窝。
“好了,我还要去见丞相。”陈如风将这个一直共生死同患难的兄弟狠狠地抱了一抱,便转身跟着田一山离去。
江晟天一扫过往的愁容,闭着眼睛,仿佛在这一刻重新享受着这个天地间的空气,之前沉重的窒息感,终于完全地散去了。
东厢,曾经秘不可及的地方。
陈如风望着绿波荡漾的池塘,想起了当日与霹心晴交手的场景,宛如就在昨日发生一样,历历在目。
“你不杀我?”
“我不会杀人。”
但当目光移到池心亭之时,却蓦然醒来,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起那日的情景。
令他蓦然醒来的,正是池心亭之中的那个婀娜女子。
朝思暮想的,到底是何人 ?'…'
那一双秀眸与他的视线相触之间,陈如风感到自己的心鼓胀了起来,开始紧张地一收一放,头壳像是被人敲了一下一样,怔怔地和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对视着。
他能看出,她眼中的欣喜、宽慰与激动。
但是,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
当他醒觉过来之时,已经有芬芳的味道,铺盖了他全身,怀中正有一女子,在低声喜笑地抽泣着。
“你没事!你回来了!”李音如笑中有泪地道,紧紧地环着陈如风的腰杆。
陈如风的双手不知所措地张着,心中矛盾不已,一方面他真的很想将怀里的人儿深情地拥抱一番,另一方面在李音如身后的萍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脸色暗沉,令他不敢有一点越轨之举。
但是,他实际上是很希望这一刻时间能够凝固,就这样,让她永远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任由芳香攻鼻,娇躯软怀与自己胸膛紧贴着。
然而,萍姐的一声干咳,却将二人拉回了冰冷的现实之中。陈如风既尴尬又带点责怪地瞥了萍姐一眼,温柔地推开双颊通红如苹果的李音如,低声道:“我先去找丞相!”
李音如羞涩地点了点头,痴痴地看着陈如风的背影往书房方向走去。萍姐也只能看着她,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敲了几下书房的门,里面没有回应,但陈如风却隐隐感到有人在里面,权衡一番,还是推开了门。
打坐在旁坐上的灰袍老人蓦地睁开了眼睛,但也没有被人惊醒的愠意,反而双眼眯成缝,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贸然闯进来的人。
陈如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道:“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丞相大人他……”
“他已进宫面圣了。”叶之杭淡淡地回答道,目光依然没有移离陈如风,仿佛看着一件看上去平凡,实则是内涵无尽的宝玉一样,是以一个鉴赏者的目光去打量着他。
陈如风被这种目光看得好不自在,正想告辞,叶之杭却再次发话。
“你进宫去吧。现在或许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叶之杭淡淡地说道,再次合上了双眼,似乎多长的睡眠都无法让他的倦意消退分毫。
陈如风愕然地望了他一眼,转念一想,反正自己都要进宫跟皇上禀报一切,现在进宫也并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