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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如风与韩陵收拾好行囊,在一行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城门。韩陵拍了拍马背,骏马温顺地将头扭过来。
“好了,送到这里吧。”陈如风转过身来,克鲁、普姬娜、塔可拉、尹平刚四人眼中均由不舍之色,尤其是普姬娜,一双眼睛泪水汪汪地看着陈如风,尽是复杂之色,让陈如风不得不躲避开她的眼神。
“此去一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尹平刚叹了一息,脸上略带黯然,陈如风拍了拍尹平刚的肩膀,道:“若尹先生哪日回大唐,记得通知小弟一声,必来逢迎。”
尹平刚感激地拱手道:“必定必定!”
韩陵还在整理着马匹,克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旁,抱拳带着遗憾道:“韩兄今日一去,克鲁又少了一个好对手可以切磋武艺了!”
“天竺卧虎藏龙,高手众多,他日克鲁兄必定可以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韩陵笑道,两人相视大笑,豪气干云,似乎看不到有丝毫分别的愁绪。
男儿大丈夫的离愁,又怎会宣于外表呢?
陈如风感到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既冰冷而又炽热的感觉,扭过头一看,普姬娜正抓着他的手臂,眼中蕴着异样的神光,有一丝恳求之意。
陈如风尴尬地望了一眼塔可拉,塔可拉将脸别向一边,似在欣赏着无垠的天际。
看着普姬娜楚楚可怜的表情,陈如风暗叹一声,带着她走到一边。
“你……你这次走了,还会回来吗?”普姬娜眼中打滚的泪珠将出,陈如风一时语塞,想举起衣袖帮她的眼角擦拭,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他,令他欲举的手凝滞在半空,重新垂了下来。
陈如风将脸移向一边,脸颊泛红,口是心非地道:“或许吧。”
普姬娜竟一下子毫无预兆地撞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如珠一般的泪水浸湿在陈如风的胸膛上,招来众人疑惑的目光,而塔可拉依然望着天空,可脸上已是涨至通红。
陈如风恨不得立刻找上眼布,将所有人的眼睛蒙上。
“不要走……好不好?”普姬娜抽泣着道,陈如风感到自己胸膛前的娇躯正在伤心地发颤,不断地在脑海中寻找着安慰人的话语。
一直以来,普姬娜并没有从心里放下过他,先前她均是拼命地将自己的感情压抑着,现在陈如风即将离开之际,终忍不住在这一瞬爆发了出来。
一根弦线,终要在这刻割舍,普姬娜现在就要尽最后的努力,去挽救这最后一点的希望,甚至期待他一句“等我”,都能令她柔软易碎的心重拾光华。
“塔可拉……他很好的。你们要幸福啊。”陈如风忽然淡淡地说道。
陈如风感到自己胸膛上一空,普姬娜缓缓地离开了他的怀抱,呆滞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所有的失望、悲伤、痛苦涌上了她无暇的面,百味杂陈,一切都变作了无声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陈如风知道这样说,对她是很残酷,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用美丽的谎言,去欺骗她一辈子。
他真的没有什么机会,再踏上这片土地了。
只有这样做,才能令普姬娜跌进最深的绝望之中,然后涅槃重生,看到平时没有注意的阳光。
普姬娜怔怔地看着他,身体仿佛僵硬了一般。
“对不起。”陈如风衷心地说了一句,转过身,跨上了马背,望着浸在黄沙之中的返乡的道路。
塔可拉几个健步走了过来,捧住了站立不稳的普姬娜,埋怨地看着陈如风。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后会有期!”韩陵站了出来打圆场,跃上马背,对着身后的众人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保重!”尹平刚与克鲁齐声道,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了迷尘之中,愈行愈远。
马蹄蓦地加快,身后的曲女城很快就陷入了迷蒙之中,依稀不清。
连着那里的人,都消失在翻滚黄沙的沙幕后。
陈如风抬头仰望耀眼的太阳,心中一阵温煦的感觉,就像是阳光直烤在心房上,十分舒服。
回首一望,只有滚滚黄沙呼啸而过。
终于结束了……这一场天竺之行。
普姬娜泣不成声,看着前面的茫茫沙海,仿佛有什么捉不住的东西,最终还是从自己的手中飞脱走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让我在事实中清醒。”普姬娜忽然破涕而笑,挣脱了塔可拉的搀扶,往前几步,对着漫漫黄沙挥了挥手。
马影与人影,早已无影无踪。
陈如风将回首的头转回来,嘴角怡然一笑,出力一策马,加速了前进,追赶领先在前面的韩陵。
韩陵的手摸了摸自己胸中的那块占盘,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本卷完)
第三卷:隐者
第一章:瑞云苏醒
一道闪电,将苍穹一分为二。
没有雨点,只有黑夜的阵阵肃杀。
修长的竹子如若一只只鬼魅,伫立在土壤之中,守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那一道闪电稍纵即逝,仿佛只是为了惊醒什么。
竹叶窸窣的声音,彷如幽灵低吟,令人心中发毛。
两道黑影,飞速地掠入竹坛之中。
这个被称为竹坛的地方,乃是隐士们集会议事之地,四面竹林环绕成圆形,只有一条小径开辟,中间有一篝火堆,只是现在月影洒光,不见火光燃亮,那两个掠进来的人也似乎并没有生火的意欲,静静地靠竹席地而坐,默然不语。
等待着。
竹影婆娑,明月朗照,两个静坐的人影如石头般不动分毫,若不是看见那两双炯炯发亮的眼目必定以为他们以入眠了。
幽风习习,凉意阴森,倚竹而坐的两个人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小径。但是,小径上除了浓重的墨黑,只余一片死寂。
忽然,两人动了一动,小径中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拨开竹叶之声。
“来了!”一把男子声音道,等待已久的心终于迎来了人,黑暗之中人影站起,略带点不耐烦地看着踏径而来的人。
“好久不见了,两位,也仅仅有两位能在今晚到场而已。”一把隐隐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的声音传来,从小径走出来的人影沐浴在月光下,一身青绿衣袍带着隐逸的意味,脸容冷峻,须发微微泛白,双手负后,有着高人一等的气势,仿佛他手中正掌握着万马千军,随时随地就能倾城翻云。
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这个人早已年过花甲,将近八十。
头微微高昂,两个从黑影之中腾起的人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的满发鬓白,额上皱纹满布,让人一眼望去也估约莫有上百之龄,只不过一双精目还是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有苍老的迹象,即使身体已稍有佝偻,但依然无损他身上矍铄之气。
至于另一个女的,则是淡妆抹脸,无法用言语所诉的幽清从她洁白如霜雪的脸上散发着,四十年的岁月仿佛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过一丝痕迹,只有淡淡的忧伤,用着无声的冷寂,在她的秀眉间洋溢开来。
“真的好久不见了,嵩焯远。”女声音如天籁般甜美婉转,仿佛将一汪清泉流淌过别人的心中一样,洗褪掉所有的尘污,只余下澄澈。
中原八隐之首,嵩焯远冷眉一扬,对着那女子点了点头,那不蕴含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却拥有着如此动人的魔力,他也无法对着那女子产生反感之心,转过头去对着那个老头,问道:“韩陵那小子还没回来?”
那老人摇了摇头,叹道:“唉,我就说了,年纪轻轻就被皇上册封为中原八隐,怎会耐得住心中的孤寂?毕竟人世间有趣之事还是多如牛毛,许多事情没有体会过就要过些隐逸单调的生活,换了我也忍受不了。”
“够了,袁思柔。”嵩焯远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乍一听谁也没有料到这个极具女性味道的名字竟就是这个老头的名。据说这是因为他的娘亲早亡,他的亲爹过于思念她,才强行将这个女的名字加诸于他身上。
“你应该知道隐士们聚集一起的事就只是五年一次,大多是进行商议批驳,以及分享静心念想,对人生,对天地的体会,然而今天只来了三个人……”嵩焯远气不打一处来,那惊艳女子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抬首望月,月色洒在她绝俏的脸蛋上,仿佛将一层冷光温柔地布在她的脸上,护着她的冷寂不让散去。
“你以为你还是鬼府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鬼首?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隐者而已!别用这样口吻来命令我们!你充其量也只是一个组织者,不是决策者!”袁思柔执词尖锐地反驳道,这让嵩焯远身子一震,只得怒视无言。
二人咄咄相视,目光不相上下。而那女子似乎没有将心放在他们的争辩上,依然仰首观月,双眸柔情似水,陷入了无际的思念之中,那一寸记忆萦绕在心头最神秘的角落,一直地啃咬着她的心房。
“我作为中原八隐之首……”
“你还知道我们是隐士?但在我看来,你对权力的恋栈并没有减少丝毫。”袁思柔冷冷地说道,这让嵩焯远的喉头一咽,怔怔地后退了一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很好……这些年来我一直收心养性,静念心安,感悟天地,获益匪浅,绝无对以前只手遮天的权力有所怀恋。”嵩焯远衣袖一挥,背着他道。
“你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隐士的身份?好意思为了一点小事在这里大吵大闹?”那女子终于开动了完美的声线,尽管话语带着责怪之意,可声音却依然娇柔甜美,绝无半点瑕疵。
二人闻言为之羞愧,双双将头别过一边去,只有那柔美女子轻拨发梢,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地动人心魄,眉目轻轻合闭,如同入眠的仙子一样。
“好了,说点正事。”嵩焯远干咳了几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二人纷纷注目而视,“除了三圣与韩陵,还有一个人,今晚均无依约而来,当然,我们隐士没有太多的规条,我也不打算追究什么。”听到了嵩焯远最后的那一句话,袁思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
“我觉得最近,中原八隐之中,有些人似乎真的是耐不住隐逸的枯燥生活了。”嵩焯远缓缓道,意味深长地看了竹坛内仅有的二人一眼,“尤其是最近三圣竟然闯到了朝虢的居所里,要找两个小子的麻烦。这已经超过了我们隐士的底线了。”
“就是最近弄得满城风雨的那两个小子?”袁思柔饶有兴趣地问道,嵩焯远点了点头,但似乎并不打算继续探讨那两个小子的事情,只是郑重地道:“我想我们有必要跟三圣谈谈了。”
“我想,我们作为隐士,没什么必要去干涉其它隐士的事情吧?”那女子柔声道。
嵩焯远眉头一皱,道:“他们干涉到世俗之事,我们就得干涉他们。作为隐士,是不能太多涉足世俗尤其是江湖恩怨。这也是我们中原八隐默认的规矩。”
二人默言同意。
“还有一事,”嵩焯远语气更为凝重,“一直以来我们中原八隐,名义上是八个人,实则只有七个人。”
“那个人,快要醒来了。”
袁思柔与那女子也不禁为之一惊,怀疑地看着嵩焯远,而回答他们的是嵩焯远肯定的目光。
“十五年了……他终于要醒来了……”
隐竹林,一个宽袍身影越过茂密的修竹,直往深处飞去,其急不可耐之心不断地催加着他的速度,身型若箭,仿佛这个世间再无任何东西能够阻止他去见那个人。
半空之中,又是一声惊雷。
只是,顷刻之后,万物俱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道劈天而过的闪电,只是如幻觉一般。
那个宽袍身影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