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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可是从莺娘院子里出来的?”元秀想了想,复问道。
卢涣却继续摇头:“驸马看到他时,他正在跳墙,至于此人从何而出,却不知道了。”
元秀思忖了片刻,对他微微颔首道:“此事本宫自会悄悄禀告五哥,让驸马不要将此事声张!”
“下官定然转告驸马,多谢贵主指点!”卢涣舒了口气,他身为公主府的家令,自是盼着平津公主与驸马都能够好,这一回韦坦狎妓在前,哪里知道竟会恰好撞见了此事,孟光仪的能干在长安上下都是出了名的,韦坦那天去醉绡楼时可没想到要隐藏行迹,他生怕任秋之案闹大了,自己也被拖累进去,好在他却也不是白白的求这个情,还能够提供一些线索,因此今日就让卢涣借口向元秀公主询问送给嘉城公主的贺礼是否合适进宫来了。
卢涣走后,元秀对采绿道:“去请大娘来。”
薛氏素有滞夏之症,当初文华太后命耿静斋为她调理了好几个月,也不过是多开了些安神的汤药,因此一到暑气袭来之时若还住在大明宫,薛氏都宁愿多喝些汤药长睡,否则又是郁烦又是头晕,什么都做不成不说,自己还难受得紧。所以当初殿上丰淳故意叫孟光仪教导元秀骑射也不是全是虚言——入夏之后,薛氏自身难保,却是无法继续指导元秀的。
被叫醒后,采蓝又捧了加了碎冰的酪饮上来,薛氏一口气喝了两碗,元秀吩咐再加上一个冰盆,这才勉强提起了些精神,元秀见她面色依旧苍白,不免问道:“大娘才起来这么会又难受了吗?是不是叫耿静斋再来看看,换个方子试试?”
“那些方子换来换去都是一个样子……能睡着的就是好的。”薛氏有气无力道,“九娘叫醒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刚才大姐府上的家令卢涣过来了……”元秀简要的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皱眉道,“大娘你看驸马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韦宽之啊?”薛氏想了想,反问道,“他本就不受五郎待见了,如今连平津都与他撕破了脸,带着承仪并那娈童仙奴去封邑,倒把堂堂的驸马丢在了长安!就算他能够在勾栏之地左拥右抱吧,私底下长安哪家不是暗笑他窝囊?也就是如今韦造当权,碍着韦家的面子,他才能假装若无其事的混下去,要不然这长安城他只怕都站不住脚了……即使如此,他除了一个驸马头衔外还有什么?”
元秀道:“大娘的意思是说驸马所言是真?”
“你这样想一想:韦宽之使卢涣来说这番话,无非是怕孟光仪彻查此案,牵涉到旁边的醉绡楼——卢涣不是说,醉绡楼与迷神阁离得近又不和睦吗?那么任秋是在迷神阁里出事的,孟光仪岂会不怀疑到是否与醉绡楼有关?再说秋十六娘你也是见过的,就算孟光仪不怀疑,她也会把醉绡楼拖下水,免得叫迷神阁单独承受此事。”薛氏定了定神,道,“再者,韦宽之除了一个驸马头衔外什么都没有,你方才听了卢涣的话,定然会想他这是想做些什么了,对么?可你也要反过来想一想,他除了一个驸马头衔外什么都没有,平津公主又已经和离过了一次,若再嫁,恐怕五郎也不会准许!所以韦宽之他就算被孟光仪查到,也无非是再丢一次脸!”
元秀眼睛一亮:“他使卢涣来禀告此事,是为了醉绡楼!”
薛氏冷笑:“韦宽之被平津公主母女丢在长安,颜面扫地!这个时候,若是曝出了京兆尹查案时查到他宿于青楼,反而还能挽回些颜面,就算他看到了那一幕,为何不公然说了出来,既暗示众人自己并不惧怕和在乎平津公主,又能够向齐王母子三人卖一个好,他又不是傻子!我看啊,他是被醉绡楼里哪一个人迷得神魂颠倒,这是转着圈子来替醉绡楼求情呢!”
“这么说,他所言的未曾看清那人面目也是未必了?”元秀沉吟道。
“一群人登高看迷神阁的好戏,韦宽之那时候怎么就不怕人看到呢?”薛氏淡淡一笑,“而且此人走马斗犬是把好手,论到目力可不是太好,凭什么那么多人,身边少不得还要跟着醉绡楼的女子,偏偏他一个人看到?恐怕是醉绡楼里发现了不妥,想托他出面求情,因此将功劳推到他身上吧?”
“醉绡楼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通过韦宽之来试探宫中的态度,由此看来,那个人,身份非同一般啊!”薛氏若有所思,抬指揉了揉额角,抱怨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我实在没精神多想,其他的你若想不明白,觑着五郎空闲时,去问一问他吧!”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杏娘
'更新时间' 2012…05…08 22:00:07 '字数' 3464
丰淳却是忙得紧。
任秋之案自有孟光仪操心,从年初时候担忧到这会的农事也因为端午之后陆陆续续的降雨能够松一口气,韦造究竟是宪宗皇帝当初看中了指去教导东宫的人,加上宪宗皇帝的孝期才出,余威尚在,藩镇都还安稳,丰淳如今头疼的却是后宫。
自芳仪赵氏小产之后,王皇后奉命调查其小产缘由,查来查出得出的结论却是赵氏自己思虑过重又在还没入夏的时候贪嘴多吃了几块湃过的瓜果所致。这个结果送到丰淳面前他倒是松了口气,新人虽然是皇后下懿旨所聘,最初的人选也是皇后拟的,但具体五人却是丰淳自己所指,他当然不希望这五个人里面有心肠狠毒之人。
可是这结果报给了承香殿,赵氏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不顾自己还在坐着月子就闹开了。
甚至拿着丰淳端午时赐下的珊瑚树,将奉了皇后之命去探望她的杏娘脸上砸得满头是血,幸亏璎珞知道杏娘乃是王皇后陪嫁,若当真打死在了承香殿,赵氏必定没有好下场,这才好说歹说拦住赵氏,使人送杏娘回蓬莱殿。
皇后王子节出身名门望族,一向御下宽厚,可这不代表她就当真怕了赵氏,尤其是宫里已经有新人出来分宠的时候,王子节当即便一面使人召耿静斋,一面派人去望仙殿裴才人处请丰淳。
丰淳虽然对她有心结,但也知道皇后能干又识大体,绝不是见着他在其他妃嫔处就想着法子把他叫过去的人,因此虽然是晚膳时分,还是离开望仙殿去了蓬莱殿看个究竟。
这一天并不是耿静斋轮值,王子节因为杏娘面上破损,担心留下疤痕,并不放心其他太以来看诊,坚持派人出宫去耿家请人。所以丰淳到时,恰好撞见了杏娘满头满脸的血,没被血披到的地方却惨白若死……王子节穿着绛色夏衫,帔歪簪斜,鬓蓬钗乱,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坐在榻边止不住的落泪。
听到外面禀告丰淳到了,王子节才刷的站起身,先拿帕子抹了泪,复迎出来:“大家!”
“究竟是怎么回事?”到蓬莱殿的路上,丰淳已经大概知道了经过,他感到很是烦心,因着昭贤太后的缘故,丰淳对王子节并不喜(…提供下载)欢,但若说为了赵氏废弃王皇后却是想都没想过的,他的先祖高宗皇帝是做过这种事情,所废弃的王氏还是王子节之先祖,可武瞾是什么人?
哪怕是被她夺了帝位的中宗在惧怕她的同时,何尝不是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千古以来,以女子之身而临朝听政、位登九五者,不过此一人耳!本朝对武周乱唐再怎么深恶痛绝,然而面对无字空碑何尝不深藏一分忌惮与钦佩?
赵氏……不过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因年轻美貌而得宠的妃嫔罢了。
然而丰淳如今护着赵氏却也不只是为了赵氏本身……还为了韩王与魏王,尤其韩王现在已经启蒙,总要念在皇子的份上,给其生母一份体面。
何况赵氏乍失一胎,丰淳如今膝下才三子,心里到底是惋惜的。
只是……堂堂一国之后的陪嫁使女竟被一个小小芳仪打得头破血流,有毁容之虞,这样王子节还不发作,那也太可笑了!
“大家请看,这是杏娘奉臣妾之命去承香殿分送御苑呈入的瓜果时被赵芳仪拿端午时大家所赐之珊瑚树生生打成这样的!”王子节语气平静,至此仍不失望族风度,但任谁也能够看出她眼中怒不可遏的火光,丰淳皱眉看了几眼人事不知的杏娘:“为何还不给她止血?”
却听皇后身边的另一名大宫女梅娘不卑不亢道:“回大家,因珊瑚树中有一块嵌入杏娘头颅,听说若无太医在场贸然触碰反而会害了杏娘,因此皇后殿下使奴等在杏娘伤处先撒了一层止血的药,可是杏娘头上伤口太大太深,如今正在等待耿太医!”
“……”梦唐初年的时候,因天下战乱方平,满目疮痍,为与民休养生息,当初定梦唐律时便明确规定过不许虐奴,皇室身为万民之表率,自是率先而行。文德皇后长孙氏在史上素有贤名,从高祖皇帝以来的历皇历后,几乎没有传出过亏待侍者之事。
如今看着杏娘满头是血,再一听她的伤情,丰淳虽然极想袒护赵氏,这会也觉得有点说不出口,皱眉之余,不免心中对赵氏的狠毒有些厌恶。
“耿静斋为何还不到?”他叹了口气,“让他好好替人看着,若用好药,只管供给。”
杏娘不过是个奴婢,丰淳说了这几句话也差不多了,她昏迷不醒着,梅娘忙跪下来代其谢恩。
王子节让他看到了杏娘的惨状,方带着丰淳回到前面正殿,使柳娘上来奉了茶,挥退众人,直奔主题道:“不知大家打算如何处置赵氏?”
“她方失了子嗣……”丰淳这么一开口,王子节便知其意,她暗暗咬牙,面上亦露出忿色:“大家,闻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赵氏失子,本是自己不当心又贪嘴,她明知道身怀六甲,却偏偏纵容自己的口腹之欲!致使大家痛失子嗣!但念着她侍奉大家多年,也有韩王、魏王两子,臣妾也未与她多计较,只想着等她出了月,再择机会与她细细分说,免得再有下次!可谁知道臣妾一番好意,她竟得寸进尺——今日可以将杏娘差点打死,杏娘还是臣妾蓬莱殿上的宫女,乃是奉了臣妾之命去送瓜果的!那么明日是不是六宫的宫人都需要绕着承香殿走了?本朝从初年起,太宗皇帝时就诏令善待奴仆,即使小康之家、目不识丁者,亦有恻隐之心,赵芳仪实在太过狠毒了!”
见王子节一反常态,咄咄逼人,丰淳惊讶之余,不觉有些怫然不悦:“赵氏此事确实做得过了,但皇后难道没有一点错处吗?”他身为人君,精明之处,却敏锐的抓到了王氏言语之中的漏洞,立刻抓住这点为赵氏反驳,不冷不热的道,“你既然明知道赵氏失子是因为多食了湃过的瓜果,为何还要使杏娘去送她瓜果之物?这岂不是故意刺她的心?赵氏因此失态,也是情有可缘吧?以朕来看,罚她三月俸银,并取一批滋补之物给杏娘,也就罢了。毕竟,各有错处!”
王子节坐在了五月暑热的殿里,因为是突然走到正殿来的,这时候冰盆还没摆上来,她心里却一阵阵的冷了出来,她望着就坐在了隔着一张乌檀木几案对面的丰淳,却觉得他说不出来的遥远,当年刚刚嫁进东宫的时候举案齐眉的日子仿佛远得隔了几世,轻而薄软的绛色夏衫袖子被她在案下揉捏得几乎抽了丝,她面上神态却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愤怒以及世家望族悠久浸染才能始终保持的端庄风仪,凝视着丰淳的眼睛,一字字道:“大家可知臣妾为何使杏娘送瓜果过去?只因臣妾顾念赵芳仪的心情,这几次御苑来了瓜果,臣妾都没分去承香殿,而是另择了滋补之物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