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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亮懵了,他虽然年近四十,但是对长兄宇文广很尊重,啪地就跪倒了,不解道:“弟弟是做错了什么?为何兄长发这么大的火?”
宇文广冷着脸道:“你还有脸问我你犯了何错?我回长安足有两个月,已经听过不少人说你和叔父家的几个兄弟走得极近,还骄奢至极,比之皇帝还过之。你说是不是错?其二,叔父为天官主持军政大事,但是总有一日会还朝政给陛下的,陛下年岁尚轻,他等得起。你以为到了那个时候,陛下会忘记今日对他不敬之人吗?”
宇文亮并非傻子,稍微一想就知道兄长的话有道理,便道:“兄长的意思弟弟明白了,只是如今叔父权重,咱们是他的亲侄儿,总不能远着他们吧。”
“不能远也得远着了,不然出了大事谁都帮不了你。”宇文广当着三个弟弟的面,将白日里听到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说其他的,叔父并没有自己登基做皇帝的意思,但是若乾祖几个真的弄出了大事,叔父那里就算是不承认也不会有人信的。而现在的情形不同于先前的略阳公和世宗时,总之你们三人给我牢牢记住,明日起,一定要少有叔父家那个堂兄弟远着点。”
宇文亮、宇文椿、宇文众都不是傻子,忙点了点头。
“还有今日我说的这事,且不可传了出去,你们知道轻重的。好了阿椿和阿众,你们俩以后多看着点你们二哥,别让他再胡来。就这样,散了吧,回屋去好生想想我的话,我不可想某日听到你们死在宇文家人的手上。”
宇文亮看了两个弟弟一眼,颇觉得丢脸,却也不敢对宇文广唱反调的。
五日后宇文护回到了长安,因为东征大败,他带着众将在大德殿宇文邕请罪。
宇文邕自然不可能真的应了他的话问他的罪的,反而亲自扶起他,好生安慰了一番,且对战死的诸将士都嘉奖了一番。当然活着的立了功的人也有了封赏,其中谢宜应为守住宜阳之功,进为神武将军,宜州刺史。
回府后的宇文护很快就被他的老母给叫过去,见妻子和几个儿子都跪在老母的面前,且母亲神色不对,他便道:“阿妈,可是元氏和这个小子不懂事,惹您生气了?您不必动怒,告诉儿子,儿子来罚他们。”
阎媪让儿子做到身边,哽咽道:“咱们宇文家今日为王为侯,都是因为你四叔。你也是受你四叔所托处置一国之事,我老婆子大事不明白,却也知道你四叔当娘将大事托付给你,是信任你。你可知道你这个老婆和儿子在想什么?他们想将怀了孕的女子送进皇宫去假作皇嗣啊!萨保啊,阿妈老啦,说不定哪天就去你父亲和兄长了,他们几个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要我这老婆子如何给你父亲和兄长说哇?”
阎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宇文护一见母亲这样,忙跪下劝慰,百般表白:“阿妈,你放心,儿子不会愧对先人,也不会让你无脸见父亲和兄长的。他们几个,我定会好好教训一顿的。”
阎媪也不想太过责怪自己唯一的儿子,点点头让他起来,又是一番嘘寒问暖,这才放他带着元氏和几个儿子离开的。
“哎,只希望萨保真的不要坐下无脸见先人的事来啊!”阎媪躺靠在坐榻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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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护问清事情始末后,劈头盖脸地将元氏给臭骂了一顿,又拿出鞭子狠狠抽了几个儿子,这才消气。次日里听到宇文广的劝说后,老脸又青又红,只觉在侄儿面前失了脸。
待宇文广离开后,他才对着心腹侯龙恩道:“龙恩,你说乾归是不是对我这个叔父心生不满了?”(宇文广,字乾归)
宇文护知道宇文广的性情最像自己的兄长宇文导,他对着自己开口相劝,便是已经对自己很不满了。
侯龙恩方面大耳,一脸忠憨之色,但是眼中的精光却出卖了他。他投靠了宇文护以来,便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宇文护的性格,想着讨好于他。对于宇文护此时的心情,他是明白的,便道:“蔡国公是晋公您的亲侄儿,即便真的不满国公您,但早晚有一日会明白晋公您于陛下与国家的忠心的。他劝说您,也是关心您而已。还有蔡国公大多时候都在番地外镇,不知道国公您在长安主持军政大事的劳苦用心,所以才会有了误解的。晋公您不如调他入长安,他自然会明白您的。”
宇文护闻言,高兴了。让宇文广由藩镇回长安,他也放心些。
保定四年终于走到了尽头,保定五年的正旦,因为庸国公王雄战死,为了表示哀悼,正旦大朝取消。宇文邕回到后宫时,便听见钟婆婆、白鹤等带着昭云殿的宫女向云澜道喜。
宇文邕想到前日夜间听云澜说许是有喜的话,知道这是确诊了,不由也高兴起来。
“阿澜,果真是有了吗?”宇文邕笑着进了内殿,看见一身浅红朝服的云澜道:“你这是才从太后宫中出来?可不要累着了。”
云澜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怎么会呢?太后仁慈着呢。对了,刚才在含仁殿,太后说开春后要给秦国公完婚呢,晋国公大家见状道让他们家的乾祖也要娶妻,新妇乃是杨檦的女儿惠娘。”
宇文邕明了云澜地意思,抿唇笑了。
杨惠这件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却深深刻在了宇文邕心上。其实也不止这一件事,还有诸多被人轻视冷待,他都记着,提醒自己不可疏忽大意了。想到堂兄话中没有半丝歉意,他心中的恨意就加深了两分。
而另一边的宇文纯终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若不是被哥哥宇文俭给拉住了,只怕他真要同宇文乾祖等人起了冲突。
“这件事情陛下都忍了下来,你何必再多生事端?”宇文俭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玉瓶,从中取出一长小小的纸条,递给了宇文纯。
宇文纯看后脸色变得郑重起来,看着宇文俭道“八哥,你怎么看?”
宇文俭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不过变得迥然的双眼让人知道他对于皇帝兄长的提议,并非是无动于衷的。
“第一,陛下是我们的亲兄长,我们理当帮他。第二,若是那位不除,我等永无出头之日。”
宇文纯了然,片刻后才毅然道:“我相信皇兄。”
宇文俭也露出了少见的笑容道:“我也相信皇兄。”
“所以朝廷再遣我出使突厥,正是合我之意呢。”宇文纯将纸条烧掉,轻笑道。
二月八日,陈国公宇文纯、许国公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阳公杨荐等人随同皇后的仪仗、侍卫、行装,和六宫的一百二十人,再一次的出使突厥,期望能迎回突厥的公主。
不过宇文护没有想到,宇文纯等这一走就是五年时光,当他身死的时候,还没有看见宇文纯等回转长安的身影。
“阿澜,这次朕巡视岐州,你有孕,还是在节哀中安胎稳妥些。”宇文邕看着云澜微微凸起的腹部,不放心道。
云澜也不想折腾自己,点头同意了:“只是葭儿那里,你答应了带她一起去,真是太宠那丫头啦。”
宇文邕却道:“怎么会?上次她和太子起了争执,差点被打了。留她在宫中,你又有孕,再有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办?”
云澜静默,想到前几日宇文赟欺负推倒小女儿的事情,她就很想教训那孩子一顿,不过也就罢了。毕竟就是宇文邕自己,也被盯着不能亲自教那孩子。
云澜和宇文这边商量好了,二月十九日,宇文邕带着六宫不少大臣去了岐州,顺带着还有小公主宇文葭,让不少大臣侧目不已。
齐国公府邸之中,豆卢云一脸是泪地听着兄长豆卢绩的话,半天才道:“这样说阿父的病情已经没有办法了?大哥,我随你一起回同州。”
“傻话!我特地来告诉你,是为了提醒你。齐国公和晋国公走得太近了,你要劝劝他,他是陛下的亲弟,不可太过了。”豆卢绩正色嘱咐道。
豆卢云有些犹豫,她嫁给宇文宪之前,还以为会和云澜容易亲近,但是这几年却走得越来越远了,连个说几句亲近话的机会也没有,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晋国公忌讳皇帝,而丈夫又和晋国公走得近。
豆卢绩看妹妹如此,只是低声道:“别的不说,只说晋国公今年岁数,而陛下而多少岁数,就该知道不可太近晋国公而疏远陛下了。”
豆卢云心中一跳,忙点了点头,决定次日进宫后就好生和云澜说说话,从叙旧开口加深感情。
这边兄妹俩说过话,豆卢绩便匆匆离了长安去往同州。周保定五年三月六日柱国、楚国公豆卢宁逝。
宇文孝伯听到这给消息时,看了眼正教着女儿射箭的皇帝,想了想,凑近长孙览,低声说了豆卢宁去世的消息。
长孙览了然地点头,待宇文邕带着女儿射到的一只小兔子来炫耀时,就被告知了豆卢宁去世的消息。心中马上猜测宇文护将会派去接替同州事务的会是谁,脸上却显得忧伤感叹,决定及早回转长安。
等宇文邕回到长安后不久,建康城也生出变动,陈世祖任命弟弟安成王陈顼为司空,而这个时候的建康,没有意识到,这一个本该平常的任命,却未日后南朝的变故埋下了根。
六月九日,彗星出现在三台,又入文昌星座,侵犯上将星座,后经紫宫西垣入危宿,长达三月才消失。(见北周书,武帝纪。)云澜没有想到这个本该同自己无关的事情,就让她尝到了嗜心之痛。
齐国人早一月之前,说彗星出现乃是易主之兆,许多弄臣上书高湛,让他效仿北魏献文帝拓跋弘让位于太子拓跋宏的方法,把江山传给皇太子高纬。
高湛询问过太史官,问过“得道”高人,便欣然同意了。反正在他心中,做太上皇比皇帝还尊贵。且皇皇太子继位了,政事丢给儿子,自己每日逍遥玩乐,岂不快哉?故在齐河清四年,周保定五年的五月二十四日,高湛将皇位禅让给皇太子高纬,十岁的高纬在晋阳宫即皇帝位,他就是历史上被人称为“无愁天子”的,弄出“玉体横陈”这个词儿的人。
当时长安城中也因为高湛禅位的事情,而议论纷纷,更有许多的朝臣在想人家齐国为了避祸皇帝禅位了,咱大周该如何呢?皇帝本就是傀儡,总不能让他禅位给晋国公或者太子吧?
就在大家都心有疑惑的时候,六月二十九日,云澜在昭云殿产下了她的长子,可惜只看了孩子一眼,孩子就被宇文护遣来的人给抱走了。便是宇文邕,狂怒着要抢回孩子,被人给缚住了手脚。
“堂兄,那孩子还那么小,眼睛还来不及睁开,他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不祥?就算天真要降祸,一个小孩子又顶什么事?堂兄,我下罪己诏,我大赦天下,堂兄,将孩子还给我,这是我和阿澜的长子,他也是宇文家的孩子……”宇文邕没想到堂兄会生出抱走孩子的心思,那是他期盼多时的儿子,如何可以抱走?
宇文护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宇文邕,摇晃了下头道:“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罪己诏?这话不要说了,不然是我大周丢脸。还有,我抱走孩子又不是将他怎么样,当年你和毗贺突(即宇文宪)还不是被送到李家去养到六岁的。这个孩子出生在这个时候,怨不得他人多想,我也是为了陛下你好,我会将让人好生照顾他的。”
宇文护说着安慰宇文邕的话,丝毫没有考虑云澜作为孩子生母的想法。不过就算考虑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中的。
宇文邕心中的愤怒如大火在高燃,但是他知道自己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抱走,却什么都做不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