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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李继岌目中染了些红丝,像是要瞪出血来,“末将从来都不相信。”
蕊仪站起身,萱娘想要扶她,被她轻轻推开。蕊仪来到李继岌面前,毫无预警地向他福了福,行了一礼,“少将军请受本宫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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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章 预谋(下)
蕊仪站起身,萱娘想要扶她,被她轻轻推开。蕊仪来到李继岌面前,毫无预警地向他福了福,行了一礼,“少将军请受本宫一拜。”
“娘娘,末将受不起。”李继岌躬身连连还礼,连着退了两步。
“说到此事也是我们韩家的人对不起你,本宫在此替本宫的长姐向你赔罪。正所谓各为其身,还望少将军莫要太过介怀,长姐欠你的,本宫来还。”蕊仪郑重地道,压制着心里的愧疚,这一回她又何尝不是利用他。
韩靖远知道此事的根底,当年给周氏私逃作证的人就是他三弟韩靖烈找来的,听蕊仪这么说,也暗暗赞同。
“末将从不敢怪王妃娘娘。”李继岌忐忑难安,这些年他早已明白,纠缠于这桩往事毫无用处,与其背地里将牙齿咬碎,倒不如寻找新的机会。只是别人的机会也不是这么好拿的,总要付出些代价,他怕他付不起,“末将感念娘娘大恩,只怕末将一无皇上信任,二无尺寸之功,他日无以报娘娘大恩。”
“少将军,娘娘一向心慈,想让圣上身边的人都和和睦睦的,并没有别的意思。”韩靖远笑了笑,老好人似的打圆场。
蕊仪向他摇了摇头,又示意萱娘退下,她含笑看着李继岌,“此处只有本宫兄妹二人和少将军,本宫也不想跟少将军兜圈子。宫中诡谲多变,本宫只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位可以依靠的兄长。”
这话可大可小,李继岌沉思着,他知道刘氏几年前生了个儿子,如今刘氏做了贵妃,而蕊仪只是昭仪。她是想他帮她的儿子争储位么?他知道自己即使重新得到李存勖的承认,也无缘储位,他早晚要依附一人。
如果让他选择,韩家的人或是刘贵妃他都不会选,可若等其他人,又不知还要等多久。
“而且少将军也不必过谦,少将军并非一无所有。本宫觉得,少将军最少有三样难能可贵的东西。”蕊仪挑眉一笑,苍白的面颊有了些血色。
“什么?末将不懂。”李继岌一愣。
“这第一样就是敏锐的嗅觉,魏州城外少将军第一次见到本宫,陡然听闻本宫要来郓州,立刻拍马紧随护送。申王那儿也没有当面交待一声,轻易答应本宫,只派人传了话,这可不像少将军的为人,若非觉着这一路必有好处,少将军定不会冒上得罪申王的危险,那可是少将军当时能依靠的唯一一棵大树。”蕊仪笑道,坐到一边看着李继岌和呆若木鸡的韩靖远。
“末将只是想要见到皇上,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他毕竟是末将的父皇。”李继岌背上冒汗。
“皇上?少将军当时并不知皇上会到郓州,想结实的应是李大将军才对。”蕊仪叹了一声,李继岌是浅滩之龙,被困只是碍于形势,早晚会逃出生天。他们二人互相算计,她若不此时将住他,压他一头,日后恐再难成事。
“这第二样就是伪装,少将军一路上直言快语、朗笑不绝,让本宫和夫人觉得你是一个直爽、没有心眼而一门心思知道行军打仗的毛头小子。可本宫从没这么觉得,少将军生母遭人污蔑,身份不被亲父承认,处处遭人猜疑、白眼。这样的处境,若少将军还是一个心无城府之人,那就不是凡人,而是神佛了。”蕊仪看了他一眼,品了口茶,把一碟子杏干往韩靖远手边一推。
韩靖远已听得目瞪口呆,李继岌不敢抬头,手心里的汗也出来了,“末将知错,娘娘切莫怪罪。”
“本宫还没说完。”蕊仪笑了笑,眼波扫向韩靖远,轻咳了一声,“这第三样就是勇气,少将军虽然一直踌躇着要不要上韩家这艘大船,可却也一直往本宫这儿凑,今儿带话请安,明儿托人送东西。少将军难道就不怕本宫与当年的晋王妃一样?”
“娘娘有何吩咐只管告诉末将,末将绝无二话。”李继岌单膝跪下,额角青筋抽动,好在这位昭仪娘娘行事还算光明磊落,不然,他不敢再想下去。
“少将军快快请起。”蕊仪亲自扶起战战兢兢的李继岌,淡淡地笑道,“如今还是应该先弥合了少将军与皇上的父子之情,是本宫为少将军做事,其他的都是日后的事。少将军且先回去,本宫得想个法子让你随皇上回洛阳。”
“末将告退。”李继岌步履有些惊慌,出门时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听见蕊仪抚弄茶盏的声音,茶盏和盖子轻碰的声音悦耳动听,但这时听起来却有些磨人。
韩靖远看着她平静地吃茶,指上一哆嗦,指尖的杏干落了地,“你还是我的二妹么?从前也没见你拿这一大通话来数落三弟和那些个老东西,这怎么都招呼到一个毛头小子身上了?”
悠闲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湿润了干涩的喉咙,蕊仪安抚地笑了笑,“从前也想的到,只是不想说,也不必说。大家都是姓韩的,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咱们韩氏一族好。就算是有人说错了、做错了,甚至有了不好的心思,也总有个分寸,何况还有爹爹这一族之长压着不是?可在宫里,有谁会顾着我的死活?”
韩靖远愣住了,拳慢慢握紧,重重地砸在桌上,“早就说过不能让你入府,现在倒好,你进了宫,三妹也搭进去了。”
“小声一点。”蕊仪劝道,想了想还是决定事先给他服上一剂药,“蕊瑶日后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二哥,到时候她要是对付我,你帮谁?”
“这怎么可能呢?她是你妹妹啊。”韩靖远皱着眉为难地道,心里莫名的慌乱,“这怎么能选呢。”
“如果一定要选呢?”蕊仪笑了笑,她没打算得到答案,只想看看这位耿直的兄长脸红的样子。
沉吟了一下,韩靖远瞪大了眼睛,喉间一哽,脱口而出,“选你。”
“噗哧”一声笑,蕊仪跌怪地白了他一眼,“还真能让你选了?”二人一阵默然,她叹了口气,转了话头,“宋军师那边你多看顾些,这一路不好走。”
知她别有深意,韩靖远心里咯噔一下,“你……还没死心?”
“你知道他们的过往,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死心。”蕊仪无奈地看着她,忽然又低语道,“这也是为了蕊瑶,要是宋军师到了洛阳,她便是第一只扑火的飞蛾。”
“好,我帮你。”韩靖远顿了顿,他四下里看了看,见廊子里和阶下都没有人才低声道,“那他呢?”
“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帮我,如今看来倒是我对不起他了。”蕊仪心中矛盾反复,过一会儿就要去饯别筵了,也不知二人相见会是何光景。也不知她是该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还是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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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 相见时难
傍晚秋风渐烈,各房纷纷关了门窗,手炉和箱笼也都烧上了。东华院里几个丫鬟婆子打送走了韩靖远就忙个不停,有些在打点起行用的东西,剩下的则在给蕊仪准备今夜赴宴的衣裳。夜里凉,蕊仪有了身孕受不得凉,这两厢一汇,哪个能不上心。
末了挑了件紫色的宫装,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牡丹,多多绽开,随着她转身、走动,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地一朵朵亮起。外面再罩上一层暗绿色的斗篷,整个人就像一朵待放的牡丹。
蕊仪上了大妆,庄重而不失妍丽,正正经经的皇妃做派。她一左一右跟着萱娘和满月,出门就上了暖轿,没一会儿就到了李嗣源夫妇的院落。在她与李存勖来郓州之前,他们一直住在东院,如今搬到后面较小的院落来,搬进来的东西多,就显得有些局促。
迎面平都过来了,笑了笑,竟丝毫没有怒意,像是忘了那天的事:“拜见娘娘,我正要去厨房看看酒菜。娘娘先到里面坐,跟大将军说说话,他手底下有人昨天刚从洛阳过来。”说罢微微福了福,走了。
“有劳夫人了。”蕊仪笑得干巴巴的,看着平都与她擦身而过,暗暗奇//。345wx。怪她既没现出恨意,也没对她有孕有任何表示。
萱娘快走几步跟上来在蕊仪耳边道,“大将军几天不许夫人出门,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连这饯别筵也是大将军交待下来的,夫人大概也是刚刚才知道。”
原来如此,蕊仪点点头,领着她们往厅内行去。进门时她看看萱娘,“你去厨房看看夫人,拖她一会儿,我有话和大将军说。”
“是。”萱娘领命而去,蕊仪只领了满月进去了。李嗣源起身迎她们,躬身道,“臣拜见娘娘,虽然臣也会同去兴城,但路途上恐怕没有机会设宴为娘娘践行,只能今日让内子备些薄酒。内子会留在郓州,等战事了了,再去魏州或洛阳,今晚她正好和娘娘道个别。”
“有劳大将军和夫人了。平日在宫里难得一聚,皇上若不是政务繁忙,也是要来的。”蕊仪笑了笑,看了满月一眼。
“奴婢拜见大将军,大将军和娘娘说话,奴婢带了火锅子来,先在边上点上。”满月满脸堆笑地道,怕火熏着他们,只叫人先放在门边的案上。支了其他人出去,自己在那儿点火弄汤。
“娘娘请。”李嗣源让开了路,身后是一张八人围的圆桌,上面已放了几个凉盘。
圆桌虽也有上座,可上下手之间离得近,说起话来方便。蕊仪看了还是不放心,淡淡地道,“早听说这后院里有个小佛堂,眼看着就要启程了,本宫想去上炷香,为皇上和将士们祈福,还请大将军带个路。”
“臣遵旨。”李嗣源皱了皱眉,他知道蕊仪又是为宋可卿而来,可是见着了又总觉得今日她有些不对味,像是少了些锋芒。
蕊仪跟着他一路到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