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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使她伤心的是,自己忍辱求全,九死一生,历尽艰险,才冲破牢笼,终于得以和自己倾心相爱、长年梦绕瑰牵的人相聚一起,满以为从此比翼双飞,不再由命,却万万没有想到,竟又走上一条绝路来了。不仅自己只能与马贼同流合污,永远当个贼妇,而且连自己将来的子子孙孙也只能当个马贼,永无出头之日。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自己只该如此?!难道真的自己就只有这条绝路?!
“不,天无绝人之路,不能由命!”玉娇龙一时怨愤之下,抛下一夜缠绵,带着罗小虎犹存于自己肌肤上的余温,断然离开了王庄。
但究竟投奔哪里?自己今后又将到何处安身?她当时却还来不及深思熟虑。而今,来到这三岔路口,她才犹豫起来:往东投,是京城,归路已断;向西去,通陕甘,除惹起自己心烦意乱外,又感到一阵黯然。玉娇龙勒马踌躇,不知如何是好。她正挽辔徘徊,突然感到有些饥渴,见路旁有家食店,新蒸的馒头正熟,便下马进店,找了一个座位坐定,要来一碗浆汤和一盘馒头,慢慢细嚼起来。她正吃着,又有几位过客陆续进店来了。
他们彼此虽然都是萍水相逢,但坐定后相互攀谈问询,很快就熟悉起来。有打探各种货物行情的,有询问沿途麦苗长势的,也有闲谈京城见间的。谈着谈着,竟忽然谈起有关玉小姐投崖殉母的事情来了。几位过客,立时转过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各抒所闻,谈得兴致勃勃,食店里顿时也变得热闹起来。玉娇龙早已留意在心,一旁侧耳听去,只听那几位过客,把她投崖之事,浓涂淡染,添枝加叶,说得天花乱坠;摩姿状貌,绘声绘色,讲得犹如目睹一般。说去说来,无非都是夸称她如何孝烈,羡仰玉府因她而获得如何的异宠殊荣。座中一位学究模样的老者,不禁以手拈须,摇头晃脑地说道:“似这等孝烈的女子,真乃百年难遇,无怪圣上传旨施表,并特赐皇银为她建坊修墓了。”
玉娇龙脸上不觉微微一红,把已送到嘴边的馒头又放了回去。
旁卒一位商贾似的过客说道:“听说那位玉小姐原是天上的玉女,只因私恋金童,动了春心,才被贬下凡,经了这番劫难后,又才重返天宫归位去了。”
另一位少年过客打趣说:“那个金童不知也跟着下凡来了没有?他如也对玉女有情,就该随她下凡,与她结为夫妻。岂不比在天上快活!”
玉娇龙刚刚才平静下去的脸色,一下又羞红起来。
那位商贾似的过客接过话去:“听说玉小姐出嫁那天,半路上就曾冒出一个醉汉,将她羞辱一番之后,又连夜闯进鲁府,把那个鲁翰林活活吓死了。说不定那醉汉就是金童下凡,恼她忘了前情,才闹出这番事情来的。”
少年过客又说道:“若果如此,那玉女回到天上,见金童不在,重念旧情,兴许还会下凡寻他来的。”说完后,逗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这虽只是一些打趣之话,却也说明了人心总是向善,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玉娇龙听了这些活后,也不能不触动于怀。她想到大家竟把她说成是玉女下凡,不禁想笑;但她一想到此时兴许还会下凡寻她的“金童”时,又不觉满怀凄楚,惆怅难禁。玉娇龙觉得自己并不是回到了人世上,而恰恰是从投崖那天起才是真正的下了凡间。至于自己还会不会重念旧情又去寻找“金童”,她虽几度咬唇发狠,终难在心里说出一声“不”来。
那几位过客谈笑一阵,又谈起铁贝勒王爷悬赏千金缉盗寻剑的事来。少年过客说道:“什么宝剑能值千?!多是窃了王府,王爷面子上不好看,恼羞成怒,悬出重赏,捉人泄恨是实。”
那商贾似的过客道:“那盗剑之人也真算有吃雷的胆量,竟然敢在京城作案,并且盗到王府去了,这也难怪王爷恼怒。不过,我看那盗剑之人决非等闲之辈,正是所谓来者下善,善者不来;王府里有的是金银珠宝,他却一无所取,单单只偷走宝剑,其中必有蹊跷。”
少年过客道:“似你这般说来,王爷虽悬千金缉人寻剑,结果也是枉然?”
那商贾似的过客道:“这也难料。听说王府中能人不少;王爷又结识了不少英雄好汉,就连那位十二年前名震京城的李慕白,也是王爷的朋友,他们若闻知王爷宝剑被盗,岂能袖手不管。”
玉娇龙微微一怔,忽又想起那夜在窗外听到父亲祝告的那番话来。她不觉一咬嘴唇,恨恨地想道:“我偷书焚书,竟做出有愧于心之事,都是为了独擅秘传拳剑技法,使自己无敌于天下,不料又钻出个李慕白来!这番又昧心盗了王府宝剑,也是由他逼出来的。
他来寻剑正好,我正想凭了这把宝剑再和他见个高低,一雪自己去年在桥上蒙受的耻辱!“玉娇龙正想着,又听那少年过客说道:”这位李慕白我幼年就常听老辈谈起过他,都说他剑术精深,无人可敌。只可惜他早已绝迹江湖,一般人都很难见到他了。“那商贾似的过客说道:”当年李慕白大闹京城时,我也常去京城售货,只是未曾见到过他。听说他和俞秀莲姑娘还有段风流佳话,不知为什么,他二人彼此虽然相爱,却终于未成眷属,他只好背着一身相思债,躲到深山里去了。“
一直在旁拈须微笑的那位学究模样的老者,听到这里,也情不自禁地插话了。他面含得色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和那位李慕白弟兄也曾有过几面之交,都是在德秀峰德五爷府里。当时我正在刑部德五爷手下当差,为了草录文书之事,经常去德府行走。李慕白当时正好住在德五爷府里,我也就在那时认识他的。”
少年过客满脸钦羡之色,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位李慕白究竟生得怎样一个人物?”
玉娇龙也不禁侧过头来,瞟了那老者一眼。
老者不慌不忙地说道:“若从外表看去,真是个斯文儒雅的书生,断难相信他竟是一个曾经单剑战群豪,当时已名震京城的英雄汉。至于他和俞秀莲姑娘之事,那就更是一言难尽了。总之,他是为了守礼取义才不娶俞姑娘为妻;他也是为了钟情俞姑娘才终身不娶隐居到九华山去的。李慕白真可算是个正人君子和侠义之士!”
玉娇龙不觉心里一动:“啊,他在九华山!”
那商贾似的过客不以为然地打趣道:“我说那李慕白也未免矫情。当个这样的正人君子又怎样?而今行市也不看涨,他死了后,皇帝圣上也不会象对玉小姐那样,去给他传旨旌表,也不会给他建个贞夫坊,修座节男墓。他何不把俞姑娘带到九华山去,恩恩爱爱过一生,也省得彼此都欠下一笔来生债。”
玉娇龙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觉得非常刺耳,但又觉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件她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的事,使她不由不暗暗思索起来:世上为何只听说给女人建贞节坊,修节烈墓?为何不曾听说给男人建这样的坊修这样的墓?难道世上都无贞孝节义的男人?
从书上看来确是有的,世上想也应是有的,各朝皇帝又为何不予以旌表?又为何不为之修墓建坊?玉娇龙真感到迷惑费解了。
那几位过客见日已高悬,又各自离店赶路去了。玉娇龙也付了食费,起身出店,她牵马抚鞍,不觉又茫然起来。这时,她耳边仍不断地响起“李慕白”,“九华山”的话音,她突然闪起一个念头:“到九华山找李慕白去!”这念头很快就在她身上变成了决心;这决心又使她心情突然感到一阵无比的轻松和振奋。一瞬间,她好似已从积郁、幽怨、惶恐、怅惆等种种烦恼中解脱出来,又还复了旧时的玉娇龙:是那样的睥睨一切,是那样的尊严自信。她将以无羁无绊之身,凭恃着自己高奥的技艺和利剑,闯山东,渡长江,历江南,到九华山找李慕白去。
玉娇龙主意已定,便抖擞精神,一跃上马,转辔向东直奔宛平,然后转南向山东济南方向驰去。
一路上,玉娇龙时而男扮,时而女妆。每到通都闹市,或直穿而过,或绕道而行;若遇风景独好之处,便停马盘桓,兴尽而去。
一切动止都可随心所欲,任意而行,她从未感到过这般的自在和自豪。沿途秀丽雄伟的山川,两旁葱郁迷人的景色,使她应接不暇,她早把一切愁绪忧思都暂时抛到脑后去了。
玉娇龙一路扬鞭摧马,不过半月便已进入山东境内,看看前面不远已是泰安。她久闻泰山巍峨奇拔、气势雄浑,古往今来,曾吸引了无数文人宦客前去登临仰赏,游览吟题,她也想此机会,上去一览胜迹。于是,她便在离泰安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停下马来。
那小镇虽只二三百户人家,但由于是通往泰山的必经之道,却也马来轿去,百业兴旺,九流汇集,十分闹热。玉娇龙寻了一处较为雅洁的上等客店,将大黑马交给客家,要了一间上房,准备暂宿一夜,明日便上山去。她叫店家打来一盆热水,洗过脸,拂去身上灰尘,见天色尚早,正想踱出客店,到街上去走走看看。她刚跨出房门,瞥见店堂左厢廊下,有一盲目老汉,坐在地上;一位年约十四五岁、身背花鼓的姑娘,手里拿着一角煎饼,正来到老汉身旁。她见那姑娘穿着一件蓝底印花粗布短衫,下穿一条枣红布裤,清秀的脸上带着愁容,黑圆的眼里噙着泪水。
玉娇龙也不知何故,她一看到这位姑娘,便猛然想起香姑,姑娘的容态神情,一举一动,恰似她三年前在乌苏帅府门前看到香姑时一般模样。触景生清,玉娇龙竟突然怀念起曾与她同甘苦共患难的香姑来了。她不禁停下步来,远远地凝望着那姑娘的一举一动。只见她蹲下身去,将一角煎饼捧到那盲目老汉面前,说道:“爹爹,快吃,这饼。”
盲目老汉伸出一双枯瘦的手:边接过饼去,边问道:“哪儿来的饼?”
姑娘:“一位赶车大伯给的。”
盲目老汉:“就这一角?”
姑娘:“不,我手里还有一角。”
玉娇龙心里不觉一动,因她明明看见那姑娘手里的确没有饼了。
盲目老汉狼吞虎咽般地吃了几口后,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你怎没吃?”
姑娘:“我口干,等一会再吃。”
盲目老汉伸出左手往姑娘手里摸去,姑娘慌忙避开。老汉颤声说道:“香姑,你在骗你爹,你没有饼!”
玉娇龙不觉微微一震:“呵,她也叫香姑!”
姑娘:“爹,你吃吧,我不饿。”
盲目老汉用他那只颤巍巍的手,把姑娘的手拉着,又把剩下的半角饼强放在她手里,说道:“哪能不饿,快把这半角饼吃下去吧。”
姑娘拿着饼,呆呆地望着她爹,眼里滚下了两颗大大的眼泪。
玉娇龙心里感到一阵酸,忙走到他父女面前,对那姑娘道:“你也叫香姑?”
姑娘抬起脸来,见问话的是位俊秀的少年,又赶忙低下头去,只不吭声。
玉娇尤又向着盲目老汉问道:“老大爷,你女儿也叫香姑?”
盲目老汉:“她名叫李桂香,香姑这小名是我和她娘叫的。”
玉娇龙仍脱口亲切地叫了声“香姑”,问道,“你是哪里人?因何落到这般境地?”
姑娘低着头,怯生生地应道:“凤阳人,因家乡决了河堤,把村里的庄稼全淹了,无奈,才和爹爹逃荒来到这里。”
玉娇龙:“看你身背花鼓,为何不到街上唱唱花鼓,也可讨些钱来度日,省得这般饥苦。”
姑娘:“往日去到街头唱些花鼓,靠着一些好心人施舍,原可过活。不想两天前我和爹爹正在街口开唱,忽然闯来两个汉子,说白额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