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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他多番核实,此次幸存者加上死伤者已基本与马队出发时人数相符,惟有二人不在其列,一是回到云南的祖个,一便是二东家柳道定。
据侥幸逃生的伙计们讲述,匪首一直将道定带在身边,逃走时更是胁持他当作人质,目前尚是下落不明。
“齐大叔,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呀?”
“东家,马队的死伤者必须抚恤,这件事陶掌柜一个人做不来主,非得有人过去主持不可。这一段外面对我们兴盛和林林总总的猜测,虽是时多时寡,可总归是不曾间断,必须干一票漂亮的买卖,重振我兴盛和在众人眼中的声誉。”
“嗯。”文定点点头道:“齐大叔的看法与我不谋而合,不仅要抚恤死伤的众人,还要让兴盛和马帮重新走动起来,消除外界的怀疑与猜测。”
齐大叔自告奋勇的道:“这件事就交给我老齐去办吧!保准给办的体体面面。”
“不了,大理这边还需要齐大叔你主持大局,再说那边道定还等着我去接他回来。”没经过什么再三的考虑,文定便决定了再次踏上青海。
“齐大叔,这家里的一切,文定便全托付给你了。”临行之前,文定语重心长的将兴盛和的一切交托给齐管事。
齐大叔也不答话,仅仅是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就这样,文定便已能彻底放下心里的牵挂,全力去应付青海的变故。
此次文定出行十分低调,同行的除了有轻车熟路的祖个外,就只有齐大叔的二儿子齐铁柱。
文定也顾不得自己文弱的身体能否抗的住,任祖个、铁柱二人如何劝说,依旧是倍日并行,恨不得立时到达甘肃,解救困境中的道定。
文定忧心四弟的安危自是情有可原,可身旁的人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照这个走法,只怕还不到青海,他自己便要先一步垮掉了。只是祖个二人的话,眼下对他是一点效用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
这一日正午时分,三人行至四川境内,灼热的日头高悬于顶,仿佛就要融化这尘世间的一切生灵一般。
哪怕就是铁柱这样的壮汉,此时也大呼受不了,望着前方的茶摊,头也不回的说道:“东家,前面有个茶摊,我们去歇歇脚、解解渴,再赶路吧!”
可等了半天还不曾有回音,待他乏力的扭过脖子向后望去,却见着文定整个身子跌在了马背上。
祖个慌忙的呼喊道:“东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东家?”
铁柱也急忙回来,查看了许久方才放心的道:“别急,东家这只是中暑,并无大碍,牵着马去茶摊,用凉水消消暑就没事了。”
二人协力将不省人事的文定抬进了小茶棚,商道上的茶棚主要是招待类似兴盛和这样的客商,一时或许会人满为患,一时又或许是冷冷清清。
好像今日除了有一双女子在座之外,就再无旁人了,祖个一进门就喊道:“小二快拿水来,这有人中暑了。”
“这么毒的日头还赶路,能不中暑吗?这些个买卖人真是要钱不要命。姑娘你稍候,我一会儿就来。”店小二正与一位女客谈的甚欢,突然被他们所打断,自然是一脸的不乐意。
那两位姑娘,一位以斗笠遮住面部,看不清容貌,一位则是二八年华,模样长的十分秀美,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人不自禁被其所吸引,适才店小二正是与她相谈甚欢,因而对祖个等人的打扰不耐。
“咦?”当祖个他们将文定抬进茶棚里时,那二八年华女子的嘴里不自禁的轻轻吐出一声惊叹,只是店里一时间手忙脚乱,除了她身旁的女子外,再无人发现。
祖个将两条木椅并拢,将文定平放在上面,二人又是喂凉水又是掐人中,好一阵忙碌,文定才慢慢缓过劲来。
“这是哪儿呀?还有好些路要赶呢!怎么就停下来了?”
文定醒过来,第二句便是着急上路。
从大理出发前,齐铁柱便得到过父亲的嘱咐,一路上要时刻关注东家的身子,不能有丝毫闪失。先前他还有些犹豫,眼下说什么都不让文定胡来了,非得歇息一晚才准动身。
祖个虽说是担心二东家的安危,可东家眼下的情形也是强撑不得,经齐铁柱这么一说,他也跟着附和起来。在他们的坚持下,文定也只好依言在茶摊后面的小客房里安顿下来。
一路上的颠簸劳顿,早已让文定疲惫不堪,刚躺下便进入梦乡,整个白日都是在床上度过。
午夜梦醒,文定顿感饥肠辘辘,也不好意思打扰旁边鼾声如雷的二人,这段日子下来他们也是够呛,自己爬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也不清楚究竟是何时辰,只觉得漆黑一片,文定摸索着蹒跚前行。出房门没几步,便觉前方有淡淡光亮隐现,顺着这光亮,文定找到了来源,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安坐于灯光下。
“姑娘,这么晚了还不曾安歇?”
“柳相公不是也不曾安歇吗?”
“是呀!是呀!”少女的话让文定一时语顿,轻轻一笑以解窘境,又奇怪的道:“姑娘怎知在下的姓氏?”
“白日里柳相公昏迷不醒,小女子是听两位贵属提起的。”
“哦,原来如此。”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小女子辗转难眠,出来找些夜食,柳相公若是无事,可与小女子一同用些。”
看着满桌精巧的吃食,文定一面抗争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囊,一面婉言道:“那如何好意思?”
“我一个姑娘家的吃不下多少,不想此间小二又给上的太多了,就请柳相公帮我一个忙好吗?”
“既是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文定对眼前的诱惑早已是渐渐抗拒不住,一放下矜持便吃用起来。
看着他津津有味的模样,那女子也露出丝丝笑靥,她自己仅是稍稍用了一点,余下都被文定收罗腹中。
直到肚子里实在是塞不下去后,文定才放下碗筷,惊奇的道:“这村野小店的点心竟不输大理那些个大酒楼,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哦,这么说来,柳相公用的还算满意。”
“满意,满意,这半月以来,数这餐用的最是满意,柳某还要多谢姑娘盛情款待。”
姑娘盈盈一笑,收拾去桌上的空碗碟,向文定道了声告辞,随即离去。
半夜三更的荒野小店竟会偶遇如斯女子,在他需要的时候奉上一顿精致美食,心中所想即为所得,简直就像是巧入仙境一般。
“东家,您看那两位姑娘又在店里坐着呢!”
又赶了一整日的路,疲惫不堪的文定将缰绳交给迎面上来的小二,便去一旁梳洗。祖个跳下马后却一口气跑进店内,片刻工夫后又折返回来向东家禀告。
文定没好气的道:“这店又不是我们开的,难不成许我们来就不许别人来?”
“不是呀!东家。”就连向来言语不多的齐铁柱也忍不住了:“我前日早上还特地有留意,我们动身的时候,她们还坐在店铺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可眼下我们精疲力尽的赶到下一间马店,她们却好像没事人一般又坐在店铺里,难不成她们都是妖怪变的,会使那些个妖法。”
自从那夜巧遇之后,往后的路程也不知怎的,老是不期然遇上这两名女子。文定三人心忧柳道定的安危,一路都是狂奔不止,虽说不上是逐日追风,可也是竭尽所能,这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照理说应该早被甩在后头才是。可只要一到夜宿的马店、客栈,总是能看到她们的身影先行安坐于前。
“哪里会这么标致的妖女,我说是仙女才对。”别看祖个年岁不大,却俨然一副久经世故的模样,叫文定不由得奇怪老四到底是如何教导他们的。
文定对二人说道:“这世上何等奇人都有,只是我们所知有限,少见多怪罢了,自己还有一脑门子官司不曾解决,人家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妙。”
祖个二人不敢违背,拿上行李随着小二往房间里行去。
虽说是如此,可毕竟不是初次遇上,何况当夜那小姑娘还对自己有一饭之赐,文定上前与她们打过招呼后方才回房。
那对文定有过一饭之赐的姑娘向身边的蒙面女子道:“小姐,您说咱们一连七八次和他偶遇,柳相公怎么就一点也不好奇呀!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呢还是在装糊涂。”
“他这人做任何事都是谨慎小心,不该过问的事从来不去打听,有时看似很精明,有时却是非常之迟钝。”那蒙面女子幽幽的回了一句,轻盈的声音中略带有一丝惆怅。
经过一路艰辛跋涉,文定三人终于到了青海连城。鲁智土司热忱的接待了这位为他带来大量财富的合作伙伴,还对因为自己的家事将兴盛和无妄牵扯进来一事深表愧疚,对于这次死伤人员的安抚费用,以及这批被劫的货物也表示愿意承担。
可文定暗忖,如果真是如此处置,日后必然会给两家的合作蒙上阴影,又怎能答应呢!
他向土司说道:“做买卖哪能没有风险,一定程度的损失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合作之初我与土司大人便有过协定,不论亏盈两家都是一半一半,此次自也是遵照协定来办。”
文定熟读史书,深知战争的背后便意味着银两,不论是这次鲁氏兄弟的内斗,还是朝廷分派下来的战事,都需要大批的银钱投入,这笔银子或许平时不会放在连城土司的眼里,然而现在却是可观的很。
“患难见真情。”一如同胞的亲兄弟处处想致自己于死地,一个外族人却在帮助自己,鲁智感慨的道:“柳老板,这件事算我鲁某人欠你的人情,他日必定加倍报答。”
文定一面向土司求教道定的下落,一面将大理的窘境向土司略叙了一番。
“这事与鲁隘那叛徒应该没什么关系,多半是李二桂所为。有件事我上次便想询问柳老板,听说阁下与那一肚坏水的恶贼之间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怎的他就如此不择手段的想谋害于你。前次与阁下的误会便多是出自此人的挑拨,柳老板亲自上门解释误会之后,他又曾几次三番的劝说我对你下毒手。”
在来的路上,文定便料定此次兴盛和的难事,必定与李二桂那厮脱不掉干系,果然是不出所料。要说起他们二人之间的过节,真叫文定是无从答起,只好苦笑两声,道:“际遇的变幻,时常让人的性情也随之变得难以捉摸,我这位远房表兄大约是害了眼疾,严重到难以辨认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文定这段话也让鲁智联想到自己的亲弟,两人不觉相视苦笑。
同鲁智联系了一批贵重的货物运回大理后,文定主仆三人再次上路,目的地正是那拨流寇所藏匿的陇山所在。
这拨流寇为鲁智土司家的土兵所败后,沿东南方向逃窜,沿途受到了鲁家土兵的追击,打打停停,开始还能组织起零星的反击,后来则惟有抱头鼠窜的份。
鲁家的土兵一直将他们赶过了华家岭方才收兵回城,而鲁隘的大队人马早已被打死打散,仅是领着少许残兵在陇山一带苟延残喘。
陇山地势险要,乃是捍卫中土之西北屏障,在史书上更是赫赫有名。春秋之时,秦国便在此地征服收罗昆戎、绵诸、翟等方外之民以固国本,为日后天下一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东汉王朝的开创者光武帝刘秀,便与雄据陇山上的隗嚣曾在这陇山一带展开了历时两年的争夺战。
三国时,蜀汉为扶摇摇欲坠之汉室,出祁山与曹魏大军厮杀,据传汉相诸葛亮当年为维系军纪,挥泪斩马谡的典故也正是出自此处,而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