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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浮云与任智方并没有急着一同进去,而是伫立在柳家的门口,从外面仔细的打量着师兄的宅子。与那些深宅大户比起来,它当然还是显得逊色许多,可在这乡间也算得上相当不错了,占地也不大,大约是一亩尚缺个两分。
房屋的外墙上全都用石灰水浆刷的雪白,与其他那些还露着土坯的邻居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大门口之外,墙头上还开着几个小窗,小窗还特意用黑色青石雕砌成各种形式的漏窗,与雪白的墙头恰好形成疏密的搭配。屋檐上是一片青光瓦顶,再往门内望去,地上铺的都是厚三寸、宽六寸、长九寸的青砖。
纪浮云笑着向身旁的师弟说道:“看来,我们这位师兄的日子过的倒是挺滋润的呀!”
任智方没有张嘴答覆,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显得特别的有深意。
正说着,堂屋传来了一声怒吼:“你这个小孽障呀!这不节不年的日子口,怎么就给我跑回来了?是不是又在外面惹是生非,让东家给辞了?”
这声音让门口的二人听来特别的亲切熟悉,只不过声音里面没有了当年的刚亮,多了几分沧桑。
柳世荣所生的四个儿子中,就数这老四最是让他头疼不已,还没等道定出声辩白,柳世荣又抢着骂道:“小畜生呀!你哥在外头给你谋件差事容易吗?啊!你说你不好好干,想以后做强盗不成?与其让别人打死你,老子我现在就结果了你,省的给祖宗丢人现眼。”
“哎哟,叔父,不是我要回来的,是我大哥让我给人引路来的。”
门外的纪浮云与任智方相视一笑,知道该是他们进去的时侯了。纪浮云疾走两步,先迈了进去,道:“师兄,这些年你可是让师弟想死了。”
“咳,是浮云来了呀!我说这么大的事,小四也不敢撒谎返我。”
前几年,文定他们兄弟俩回来之后,将遇到纪世叔之事原原本本的向柳世荣叙说了一遍,从那时起,柳世荣便猜到会有这么一日。
看到他并没露出惊骇之色来,纪浮云反倒是不乐意了,怨道:“怎么,我大老远不辞辛苦的跑来看望你,却连一点欢喜的意恩都没有?是不是人阔了,瞧不上你这穷师弟了?”
柳世荣板起了面孔道:“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呀!师兄我是那种人吗?进来再说。”
纪浮云乖乖的进了堂屋。
相处了不下十数年,师弟的性情,柳世荣心底可是跟明镜似的。关键的时侯,柳世荣还是要拿出做师兄的威严来,不然这小子就会蹬鼻子上脸,越发的肆无忌惮。
纪浮云进屋之后,便开始埋怨道:“你这么些年音讯全无的,让师弟我好生挂念,可你却可以硬起心肠,眼里楞是全然没有我这个师弟的存在。以前吧!还可以说是不知道我的下落,如今你那两个小子都与我相认四五年了,你却还是吝音于见我一面,非要我找上门来不可,且说说,是不是你这做师兄的理亏?”
柳世荣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感怀的道:“我们兄弟也有好些年不曾见面了,师兄何尝不是时时想起你呀!不但是你,还有老三,回家乡也差不多快有二十年了吧!每每想到我们三人学艺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让人怀念。”
纪浮云嘴角露出浅浅笑容,道:“你来看看,门口外站立的那人,究竟是谁?”
柳世荣随即朝门口望去,原来门口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豆寇少女,初看上去都挺陌生,定睛打量之后,只觉得那中年的汉子瞧上去颇有眼熟。还不等详加确认,那汉子便高声喊道:“师兄,你让智方想的好苦呀!”
若是说纪浮云的出现,柳世荣还有所预料,然而这二十年不曾相见的三师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万万不曾料及到的。霎时间,千般离情,万般思念,齐齐涌上心头,一个是年逾不惑,一个是年过半百,两位老人热泪盈眶,忽又相视而笑,一旁的纪浮云眼中也是隐隐有着几滴泪珠儿在转动。
唯一对此无动于衷的,便只有柳家老四了,他不知道父亲与这世叔们为什么一会哭一会笑的,难道是魔怔了不成?
第五章虚惊一场
就像今日,那丰恒盐行的沈老板亲自来到铺子里,不但是文定得在一旁伺侯着,就连东家章传福也辞了外面的应酬,回到了铺子。
在小厅内,三人分坐两旁,伙计们奉上茶水之后,自觉的退出了小厅,还顺手将房门给他们带上了。
“嗯,上好的六安瓜片,这可是我们江淮茶叶中的上品,章老板这里的茶果真是不同凡响呀!”沈老板一开口便夸了几句。
底下人奉茶水,自然也是看来人的身份如何,像沈老板这样的大商家,自然是非好茶不可;若是遇到那小门小户的来,给一碗外面茶水摊上卖的花红茶叶也就算不错了。
章传福笑着回道:“沈老板客气了,谁不知道徽州茶商将茶叶买卖做到天下各地,就是在这汉口一地的茶叶商人,十之八九也都是来自徽州。鄙店的茶怎能和您府上的比呢!”
就这六安瓜片,还是燕记的燕老板跑了趟江淮,顺带着给我尝尝鲜的。
“呵呵,章老板就是喜欢处处示人以弱,好吧!既然这么说了,日后若是有亲戚从家里过来,准叫他们捎带上一些黄山毛尖。那种茶冲泡后雾气结顶,汤色清碧微黄,叶底黄绿兼有活力,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讲究的便是每年清明谷雨时节,选摘初展肥壮嫩芽,着熟练之人炒制。其外形微卷,状似雀舌,绿中泛黄,银毫显露,且带有金黄色鱼叶。”
沈老板对茶叶的一番高谈弘论,让文定是大为折服,此人不但是诗词上造诣不浅,对这些文人雅士所偏好之物也是所知甚详,确有高雅之风。
文定不免向他赞道:“沈老板不但是善于诗词,对茶道也是颇有研究呀!若有闲暇,在下一定要上门求教求教。”
“哪里,哪里。”
沈老板满脸得色的笑道:“不过是自己平素便爱饮茶,所以对这些也就有些留意。若不是我那表哥非让我跟着他做上了官盐的买卖,说不定如今我便会是这汉口众位茶商的其中之一。”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沈老板才说出此行之目的,原来前两月,沈老板曾以极为重要之物向源生当做抵押,借贷了大量的现银于以周转。此物重要之程度,就连文定也不曾接手,全部过程都乃是东家一人处理,从头到尾文定也不知道这沈老板究竟是拿着什么抵押品上门借贷的。
不过观以东家重视的态度,文定也明白这件事自己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既然他们不想让自己知道,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他若是强要去打听,反而是给自己,给他人添加了不必要的麻烦。必要的时侯,糊涂也是一种上佳的处世之道。
今日这沈老板便是来赎当的,章传福拿出一把算盘,拨弄的铮铮作响,最后算出的数目也不念叨,而是将算盘整个的调转过面,递到他面前。
沈老板看了看那几颗小小的算盘珠,淡淡一笑道:“章老板,这数目怎的不对呀?”
“何曾有呀?”这真是要闹出笑话来了,章传福赶紧又重新将算盘转了过来,啪啦啪啦的一阵响动,抬起头茫然的道:“两遍都是这个数呀!章某不曾算错呀!”
沈老板从容不迫的道:“我们徽州人最是讲信用不过的了,来之前在下已经是心中有数,章老板少算了几许,您老兄或许是好心便宜沈某,不过沈某人不能占这种便宜。”
陪坐在一旁的文定楞住了,哪里有放债的给人减钱,而还帐的还要追加的,东家与这沈老板二人究竟是在捣腾些什么。文定原本先就要暂避一时,不过章传福与这沈老板却又让他留了下来。
只是章传福也没弄明白这毛病是出在何处,为何这沈老板会说自己少要了他钱呢!虽然这铺子里的生意,平素里章传福是不怎么爱管的,可这算帐一道却是生意人基本的入门,若是他连打算盘也会连错两次,这章家的买卖也不必开了。
沈老板则接过算盘,自行算起帐来:“这本钱是十五万两银子,当时我们说好的是月利两分五。到今日是两个月又十三日,当铺的规矩是不足月赎当亦是按一个月计,这样折算起来便是一万三千五百两的利钱,连本带利拢共是十六万三千五百两银子,沈某算的可曾有误?”一边说一边拨弄着算盘珠子,话刚说完时,算盘珠子也刚好停了下来。
文定暗自吐了一下舌头,十五万两白银呀!光是这几个月的利钱就有一万多两银子,怨不得东家要自己全程经手,如此巨额的买卖,任了谁去,也不会放心由外人经手。
“沈老板的帐算的是不错,不过却漏了一点。”章传福接过算盘,轻笑道:“鄙店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是,小件按月取利,像沈老板如此大宗的则应是按日结算。”又一项一项的算给他听:“从当日沈老板来鄙店典当算起,是两个月又十三日,两个月的利息钱是白银九千两,那多出的十三日,以每日一百五十两计,加起来一共是一万零九百五十两。章某三遍所算都是这个数目,一定是不会又偏差的。”
原来这是他们铺子的规矩,沈老板还怕是特意来照顾自己,又有些不放心的道:“当真是如此,按日结算吗?”
“呵呵,旁的事情倒还罢了,这祖宗传下来的百年规矩,章某岂能当作儿戏?”这话说的是名正言顺,不论他章某人与这沈老板是如何要好的朋友,也断断不会拿源生当百年的字号来做人情。
沈老板听闻之后也确信其言,打怀里掏出一沓会票,由其中抽出了数张,递与章传福,道:“这乃是行舟兄开于我表哥的会票,章老板只需将其交给行舟兄,即可收到银子。
大明宝钞被商人们所遗弃之后,这种相互间的会票便渐渐占据了市面。南北路遥,若是携带白银上路做买卖,不但是路上不安全,必然也会造成诸多的不便。而将现银寄存于广有信用的商户人家,再由对方开出这种会票,到了地方之后,再凭着会票到与其有银钱往来的商家汇兑,就显得既安全又轻便。
章传福接过那沓会票,上书着“验票兑付”的字样。会票也分好些种,既有“见票即付”、“见票兑付”、“验票兑付”之类的即票;也有“三月内准兑”、“四月终兑”、“六月内兑付”之类的期票。
“不错,行舟兄开出的会票,决计是不会弄错。”章传福妥善收好之后,感叹道:“盐行的买卖真是日进斗金,才三月不到,沈老板便不需要这笔银子了。”
沈老板叹道:“咳,前一段兄弟是被奸人陷害,才会一时周转不开,如今两淮的银子到了,所以手头也就宽裕许多。说起来当真是要感谢章兄,解了小弟的燃眉之急呀!”
“诶。”章传福怪责的道:“哪里当的起一个‘谢’字,章某做的便是这个营生,若说谢,反倒是章某要感谢沈老板照顾买卖咯。日后沈老板若是还有需要,只管知会一声,都是相熟的朋友,能帮上忙,兄弟自是义不容辞。”既帮了朋友的忙,又赚进了一万多两银子,这样的好事,谁都愿意多做几次。
“话是不错,可是如果没有这银子,兄弟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沈老板神情一振,道:“好在最难的日子已经涯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一定时刻警惕。若是再有什么难处,少不得还要来麻烦章兄。
“不麻烦,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