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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像是这么回事。”
有队员十分赞同段锦的说法，虽然大多数人都处于抵制之中。
让从事考古工作的人员相信，这世界上确实有神鬼之类的东西，那么他们日后的工作还怎么展开？那不是意味着他们每发掘个古代遗址，在下铲前都要烧柱香拜拜。
这也太荒诞了。
“不谈是否真的存在鬼神与巫术，我只觉得那些青铜树是某些人有意埋下，从神坛上砸毁，再埋于神坛之下。”
翊棠一直有这样的猜想；也不是第一次提出。
“这要弄明白，为什么要掩埋这些神器，我一直不认为是祭祀用途，要说祭祀用途的话，那么这些古蜀人想必将所有的宗社器物都埋掉了。”
李弘接过翊棠的话，他本身也有些推测，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
“确实，我个人也认为是鱼凫国灭之时掩埋，新兴的王权所有者，将旧国王王权与神权所象征神器都掩埋了，以此消灭其神力和对鱼凫遗民的影响力。这也就不奇怪，为何连鱼凫部族的主神人首鸟身的颛顼都砸碎掩埋了。”
顾少东也讲了自己的观点。
“这些神器，真的有神力吗？”
翊棠喃喃自语。
要说没有神力，怎么会在那一夜呈现出那样诡异的景象，这是种超自然的力量，绝非自然现象。
“也许真的有，谁知道呢。”
李弘掏烟点上，冷不丁冒了一句。
他的话可真让翊棠吃惊，因为李弘从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
“那我们那夜看到的是真的了。”
其余队员自言自语。
“段老，你觉得这世界上有鬼魂吗？”
翊棠问段锦。
“我不清楚，毕竟太让人难以置信。”
段锦笑答。
“也是，为什么只有我们看到人影呢？其他人都只看到光。”
翊棠摸了摸自己的头。
这到底是不是幻境，还真是说不清楚。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碰触到了出土文物，包括紫芸。”
李弘轻笑。
他的话还真是吓着了在座的每个人。
“那好，那夜我们看到的鬼魂又是怎么回事？”
翊棠赶紧趁热打铁，要从李弘口中听到没科学依据的东西，估计也只有这么一回了。
“段老不是说我们“破”了这座古城设下的 “阵”，那就是“阵”破了，滞留于古城遗址的鱼凫亡魂都散去了。”
其余成员倒也说得像那么回事，虽然他们也都是半信半疑。
总之，像这类古怪的事情，只能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到底是不是有巫术（古代蜀地还一直以巫鬼出名），是不是有鬼神，这实在不是他们这些考古工作者该关心的问题。
此后，翊棠与李弘离开了广汉，翊棠直接回了浙江老家，而李弘还去了趟成都，跟紫芸话别。
李弘离开成都去新疆继续他的研究工作，刚回岗位不久，便接到了翊棠的一通电话。翊棠问李弘看过报纸没有，李弘称没有。
“好几份报纸都报道了，三星堆遗址北面的鸭子河里，有村民发现了一件青铜树残枝，上面还有只神鸟。”
翊棠说得气喘吁吁。
那里，竟真的有神树，就像那夜在遗址上神奇显示的五方位一样，那夜他们不是在做梦，见到的也不是幻境。
“那又如何？”
李弘口吻平淡。
“我们那夜不是在做梦，真的不是在做梦，实在太神奇了。可惜我跟别人说都没人信，连雯华都不信。”
翊棠还在激动地念叨。
李弘只是微笑，并不说什么。这翊棠肯定是没处说去，才特意打电话来告诉他，跟他分享惊喜。
在李弘看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此告一段落。
李弘其实老早便相信那一夜他所见到的景象，并非虚假，而是真实。
鱼凫政权覆灭之时，该是有过极为惨烈的战争，众多的鱼凫子民死于亡国战争之中，他们的魂魄几千年来都滞留于古城，或说聚集于神树所在之地，不舍离去。
建木、若木之外，尚有个名称，便是社木。神树或许也有着社木的功能，它绝非寻常之物，有着诸多的神秘色彩。
社，地主之神。古人居住之所，必然立有社木。
有“社”之处，方是家园。
第十七章 黄昏的马牧河畔
第十七章 黄昏的马牧河畔
紫芸将她父亲的骨灰带回成都后，之后时常到广汉来，她很关注三星堆祭祀坑的发掘，因为这些考古工作者凭借着她父亲的草绘图在寻找祭祀坑，这本身就像她父亲也在参与这份工作。
由于她常过来，而且顾少东又很关照她，便安排她和考古队的女队员住同间宿舍，只要她过来，就像考古队的一份子，即使她并没有任何考古知识。
考古队在发掘五号祭祀坑，紫芸正好人又过来，便跟着前往了工作地点，看考古工作者清理、搬运文物。紫芸是个很安静的女子，从来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有时候都不会觉察她的存在。
五号祭祀坑距离孙浩的埋尸地点很近，也不知道紫芸站在这里，心里做何感想。
盗掘案侦破后，社会舆论对孙浩大多有指责声，这也是意料之中，孙浩有过失，但考古队对孙浩的感觉，则比较复杂，这个人毕竟提供了一份草绘图，也只有他能绘制出来。
黄昏，紫芸坐在四号祭祀坑。旁的高坡上，她目光并没有落在正在清理的遗址上，而是眺望远处的马牧河。
天色阴晦，乌云密布，不见霞光，惟有秋风呜咽作鸣。
紫芸记起了她父亲被发现时的。黄昏，那个黄昏到现在想来还如此的不真实，她总觉得她父亲并未真正离去，那日黄昏发生的一切都是场梦。
什么古遗址、祭祀坑、鱼凫、青铜。树，紫芸不了解，也不想过多了解，她只需知道她父亲死于他的执念，后来还曾被掩埋在这里就行了。
即使如此，紫芸还是时常过来这片遗址区走动，听。听这里的风声、流水声，看看忙碌的，仿佛处于另一个时空的考古工作者，她会觉得离她父亲很近。
高坡下，再次传来一陈惊呼声，想是又发现了什么。珍贵文物，紫芸也不懂什么珍不珍贵，但她回过头来，想走下坡去看看下面的情况，却见到了李弘上来的身影。
“下面好热闹。”
紫芸微微笑了，她的模样憔悴，笑容也显得苦涩。
“正在清理青铜树，这株青铜树恐怕有六米高。”
李弘朝紫芸走去，手里还夹着烟，显然他偷溜一。旁抽烟。
“很珍贵吗？”
紫芸坐在地上。并没有挪动的意思，对她而言，六米高的青铜树与其它青铜树没有区别。
“是出土的这些青铜树里，最为高大的一株。”
李弘在紫芸身边坐下，将烟蒂掐灭，丢一旁去。
“古代人铸造青铜树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铸造这么多株？而且都这么高大。”
紫芸很迷惑，她看不出青铜树有什么勾魂夺魄的地方，为什么让一些人如此痴狂。
“没有定论，一般认为是件神器，能通天的神器。”
李弘未必要认同这个观点，但这确实是唯一有记载的一种说法。
“你信吗？”
紫芸不信，青铜铸造的东西，如何通天呢。
李弘从口袋里摸了支烟点上，望着前方的晚霞，若有所思。
“紫芸，你父亲曾跟你谈过青铜树吗？”
李弘收回思绪，回过头来看紫芸。
“谈过，他有时候有了发现，会喋喋不休的说，话语很快，别人总是听不明白，我妈在时，还会静静听他念叨。”
紫芸低下了头，双手紧揣。
她从没认真听她父亲谈那些古老的人与事，她打小就觉得她父亲很古怪，因为总是关书房里，不是关书房里，便是好几个月不回家，有时候她母亲都联系不到他。
就是这样一个父亲，却最终失去了，再也听不到他的喋喋不休，谈蚕丛鱼凫，谈虎方古蜀，谈青铜树，谈巫鬼。
“我记得他说过‘建木在都广，众神所自上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通神？”
紫芸记起了他父亲常说的一句话。
“‘建木在都广，众神所自上下’这是记载在《山海经》的一句话，十分有名。都广，有两种解释，一是颠倒为：广都，大地之中心；一是认为指成都。前者是神话传说的境域，后者则是真实的地域。”
李弘自然懂这些，了解古蜀文化，却不懂青铜树的渊源，那只能算是连门坎都没进了。
紫芸听完李弘的解释，仍是摇头，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太深奥了。
“古人受认知的所限，认为有神明的存在，而神明的居所之一，便是神树。有的叫它建木，有的称它若木，但并无无本质区别。神树，可以说是种媒介，连接人与神，所以可以通神。这是古人的一种想法，在今日看来，确实很无稽。”
李弘继续跟紫芸解说，用另一种方式。
“我曾听我父亲说过，若木是太阳栖息之处，青铜神树也是若木吗？”
紫芸这回稍微听明白了李弘的话，她想了解她父亲，也就得去了解他父亲的研究，了解他在追寻什么，之致让他无视了本该具有的职业道德。
“你去过三星堆博物馆吗？”
李弘问紫芸。
紫芸点了点头，她去过，以前小的时候她父亲带她去过，父亲死后，她也曾自己去过，去过很多次。
“里边展出的一号大型铜神树便是二号祭祀坑出土，你数过上面有几只神鸟吗？”
李弘循循善诱。
“九只。”
紫芸回答。
“后羿射日的传说中，金乌有十个，由此轮流，一天一个值班，其余九个，都栖息于若木之上。”
李弘轻笑，这是个有趣的传说。
“那青铜树上的神鸟，便是金乌？”
紫芸明白了，那些古老的神话，它也可以不只是传说。
“你外祖父曾跟我谈起这个说法，我想应该是出自你父亲的设想，你父亲是个奇特的人。”
李弘对孙浩的感想很复杂，即使这个人险些导致大量文物流失国外，但可以想象孙浩本人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要不，他也不需要间接死于井上父子之手。
“他是个失败的父亲，但是我现在仍旧很怀念他。”
紫芸眼眶红了，她很感谢李弘，她能了解，李弘上高坡来，是为了开导她。
“把不高兴的事情都忘了，回成都去，过上自己的生活，这里的发掘也快完毕了，我不希望你再独自一个过来，这样的地方，太寂寥了。”
李弘执住紫芸的手，这个女子给李弘留下颇为特别的印象，也让李弘生了几分关切之情。
“五处祭祀坑都挖完了吗？”
紫芸握紧李弘的手，轻声问。
“挖完了。”
李弘回答。
“但不明白，你父亲怎么会知道有五处祭祀坑，并且还确认了分布情况。”
李弘喃喃自语。
“他的设想是对的是吧。”
紫芸低喃。
“是的。”
李弘搂住紫芸的肩膀，紫芸贴他怀里，抬头看着天际几欲被漆黑云雾吞噬的残阳，心里不知道为何感到一股没来由的不安。高坡上晚风呜呜鸣叫，不远处马牧河上竟起了雾气，寒冷远胜于冬日，真是一个古怪的黄昏。
“我们下去。”
李弘松开臂膀，与紫芸一前一后，下了高坡。
山坡下的五号祭祀坑文物已经清理完毕，最后一件青铜树残枝被抬去。
翊棠钻出土坑，一阵阴风吹过，急忙拉了拉外套，心里嘀咕：怎么会突然觉得这么冷。
“东西收好，都回去，不要滞留在这里，变天了，晚上会很冷。”
顾少东跟队员们做吩咐，抬头正好看到李弘与紫芸，对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