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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带在上百年前,就发生过始终没破的悬案,那时南门外荒野间有个地名叫“憋姑寺”,特别奇怪的一个地名,这里边也有讲儿,而且和那件人命案有关,不说明白了您都想象不出怎么会叫“憋姑寺”。憋姑寺有大小先后之分,大寺是在小寺拆除之后,原址搬到蓟县重造而成,现在蓟县还保留着这个地名,其实最早是在现在的闸口街附近。清朝中期,城南是荒郊,到处是盐碱地和芦苇荡子,有家人许愿要盖座寺,寺庙盖好的那天,家里突然发现小姑子失踪了,怎么找也找不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以为是让人贩子拐带走了,家人报了官,很着急可是没办法。过了几天忽然阴云四合,一道惊雷闪电击下,把庙后刚盖好的佛塔塔基劈裂了,里面露出一具女尸,正是此前失踪的小姑,验尸结果是没有内外伤,推断为困在塔里活活憋死的。可小姑为什么会跑到塔里去,是自己进去的还是受人胁迫,砌塔砖的时候又为何无人发现,案情疑点很多,一直没破,到后来人们都管这座寺庙叫憋姑寺,久而久之,真正的庙名就没人记得了。这地方以前就在我们这筒子楼一带,不过我说的那件命案,与“憋姑寺”命案之间没什么关系,现在捎带脚说一下,因为往后说还有一些跟“憋姑寺”这地方有关的内容,所以您提前知道有这么个来历就行了。
咱还接着前边的话,那年夏天的一个闷热晚上,我找了个新出的游戏《零》,这是这个系列最初的第一部,一个使用照相机拍鬼退灵的日式恐怖游戏,操纵着女主角在一座叫“冰室邸”的大宅里四处探索,寻找她失踪的哥哥,木制的地板一踩就“嘎吱嘎吱”作响,阴魂恶鬼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现。这游戏气氛音效做得一流,我是用一部21寸的二手松下彩电接游戏机,S端子音效输出,关了灯在屋子里打,很快就会投入进去,真能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手心冒汗,在旁边看的小东吓得脸都白了,用手捂着眼想看又不敢看,哆哆嗦嗦地不停问我:“鬼来了吗?鬼来了吗?”
晚饭时间大秀儿把饭菜端过来,我和小东只好先停下游戏,我一边吃饭一边给小东讲了《零》这个游戏的剧情。其实我对日文也不是很在行,纯粹是玩游戏年头多了,看假名和日文汉字看得烂熟,尤其是玩实况足球,球员的名字都是假名,如果你知道这球员叫什么,一天几十场下来,想不认识这些日文字符都难,因此游戏里的对话和情节,我连蒙带唬至少能理解一多半,加上点我自己编的,当成恐怖故事来讲,但这足已吸引大秀儿姐弟俩了,说实话当时把我自己都吓着来。
大秀儿不敢再往下听了,对我们说:“你们别光顾着玩了,快吃饭吧,菜都凉了……”她边说边往我和小东碗里夹菜。
小东说:“姐,我觉得咱们真像一家人,咱们三个人要是能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就好了。”
大秀儿一听这话脸都红了,在小东脑壳上敲了个暴栗,然后赶紧往他碗里放了两块笋衣烧肉,让小东赶紧吃饭把嘴堵上。
我听了小东的话觉得那样也不错,随后脑子继续沉浸在游戏当中,紧扒了两口饭,抄起手柄想接着打,突然手机响了,我有个铁哥们儿叫陆明,是他打来的电话,叫我出去喝点儿,我说我刚吃完还喝什么喝,可一听他那声音不对很悲壮,好像出什么事了,我只好让大秀儿帮我锁门,急匆匆骑上自行车出去找我这哥们儿,出门时是晚上八点半,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二、《零》】
我出门时崔大离正在楼下乘凉,我冲他点了点头,骑上自行车就走了,到地方见到陆明,我们找了个路边麻辣烫,喝了几瓶啤酒,陆明就开始诉苦了,说他结婚之后如何如何后悔,活着都没目标了。他老婆是个小学老师,以前搞对象时挺通情达理的,也不像现在这样,自打婚后怀孕,开始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嫌他赚得少,明天嫌他忙工作不顾家,还总跟婆婆吵架,说婆婆挑拨他们夫妻关系。我这哥们儿以前也是个喜欢电视游戏和动漫的主儿,游戏水平和资历比我高多了。
80年代有些住家买几部任天堂红白机,接上几台黑白或彩色电视,黑白的两块钱打一个小时,彩电四块钱一小时。我上小学时经常去玩,有一次玩了一个游戏叫《超惑星战记》,操纵一个像摩托车一样的机体,属于动作射击游戏,我打得很上瘾,可打到一个地方死活过不去了,时间就是金钱啊,急得我都冒汗了。此时旁边有个观战的给我指点了一下,让我按选择键,最早我们管任天堂红白机手柄当中的两个功能键,左边的叫选择键,右边的叫暂停键,我听他的话,一按选择键,摩托车里蹭地一下蹦出个戴头盔的小人,原来这一关是操纵用驾驶员,我当时非常感激身后指点的人,回头一看发现是个小白胖子,而且我认识,是我同班同学陆明。那会儿陆明在班上很不起眼,虽然是同班可我们的关系并不熟,这时才知道原来陆明的爱好是游戏机,从此我们上学时一起谈论游戏,下学就去游戏厅切磋。我发现陆明对游戏的热情和理解,远远不是我能企及的,他平时沉默寡言,话题一转到电视游戏,立刻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我们从小学玩到高中,当年《电子游戏软件》刚创刊,还叫《GAME集中营》的时候,我们俩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报摊儿看看这杂志到没到,那时两月才出一本,每天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拿到手一字不落,连小广告都要反复看十遍,不翻烂了不算完。他跟我最大的爱好就是逃课泡游戏厅,放寒暑假更是日以继夜连续作战,我们一起通过了无数游戏,留下了无数感动的记忆。
玩《最终幻想7》的时候,打到艾莉丝让萨菲罗斯一刀捅死,陆明哭得泣不成声,要知道他考试四科不及格,他爸拿皮带抽他都没掉眼泪,这么爷们儿的人,玩游戏能玩哭了,那是动了真感情了。最神的是有一次跟小流氓打架,他一边动手一边嘴里给自己配音,用的都是格斗游戏里的招儿,竟把在学校门口劫我们钱的小流氓,打得抱头鼠窜,我没想到这白白净净说话都腼腆的小胖子,居然会如此厉害,不免对他刮目相看,谁曾想混到今天这种地步。
陆明因为沉迷游戏,学习成绩半死不活,好在家里有关系,当上了公务员。性格比较宅,下班放假不出屋,只在屋里打游戏,唯一的哥们儿就是我。通过相亲认识了现在的老婆,那女的可能是看他工作稳定人比较老实,两人去年领证结婚,房子是女方出的,所以比较受气,在家里说话都不敢大声儿,一打游戏机就让老婆数落,他老婆脾气不好,如今怀孕五个月,更是说一不二,急了就摔东西,家里都没有过日子的模样了。今天两人打得厉害,他挨了几个脖溜儿,不仅游戏机被砸了,人也被赶出了家门,没地方可去,只好找我出来喝酒,说些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一边说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委屈劲儿让我都不忍多看。
我们那一拨儿玩家,只玩电视游戏,从雅达利时代开始,到任天堂红白机,世嘉MD、超任SFC、索尼PS、世嘉土星、世嘉DC、微软XBOX、索尼PS2一代代主机打过来,对网络游戏和电脑游戏提不起半点兴趣。陆明说他自己不赌不嫖,也不抽烟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游戏机,每天朝九晚五,从不迟到早退,发了工资全交给媳妇儿,下班玩玩游戏,又不招灾又不惹祸,凭什么不行?如今让老婆把这个唯一的爱好都给断了,非让陆明跟她一起看电视剧,而陆明连选择频道的权利都没有,老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还必须让陆明在旁边陪着,要这么活一辈子,还不如直接跳海河里淹死。
原来结婚之后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幸亏我没那么早结婚,但我知道两口子过日子,免不了拌嘴,打架不算什么,只不过陆明这个人除了聊游戏时话多,平常却跟没嘴儿的葫芦一样,他媳妇对游戏机深恶痛绝,当然不可能跟陆明交流游戏剧情,所以从他媳妇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身上满是缺点的一面,必定是越看越厌,最要命的问题是房子是人家娘家给的,陆明实际上相当于倒插门的女婿,这样能不受气吗?
我有心劝陆明离婚,可一想他老婆都怀孕了,不考虑别的也得考虑这个孩子啊,只好劝他长点出息,我说:“你都是成家的人了,哪能玩一辈子游戏机,真要想接着玩,我给你出一招儿,等将来你有了娃,给娃买部游戏机,跟娃一起玩,那不就有借口了吗?再说你老婆都怀上了好几个月了,你就不能先忍耐一段时间,抗战那么艰苦,打了八年才坚持到胜利。你熬到你们家娃会打游戏机,又能用得了多久?哪天坚持不住了也别在家玩,可以到我那玩一会儿过过瘾,反正我一个人住在南市的老房子里,怎么玩都没人管。”
话能解心锁,果然不假,陆明让我这么一劝,还真想开了,也不打算投河了,吃完麻辣烫就回家给媳妇赔罪,准备长期抗战去了,他怎么赔罪我不知道,我只惦记着赶紧把这位爷打发走,我得赶回去接着攻略日式恐怖游戏《零》。
送走陆明,我骑着自行车回家,我没看时间,但已经很晚了,马路两边几乎没有乘凉的人了,只有个别人图凉快,搬了行军床在路边睡觉,我脑子里全是《零》的内容,这个游戏用照相机和恶灵战斗,胶卷相当于子弹,我琢磨着胶卷不够了,再遇上鬼可不好办,回去开机应该先到处转转,没准还有没捡到的胶卷。要说这日式恐怖和美式恐怖的差别挺大,老美习惯玩直接的视觉,总是搞些僵尸喷血之类很恶心的东西;而日式恐怖秉承东方含蓄的特点,很多时候是心理恐怖,看不见的东西越想越怕。我对前者不太在乎,后者那一惊一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日式恐怖,却让我欲罢不能。我估计我和小东一样,感到害怕的同时,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想要尽快揭开谜底,所以玩上瘾了。我打算回去之后一宿不睡,先把这款游戏通了再说,又想陆明结婚的时候我还很羡慕他,觉得成家独立生活,应该更自由了,谁知他落到今天这般境地,我还是再玩几年再结婚为好,可别跟陆明一样,前车之鉴,值得哥们儿警惕啊。
我思潮起伏,不知不觉到筒子楼下了,这里夜晚乘凉聊天的人早就散了,只有崔大离还没走,光着膀子穿条大裤衩,坐在小板凳上,旁边有个茶缸,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把一部小收音机放在耳边,也不知道是听戏还是听评书。
我从崔大离跟前过,顺便打了声招呼:“老崔,这么晚了还没睡呢?”崔大离一看见我,忙不迭放下蒲扇和收音机,起身把我的自行车拦住:“等会儿兄弟……”我怕让崔大离拉住了说话,听他侃起来那就没个完了,我还想回去攻略《零》呢,赶紧打马虎眼说:“今天实在太困了,真不行了,咱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崔大离说:“嘛行不行的,兄弟,哥哥这不打算问你件事儿吗。”我只好停下,问崔大离什么事?崔大离把我拽到一旁,不满地说:“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好事还瞒着哥哥?”我说:“哥哥我越听越糊涂了,我这两天出门丢包放屁闪腰,净倒霉了,哪有好事儿啊?”崔大离说:“没劲啊,还跟哥哥来这套,你小子是不是搞了个对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