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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y shit!」拜诺恩心中惊叫。
夏伦左手食指尖利的指甲,轻轻刮过拜诺恩的喉结。
Two blue snakes crawl out from my eyes(两条蓝蛇从我的双眼爬出来)
They have forked tongues made from hellfire(他们拥有地狱火造成的分叉舌头)
I read the Bible written with blood(我读用血写成的圣经)
To have the whole Apocalyse memorized。。。(好把整篇《启示录》记忆下来……)
夏伦一边唱着这首拜诺恩从没有听过的歌,一边不断抚弄拜诺恩的喉颈。
「你究竟是什么?」
问这句话的是「蛇王子」夏伦。
「什……么……意思……?」拜诺恩勉力反问。
「你究竟是什么?」夏伦似乎没有听见拜诺恩的话,他的指甲停在拜诺恩鼻头,拜诺恩知道他的力量足以在自己脸上刺穿一个窟窿。
阳光突然在拜诺恩身后出现。
玻璃窗毁碎,一条黑影扯脱了帘幔在地上蹲下。
夏伦发出野兽般的嚎吼,朝后飞退,拜诺恩的耳膜被震得鸣响。
「黑影」是一个戴着绅士帽的男人,他高举一具金色的耶稣像十字架。
「丑恶的魔鬼退下!」男人呼号。「吾以全能上帝之名,命令你回到黑暗的地狱!」
男人挥动手中一只小瓶,几滴像清水的液体洒在夏伦身上,夏伦怪叫着退入阳光照射不到的暗角。
「无论什么活物的血,你们都不可以吃;因为一切活物的血,就是他的生命;凡吃了血的人,都会受到惩罚……」男人继续念诵《圣经》〈利未记〉第十七章的经文。
夏伦的身体萎缩到角落。他的手腿关节突然呈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犹如一只巨型蜘蛛般爬上了墙壁。
他暴露出两支尖长的犬齿,无意识地吼叫。
拜诺恩发现,自身四肢的无形束缚消散了。
他闪电般拔枪,瞄准夏伦的眉心。
九厘米子弹打碎了夏伦左耳——他及时偏过了头颅。
拜诺恩正要再扣扳机时,却看见夏伦的身体发出白雾。
拜诺恩朝白雾最浓之处连续开火。
就在他发出第三弹时,十多片砖石像陨石雨般,从白雾中疾激飞射而下。
拜诺恩低头闪过两片,第三块却狠狠击中他胸膛。他在昏迷前听见自己肋骨破裂的声音。
N.拜诺恩之日记 Ⅱ
十月十一日
……上一次流泪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呢?我想不起来。在床上翻遍了这部日记也找不到。它只证实了我在这三年里从没有哭过。
三年?不只如此吧!我想上一次哭泣恐怕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许久以前我就明白,把感情表露在脸上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我一直庆幸自己从不需要摆出一副迎人笑脸去讨活:在警局里感情是不必要的东西,纪律取代了一切;经营保安公司以来,接待工作则一直由桑托斯处理……
噢,桑托斯。两个星期前我才跟他因为股份问题吵了一架,现在回想起来当然是无聊极的蠢事。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胡高·桑托斯·贾西亚的身体相信已埋在冰冷泥土下。
还有德鲁安和森玛,全都给夏伦——不,是那个曾经叫做「约翰·夏伦」的混球——杀死了。那杂种混球究竟是什么东西?
刚清醒时我问过苏托兰神父。他的回答简单得要命:
「吸血鬼。」
我起初笑得肋骨也痛了起来,然而苏托兰问:「你连亲眼看见的东西也不敢相信吗?」我止住了笑声。
「等一等。」我说。「你的意思是:那两个被他吸过血的家伙也会变成……吸血鬼或者活尸吗?」
「不。」苏托兰神父的表情非常严肃,像在对一个有疑问的教徒解释经文般。「除非他们在死亡前也被喂了吸血鬼身体流出的血,才会变化成那种邪恶的东西。这项互饮血液的仪式称为『黑色洗礼』(Black Baptism)。」
苏托兰也曾检查我的牙齿和身上的创口,确定我并没有被夏伦的血污染。
苏托兰的额头仍缠着纱布,他的额角也给夏伦掷出的砖块擦伤了。
「你非常幸运。」苏托兰替我更换药物时说。「那东西被我的圣水洒过,加上阳光和十字架压制,令它的力量减弱了许多。即使如此,假如你不是穿上正面加有钢板的防弹衣,那块砖头铁定会撞裂你的心脏。」他把那块被击得凹了一小圈的钢板拿给我看。
神父继续说:「这种东西拥有相当于几十个人的体力,而且移动速度非常快,人类视觉无法捕捉。」
我察觉他说这话时脸上有一丝兴奋,一个四十来岁的欧洲神父竟以研究吸血鬼为兴趣,我似乎走进了恐怖电影的世界中。
「我看得见。」我说。「我看得见夏伦的动作。」
「不可能。」神父皱起眉头。「何况屋内一片黑暗,你不可能看得见。」
我不愿再跟神父争辩,体力上也不容许。我还有许多事情必须知道。
我瞧瞧这汽车旅馆房间四周,然后问他为什么不把我送进医院。
苏托兰一声不响地从餐桌上拿来两天前的《汉密尔顿论坛报》。
我呆住了。报纸头版上有我的照片。
我成了瓦科街九人死亡屠杀的通缉嫌疑犯。
指证我的是重伤躺在医院里的巴泽——那狗杂种脑袋被抓破了一片也没有死!
从报导中得知,连房门外等候的司机汤姆也被杀了,小型货车也被盗去。
看完整篇头版报导后,我问苏托兰神父:「为什么?为什么巴泽要指证我?不是巴泽,是库尔登烟草。为什么他们要掩饰吸血鬼的事?」
我把受雇于库尔登公司的始末向苏托兰说出。他毕竟救了我一命,我认为已没必要向他掩饰什么;何况他现在随时可以把衰弱的我交给FBI。
「听完你的话后,我心底的疑问比你还要多。」神父说。「为什么库尔登烟草公司要抓一只吸血鬼?他们如何得知夏伦在那屋子里?」
「你呢?」我问。「你又如何知道?」
「我如何知道?」苏托兰神秘地微笑。「我毕生都在致力驱逐这类丑恶的东西,我五次未经教廷许可而进行驱魔仪式,如今已被开除圣职;但是我不在乎,只要嗅到一丁点吸血鬼的气息,我就到那儿寻找它,设法把满满一瓶圣水灌进它的喉咙里,让其真正死亡和安息,这就是上帝给我的使命!
「我已经监视夏伦整整一个月,但一直没有把握应付它。期间它又杀害了两个人,我只能忍耐,以免让它逃脱。然后你们便出现了。」
在这首次谈话后,我断断续续昏睡了整整两天,然后开始写这篇日记。
(续)……感觉伤势开始好转了。苏托兰神父的疗伤技术非常优秀,他后来才告诉我,他在大学读的是医科。
昨晚梦见慧娜,她重复说着那句分手时最后的话:「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头冷冰冰的怪物……」但梦中的她笑容仍然温柔。
想起桑托斯、德鲁安和森玛,感觉就像走路时突然踏进了打开的污水洞。他们的死亡并没有令我感到极度悲伤,只是三个人同时毫无先兆地从身旁消失……我无法形容那股寂寞的感觉。
回想起来,我的人生已经可以说一无所有,没有家庭,唯一可称得上「朋友」的三个人一起被鬼怪杀死了(到现在我还是很难接受这事实)。自己变成了通缉犯,银行户头一分钱也拿不了,甚至连真正的名字亦不能再随便告诉别人。
我的人生经过二十八年后竟然是个「零」。
我有一股想向神父告解的冲动。
越来越想念慧娜,实在不该让她就这样走了。
想起家里的书桌抽屉中还藏着写了一半的小说,心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警察或FBI大概在翻阅它吧——以断定我是如何变成精神异常的杀人者。
立志当小说家是十五岁时的事,那时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后来醒悟了:世界上根本没有像「艺术」这种具有绝对价值的东西,充斥人间的只有种种相对的价值:胜利和失败;富有和贫穷;统治和被统治。
于是放弃了写那本小说。现在连它的内容也记不清了。
很想再睡一会。
……苏托兰把晚餐端来时再次问:「你真的看见夏伦的动作?」
原来那句话他仍放在心上。我和盘托出当时目击的一切,描述得十分仔细。我怎么忘记得了?
「这间汽车旅馆是在什么地方?」我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回答我:在州际公路旁。末后还加上一句:「放心!没有人会怀疑神父。」
原来他替我用「巴圭亚神父」的名字登记了。他对旅馆主人说我有点小病,要在这儿休息几天。
「你如果要继续追捕夏伦可以立即离去。」我说。「我照顾得了自己,留一套神父衣服给我便行了。」
「我就是要逮住夏伦才把你带在身边。」神父的回答出乎我意料之外。「你枪伤过它,它不论用任何手段也会找你报复,这是吸血鬼野性的本能,它已记忆了你的气味,你逃不了。」
一想到必定会跟那邪恶的混球再见面,我又忍不住冒起鸡皮疙瘩。
(续)……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奇妙了。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平复心情把它记下来。
吃完晚餐后,苏托兰神父从浴室端了一小杯带着奇怪腥味的药水给我。
我点点头把它喝下了。
要用文字来形容喝下这杯药水后的感觉实在太困难了。除了晕眩外,我感到仿佛可以用眼睛看见自己的内脏。
幽暗、温暖的内脏里,我看见一点稀微的光。我定定地凝视那光点,感到无上的畅快,就像一道把我封锁了二十八年的厚重大门忽然打开了一线,全身轻轻松松,肋骨的痛楚也减缓了,一心只期待那光点继续变亮、变大。
但我失望了。光点越来越小,最后隐没在黑暗中,视觉也返回了这间狭小的旅馆房间。
然后我感觉口渴极了。
我质问神父是不是给我喝了什么迷幻药。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话,神情呆滞。我瞧见他左手指间掉下了一小片棉花,无名指头有一道刚割破不久的殷红创口。
苏托兰再次检查我的眼睛跟牙齿,他接着摇摇头。
「上帝啊!」他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惊疑。「你究竟是什么?」
他问的话与夏伦一模一样。
我究竟是什么?
神父颓然坐在床边。
「等你能够行走后,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问他是谁。
他只说:
「希望他还没有死。」
恒温室·圣餐饼·心经
十月十一日 德萨斯州 达拉斯
每一次经过吹尘室和紫外线照射消毒室时,克里夫·麦龙都不期然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减弱了一点。他始终认为这房间内充溢了死亡气息。
钢门打开。五名全身罩着白色密封衣的医生正在监控一大堆器械仪表。麦龙不必看也知道,仪表指针和绿屏幕上的发光线都显示,病人的生理机能在不断衰退。
令麦龙意外的是,荷西·达金也在这里。
——这个黑鬼来干什么?
达金从椅子站起来,向麦龙微微点头。「你好,副总裁。」麦龙听出达金语气中毫无友善或尊敬之意。
麦龙没有直接问话,而以一贯的傲慢眼神上下扫视达金,仿佛正拿着刀子找寻戳下去的最佳部位。
「主席召我来跟他谈话。」达金毫不在意地微笑,末后还加上针刺般的一句:「是有关几天前的事。」
麦龙虽在极力掩饰内心的紧张,鼻翼仍禁不住颤动。
瞧向监控室的巨大玻璃幕。
玻璃后的无菌恒温室中,一个瘦得跟骷髅已没有多少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