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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清给了张二花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道:“军官此番前来,无非是来解决断桥事宜,也就是说,如何重新修建加固浮桥的防冲击能力,使这座浮桥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再被冲垮,这才是当务之急。”说到这时在,她特意看了一下旁边趴伏在地上的那些人一眼。那些人衣衫均被皮鞭抽裂,衣衫上一道一道殷红的血痕。此刻他们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一边发出低低地呻吟声,一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
苏文清又看看面前那位军官,见他微皱着眉头,脸上的神色似有些缓和。她又继续道:“这些人的的确确尽了力,但这种事毕竟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军爷您这样强迫于他们又有什么意思呢?”
玄色袍子的军官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着苏文清:“这么说,你有法子?”
苏文清咬咬牙,豁出去了,大不了挨一顿鞭子,况且这事她还有五成的把握,另外五成就赌运气了。
“我记得史书上记载,蒲州附近潼关以北的黄河上曾架起一座很大的浮桥,浮桥的缆绳用八只铁牛系住,这些铁牛立于两岸,每只铁牛重数万斤。由此可见,铁牛作为系缆的地锚作用,可大大增强浮桥的强度和稳定性。如果在这座浮桥上也加入几只铁牛的话,这暴雨连降,水位升高之际,也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冲垮……”
“小清姑娘说得对,说得对。”此刻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又矮又瘦小的身材,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见无端端地冒了个人出来,那位玄色袍子的军官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此人正是扬州知府衙门的师爷,唤作狄春龙,也就是麻袋事件中替知府大人把二千两银票拿给苏文清的那个人,故而苏文清也识得。
见到他来了,苏文清也叫了声:“狄师爷,你怎么来了?”
狄春龙没来得及应付苏文清,大力向额头上抹了一把汗后,又转向玄色袍子的军官:“贺将军,这个方法是使得的。我记得前朝《永济县志》中曾记述了蒲州浮桥的情景,书中曰:‘偶立于两岸,襟束于中漳,锁以持航,牛以系缆。’这其中的牛,说的就是用铁铸成的重达万斤的铁牛。”
玄色袍子的贺将军缓了缓脸上的神色,将信将疑地望望狄师爷,再望望苏文清。
看到这番情况,苏文清心中已经然有数:“这位军爷,不瞒您说,我是张记冶铁作坊的,这铸造铁牛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张记冶铁作坊罢。我们一定倾尽全力,把你要的铁牛铸造出来。”
贺将军冷哼一声,看向苏文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判研,仿佛在说,原来是个招揽生意的。
苏文清迎上他的目光,神情坦荡:我本来就是来做推销的,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干啊?
“好,既然是狄师爷举荐的,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如果这桥还和往常一样,被洪水一冲就垮,不光你们,就连你,”贺将军指住狄师爷,“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说罢,朝林子那头看去,早有军士牵了马过来。贺将军飞身上马,忽地转头看了苏文清一眼,然后一挥马鞭,随着那战马一声长嘶,马匹如脱兔般朝着沿河的堤岸飞驰而去。其余的军士纷纷上马,杂乱的马蹄声中,掀起的尘烟中,那些马匹转瞬间便消失了踪迹。
“吓死我了。”狄师爷又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原来他额头上的汗珠不是因为急速奔跑被热出来的,而是被那个贺将军吓出来的。
“狄师爷,那位贺将军有那么可怕吗?”苏文清又气又好笑。
张二花吁了口气,伸手去拉苏文清,“你这个死丫头,可吓死我了。”转过头,也笑眯眯地望着狄师爷拼命抹汗的窘态。
“你们先别笑。你知道那个贺将军是谁吗?”狄师爷瞪着面前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狄师爷,你就别卖关子了。”张二花笑道:“你不说,我们更不知道了。”
狄师爷脸上现出崇拜的神情:“你别看这位贺将军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他的来历可不简单。他的父亲就是当朝元老,现在的兵部尚书贺和敏大将军,曾和呼延赞大将军一起平定四方。这海内升平,都是他们当年打天下打出来的。”
张二花“啊”地半张了嘴合不拢。难怪那么傲慢呢,原来是个有背景的人物。
苏文清暗暗冷笑。这位贺小将军他老爹是当年打下江山的人物,如今还在朝中任职,难道就不怕功高盖主?这世道,做帝王的都善于玩弄帝王权术,防奸臣更防忠臣,把奸臣忠臣摆到了天平秤的两端,让他们互相牵制,这样的话皇上才可以稳坐帝王之位。那个叫呼延赞的大将军就聪明多了,在扬州定居下来,只在扬州大营寻了个闲职,俸碌照发,除了小儿子不争气外,生活过得还是挺逍遥安逸的。
“狄师爷,那这个贺将军也在军中任职吗?”张二花好奇地问道。看那个贺将军一副跩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不应该单单是因为他有个当兵尚书的爹吧?
“这位贺将军,任职扬州军械局,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专门负责边境的军需物资的输送。”一说到关于军队的事情,狄师爷的语气马上低了下来,这军队可是当今皇上直接管辖调度的,地方官员哪敢跟皇上的军队过不去?“说到这个,就连知府大人也要忌惮三分的。”(!)
第十四章张记新作坊的第一桩生意(求收藏)
这时,刚刚在地下趴着的那几个人已经相互搀扶着爬了起来,为首的有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巍颤颤地抓住苏文清的手,满含期冀的眼中有一丝不相信:“姑娘,你真的会铸造用作地锚的铁牛?”
老头的手在颤抖着;那一身被抽得破破烂烂的衣衫也在颤抖着,使他整个人如寒风中飘零的落叶。
苏文清点点头:“老人家,您放心,刚才狄师爷都引证论据说得明明白白了,前朝的人了验证,这方法行得通。”
“这就好,这就好。”山羊胡子老头欣喜道。他身边的同样一身伤痕的人脸上也纷纷露出欢喜的笑容。
三天前,知府一声令下,要他们务必把这城北的浮桥修缮完善,否则他们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全关到扬州大牢里去。他们也知道,这座浮桥是运送军需的必经之路,延误军机这样的罪名不要说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就连现任的知府大人也是担当不起的。
为了加固这座桥梁,他们日夜赶工,光是桥身就用粗壮的方木条加固了近十次,无奈还是抵挡不住洪水的冲击。
“苏姑娘,”狄师爷不解道,“你不是开蘑菇园的吗?什么时候又开了个冶铁作坊?”
苏文清看看张二花,笑嘻嘻道:“刚开张的。”
张二花瞪她一眼:“你这个小妮子真是越发胆大了,刚才差点吓死我了。”转而面露忧色,“小清,你说得倒轻巧,可是我们家从来就没有铸造过什么用作地锚的铁牛,我也不知道这铁牛是什么样子的,如今揽了这笔营生,你要我怎么去铸……”
“二花姐,你放心,我自有打算。”苏文清朝张二花眨眨眼睛,转身看向山羊胡子的老汉,“老人家,你们是船工吧?”
山羊胡子老头略带惊讶地点点头。
“那你们常在这河岸边行走,对于这条河的脾气应该很清楚吧?”苏文清含笑道,“我是说关于这条河的水位高低,汛期旱期,浮桥被冲垮的时间等等,你们都有记载吧?”
“有,当然有。”山羊胡子老头个出橘子皮般粗糙的手,在怀中掏出一小叠纸出来,递给苏文清。
“好!”苏文清喜道,“有了这些原始记录,一切就好办多了。”她把这些皱巴巴的纸张递给张二花,“二花姐,你马上回去把这些记录交给你爹,跟他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他自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交给我爹?”张二花一头雾水,“我爹能行吗?他可从来没有铸造过什么铁牛啊!”这样的事情,她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
“放心,你只要把这些交给你爹就行了。张大伯知会知道怎么做的。”煦暖春风中苏文清微微一笑,她早已胸有成竹。如果说没有参观新的张记作坊之前她只有五成把握的话,那参观过后,尤其是看到那些水力鼓风的装置之后,她的把握已有八成。
“糟糕,要出人命了!”苏文清哀叫一声。她这才想起,她还没给药馆里的苏氏送饭呢。看到天时已过晌午,苏文清这才想起这码事,想必苏氏已经饿坏了。苏文清心中焦急,匆匆说道:“我先赶回家约我娘做饭去。”说完扭头就跑。
“小清,我给你找辆马车。”张二花在后面急叫道。
“苏姑娘,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家有头推磨的驴,我给你牵来,你的脚程会快一些。”山羊胡子老头也在后面急叫道。
驴?奔跑中的苏文清愣了一下。她连马都不会骑,至于那头驴,还是让它慢慢推磨去吧。
***
当苏文清提着食盒气喘吁吁地跑到苏氏的“仁和堂”时,见苏氏已经收了碗筷,在悠闲地浇着里厅里的白芍。
“娘,你吃过了?”苏文清大大地喘了口气,要早知道这样,她也就不用这么急赶慢赶地跑过来了。
“唉,”苏氏故意叹了口气,“生女儿有什么好啊,一天到晚不见个踪影,连娘都不管了。”
“娘,我哪里不好了?”苏文清撒娇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苏氏,把头搭在苏氏的肩上,“我可是以一百米的速度从城北赶过来的,就是怕娘饿着。街上的人都说,马都没我跑得快。”“好好好,娘知道清儿孝顺。”苏氏含笑转过身,“没事怎么会跑到城北去了?”
“二花姐在城北建了个冶铁作坊,要我过去看看。”苏文清道,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盘菊花糕上,“娘,午饭是林大娘送过来的?”
苏氏点点头:“晌午的时候你林大娘刚好到我这里坐坐,就顺便把午饭送过来了。你林大娘惦记着你爱吃她做的菊花糕,就特意做了些给你带过来。”
苏文清这才记起,有几天没去看林大娘了。“林大娘的身子怎么样了,没再犯病了吧?”
“看样子气色还不错。”苏氏笑道,把菊花糕放到女儿面前。
苏文清掂了一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酥酥软软的,一股清幽的菊花香气萦绕于唇齿之间,正是她最爱吃的那种口味。
“你林大娘说,过几天海儿就要上京城了。”苏氏看了女儿一眼,“海儿这一去一年半载的,你们俩也没多少见面的时间。林大娘的意思是,这几天你若能腾得出时间来,就多陪陪海儿。”
苏文清把半个菊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应道。
外面有人叫道:“苏大夫,苏大夫。”
苏文清吃了口茶,道:“娘,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慢慢吃。”
“慢点吃,”苏氏再给女儿倒杯水,“你还没吃午饭吧,你林大娘也给你留了一份饭菜,就放在那边桌子上,你自己去热一下。”说罢转身出去招呼病人去了。
苏文清看看食盒里自己做的饭菜,再看看桌子,觉得还是别人家做的饭菜比较诱人,就拿去热来吃了。
等苏文清吃饱喝足,苏氏依然在前堂忙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