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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的。
漪房心中一酸,眼角的泪珠,串串滚落下来。
夏桀感受到胸前的潮意,隐隐猜到漪房的想法,他的心里,不是不慌乱的。
不管用什么样的法子对付夏珏,他都觉得理所当然,可他不愿意让漪房看到这一面,却又知道漪房迟早都会知晓。
他不知道,漪房会如何看他。
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紧漪房,试图护住他生命中唯一最珍贵而不能失去的。
夏珏笑过,看着眼前相拥的一对璧人,唇角勾起来,他的动作,如同闪电,卷起脚下的片片风雪,直取的目标却不是夏桀,而是漪房!
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布下一个仓促的阵法,可以暂时阻挡人进来,而原本在这个院落之中的人,早已经被他开始张扬的闯入吸引过来,死在这些带毒死士的血液之下,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夏桀同归于尽!
夏桀抱着漪房,步步后退,有些吃力,他明白了夏珏开始这样张扬的原因。原来,夏珏从知道中毒开始,就没有打算为慕容艺解毒,不是慕容艺将夏珏吸引过来,而是夏珏反过来利用了他这样的心思,让他轻敌,好趁机下手。
到了此时,他不得不承认,夏珏其人,做事出人意表,但每一次,都能够恰如其分的点在了人的疏漏处!
夏珏步步紧逼,夏桀步步后退。
漪房被夏桀牢牢的抱在怀里,她能够感觉到,耳垂被刮过的风,吹得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
直到眼前涌动起一阵彻骨的寒意,漪房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心跳如鼓,危机已经近在眼前,她来不及犹豫,做出多余的判断,看到一个人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电光火石之间,她模模糊糊的透过风雪认出了那是夏桀的轮廓。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力量,她双臂抱住夏桀的胳膊,竟然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将自己和夏桀的位置调换过来,而夏珏的掌心,也已经对上了她的脑门正中。
“漪房!”
夏桀不知道应该形容自己心头的感受,他从来不知道,漪房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力量,禁锢住自己,让自己半点动弹不得。他不敢用力过大,生怕自己会将漪房往夏珏的掌心上凑。当他眼睁睁看着夏珏打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心凉彻骨。
然后,下一刻,绝望的夏桀和漪房都被人推到了一边。
当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坐立起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副静默的场景。
慕容艺的剑,从夏珏的胸前穿透,殷红的血液顺着剑身,蜿蜒出一条小溪,落在白色的雪地上,汇出一条血河。
而夏珏那凝聚了所有力道的一章,击打在慕容艺的颈间,那骷髅形样的部位,慕容艺抖了抖身子,清俊无匹的脸上,只是微微的笑着,望着夏珏慢慢的躺在地上,慢慢的笑着合上眼,看夏珏嘴唇喃喃,神情恍惚,然后,血迹,就从慕容艺的唇角,慢慢的渗透。
“慕容哥哥!”
漪房心灵最深处的一块地方,砰然碎裂了,她推开夏桀的怀抱,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抱住慕容艺正在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慌乱的给他擦着血。
“慕容哥哥,慕容哥哥……”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不断响起的,是年幼时,那刻在骨子里的四个字,她眼前的场景,不断转换,从年少时,那个英俊温柔的少年,再到面前这个沉郁悲怆的男子。
泪水,伴着雪水,打在慕容艺苍白的脸上,一点一滴,凝结封冻。
“慕容哥哥,你别吓我,你会好的,我找太医来救你,我找太医来救你。”
慕容艺怔怔的望着漪房,手无力的抬了抬,他想要摸摸面前这个女子的脸。
她在叫他,慕容哥哥。
好久好久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个邋遢瘦小的女娃娃,原来,已经长成了这副样子,成了她命里注定的劫。
他痴痴的笑了起来,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握住,放到温暖柔腻的脸上,心灵的深处,涌动的,是前所未有的暖意。
他动了动唇,看到她泪水纷纷的样子,竟觉得格外动人。
漪房啊,他的漪房……
他的唇,蠕动了几下,发出低低的喃喃声
看出慕容艺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漪房低下身子,附耳过去,却在听到那一句话时,泪水,更加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心灵最深处的一角,跟着碎裂成了齑粉。
慕容艺呵呵的笑,他品着漪房的泪水,眼神游移向不远处被冰雪覆盖的夏珏身上,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只是闭上了眼。
当怀中的身体被漫天冰雪覆盖,再也没有了温度的时候,漪房恍然间听到一阵声音。
那是她的身体里,某一个地方,某一片灵魂,跟着慕容艺飞向天空的声音。
“慕容哥哥……”
夏桀望着雪地里痛苦失声的漪房,幽幽叹息,他站起身,走到漪房旁边,蹲下去,从后面搂住了漪房。
天上的冰雪,飞扬又落下,将地上一地的残尸和三个在雪中相拥的人,都裹在了一起,再也没有恩仇,再也没有你我。
景泰十六年,戾太子作乱,初始大胜,后天子设计,诛逆臣珏,东南乱臣失主,溃不成军,戾太子夏云深失援,南疆部落又逢灾年。天子以三十万军,困戾太子于怆城,半年后,戾太子于烽火台上,自尽而亡。东宫之乱始平。
此乱后,天子以平叛之功,令大臣窦祖年为相,封后宫漪妃为贤德皇后,立嫡长子为太子,由此天下大定——(景泰本纪,东宫之乱)
这一段记述只在大夏的史册上占据了寥寥数语,而那一个逆臣珏字,自此尘封在大夏的历史中,无人知道,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一个何样的皇家纠葛。唯有无数的士人贤士,在猜测中,臆想着这过往的一切。
偶尔,皇城中的一个女子,会在珠玑阁中翻阅书籍看到这段记述时,潸然泪下,那个时候,头戴凤冠的这名女子,就会习惯性的站立在空旷的高台上,望着远处的天空,闭上眼睛,任凭记忆里那些经年的面孔慢慢模糊掉视线,直到身后有一个宽厚的胸膛让她依靠,她的唇角,才会绽放出温暖和煦的笑意。
第八十章(2134字)
天黑了,四周空荡荡的,夏云深一身长长的将袍上面满是鲜血,他站在城头,遥望着对面的城池,心里默默的数着,这是第三座。
从他公布讨伐檄文开始,这是他攻破的第三座大夏的城池,表面上看来,他的军队,似乎是在节节胜利之中,手下的人,也是士气如虹,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场仗,很可能是胜不了了。
原本估计的,就是要趁着夏桀措手不及的时候,不惜先行联合夏珏手中的人马,一举攻之,到时候再来对付夏桀。算下来,一共也只有七个月的时间,至少就能够和夏桀半分天下。
可没想到,已经打了足足一年,他们才打下三座城池。
当初夏珏埋葬在各州府的人手,提前被夏桀挖出了不少,响应他檄文的,不过六个州府,而且,还有两个州府的首领在公开之后,就被暗杀,迅速被夏桀收回去了控制。
当初起兵,他也是同样的准备不足,打到现在,三座城池,每攻破一座,进城一看,都是空城,除了哀鸿遍野,粮仓中未见一滴粮食,能用的壮丁,也被守城的士兵先行奉旨杀死。这一招,固然让天下人都称夏桀残暴,可也是因为他的起兵,才招致天下大乱,所以这个骂名,他和夏桀一人一半!
而且,还能断了他补足粮草的打算,这个招数,实在是好得很,好得很,已经是冬季来临,士兵缺衣少粮,面上的士气都被内里的缺乏所虚耗。
若是不能在四个月里找到粮草补偿,这战根本不用再打下去了。
“殿下。”
有将士捧了热滚滚的肉汤过来,双手奉给夏云深,夏云深接过来,仰头喝下,忽然看见对面那座城池里,有五彩斑斓的焰火粲然绽放,他心中一紧,眼角抽了抽,淡淡问道:“今日是何日?”
将士一愣,没有回话。
“今日是戾帝长子的周岁礼。”
自从夏云深公告了夏桀的十大罪,告知天下人他将要为皇家诛除夏桀合格暴君戾帝之后,夏云深这边的人,就一概称呼夏桀为戾帝了。
夏云深捧着粗瓷大碗的手僵硬半晌,一仰头,将肉汤一干而尽,滚烫的汤水顺着他的喉管流到胃里面,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灼的搅在了一起,可他还是觉得冷。
他唇角扯出一丝笑,痴痴地望着对面,夜风中,有他寂寥的话音幽幽飘荡。
“她的儿子,已是周岁了。”
青山居士叹息一声,挥手示意周围的将士都退下,站到夏云深的身边,和他一起望着对面天空中那斑斓璀璨的焰火。
“深儿,放下吧,你已经起兵,她也生了戾帝的太子,你可还记得,当初你那檄文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夏云深冷冷一笑,眼珠依旧瞬也不顺的盯着对面,像是用尽了力气,就能看透对面那厚厚的城墙,看到那个女子轻笑倩兮的容颜。
“当然记得,当日我亲笔写下这檄文,公告天下,我那皇叔,不思进取,整日宠幸妖姬祸水,斩杀忠良,乃是亡国昏君之主。我为天下计,不得不起兵攻入皇城,斩杀奸妃,除去昏君,重整我大夏皇族。”夏云深说完,嘴里已经满是苦涩。
青山居士点了点头,盯着夏云深瘦削的侧脸道:“你都记得便好,你当日亲手写下了那些东西,又选择了起兵,就该知道,你们两个之间,一丝可能也没有了。”
“当日,是她放我出宫的。”
夏云深打断青山居士的话,忽然微笑着吐出一句让青山居士也大为震惊的话来。
青山居士不敢置信的看着夏云深,抖着嗓子道:“你说什么?”
夏云深微微笑着,重复道:“当日是她放我出宫的。
他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面玉佩,眼睛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当日夏桀派了慕容艺过来,我知道夏桀已经察觉到我不惜一切要和他对敌,甚至联络了夏珏。到了如此局势,夏桀容不得我,师傅当时已经出宫联络各地将领,东宫被团团围住,我迫不得已,潜入后宫,想找到碧如歌早前告诉我的密道,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她。她一见我,只是一惊,就叫翠儿将我带入太后的寿延殿下,我才知,原来那里就是龙脉,等到宫中搜查的人已过,我顺着寿延殿下的暗河出了宫,才找到你们。”
青山居士顿时满面复杂。
当初他看出深儿对那位漪妃已经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唯恐深儿最后连江山大业都为那个女人放弃了,甘愿向戾帝献上一条性命。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加快进程,先行和夏珏联盟,谈好条件之后,再告诉深儿,半是逼迫一般的让深儿动手。他以为自己安排的足够好,以为戾帝还不知这个消息,才敢放心出宫,哪里知道,戾帝竟然探知这个消息,又提前从那个康王府的女儿身上,知道了先皇为夏珏在各地州府埋藏暗棋的事情,不声不响的拔出了各地的暗棋,还趁着他们这些东宫心腹都出宫的时候,想要先行下手将深儿捉住,不惜构陷罪名。
如此这般措手不及,他们在外面心急如焚,甚至都是打算好了,若是实在不行,就交出手上的所有,先将深儿换出来再往东南塞外边境,等待复起的机会。
谁知道,深儿在戾帝那般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和安排之下,居然毫发无伤的从宫中出来,找到了他们,当时他们这些人都是欣喜若狂,没想到,原来,原来却是那个女人……
可那个女人,明知道在当时那般的局势下,放深儿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夏的兵戈灾祸,意味着戾帝的江山威胁,居然还是放着深儿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
青山居士想到这里,不禁眉心一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