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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房对花飘零的重视,既让他们知道了花飘零即将命不久矣,更让他们觉得,若是花飘零真的死去,只怕这位宠冠后宫的漪妃娘娘,未必就会有上一日那样沉稳的表现。
可他们也是无法,若是连天子和漪妃都找不到解药,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
漪房坐在屋中,看着奴婢们来来往往时屏声静气,她的眼,一直关注着床上沉沉睡去的中年妇人。
曾几何时,那双手,那个人还温柔的将她拥在怀中,细细呵护,到了如今,竟已是死寂苍白。
而娘亲的那双手,被那位所谓的父亲握在手中,可会感觉到一些温暖,痴爱数十年,真的就是无悔无怨不成?
漪房如同琉璃碎玉一般的眼里,有幽幽的光划过,窦祖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窦威握着花飘零的手,而漪房,注视着那两双交缠在一起的手,神情,恍若落魄。
窦祖年拧紧眉,他知道窦威这个男人在此时寸步不离的深意,不过是做给他看,做给漪房看!
他觉得鄙夷,觉得厌弃,但此时,都不是最重要的时候,只因,娘亲垂危,曾在漪房来之前,有过短暂的清醒,而趁着漪房在这里,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也懒得去计较窦威的装模作样了。
“漪妃娘娘。”
漪房抬眸,眼神扫过窦威,见他在听到窦祖年一声喊时的轻颤,淡淡的瞥了唇,对上了窦祖年的一双厉眼。漪房的心,就莫名的软成一团棉絮。
哥哥,此时,该是和她一般的伤痛吧。
她说话的口吻,就不再带着今早来窦侯府之时的寡淡,而是换上了几分温和之意。
她正襟坐在上首,轻抬手,“窦大人何事!”
窦祖年朝着窦威那边深深的望了一眼,又朝着花飘零那边一扫,才道:“娘娘,请移驾偏厅一叙。”
窦威闻言,不满看了看窦祖年,唇哆嗦了几次,还是没有说出口。
窦祖年对于窦威的神情,心中有数,仅是鄙视一晒,不屑一顾。
窦祖年顿然被窦祖年这种轻鄙的态度,弄得满面涨红,握着花飘零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手劲。
漪房对于屋中一切,尽收眼底,她点了点头,目光掠过窦威的手,见到他如针扎一般迅速舒展,才先行起身,往偏厅而行。
到了偏厅之后,不用窦祖年赘言,漪房就下令随行的宫婢都先行退下。
“哥哥,到底何事。”
漪房的话音很平静,连亲母的生死一瞬,她都已悲哀的坦然接受,她不知道还有何事,能给她以极致的震颤。
窦祖年目光幽幽,对上漪房的眼,极其端肃的道:“娘亲早前清醒,唤我过去,吩咐若她离世,窦家主母为我二人之姨母,花飘雪。”
听完窦祖年的话,漪房只是初初一滞,就迅速的恢复了平静,甚至,她的唇角,还浮起了若隐若现的笑意,只是这笑,带着淡淡的嘲讽和悲凉。
她双袖交叠在身前,缀出涟漪,望着花飘零所居的那边,轻笑了一声,“娘亲,也在开始为娘家打算了。”
这话,不是询问,只是寥落的肯定。
窦祖年听出漪房话中之意,长长的沉默无言。
娘亲有此举动,他并不意外,花家曾几近落败,若非漪房入宫,若非他后来崛起于朝堂,奋力挽救,在早些时日的科考案中,花家就会一败涂地,满族皆亡!
经历过此一劫,曾给过他和漪房二人关怀的花家,终于也开始了蜕变之举。
对他和漪房,都开始了刻意的巴结,年礼,节礼,隆重其事,亲戚来往之间,言谈疏离。
这是他和漪房都早已预料到的一种状况,人的真情,往往是在困境之中,而难存于富贵。
昔日,花家护他们,于是花家无需谨慎小心,如今,花家依仗他们,就唯恐这条线断裂!
说到底,他和漪房姓窦不姓花!
若是娘亲去世,窦家主母之位另有人选,花家就会唯恐这层关系发生危机,自然就会想其它的法子。
只不过,没想到,竟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屋中长久的沉默,半晌之后,漪房才淡淡道:“我记得,咱们那位姨母,今年才不过十八光景。”
第十七章(4285字)
窦祖年明白漪房话中的意思,幽幽一叹,苦笑道:“外祖那边,来了消息,明日,他就会带着姨母过来京都。”
在听完窦祖年的话后,漪房沉默不言,半晌半晌后,漪房略低了低头,轻叹一声,拂去几不可见的尘埃,望着窦祖年,讽笑道:“哥哥,是不是人得到一些东西,就总要失去更多!”
窦祖年尚未回话,漪房却不给他机会,就冷冷道:“既然外祖都不在意自己的老来女嫁给一个年过半百之人,我又何必在乎!后日他们到了,我便立刻颁下谕令赐婚就是!”
窦祖年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直到对上漪房清冷如霜的眸子,他才岂唇安慰道:“漪房,外祖那边,花家,也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些了。”
见漪房不置可否的样子,窦祖年走到桌边,端起已然冷掉的清茶,一饮而尽,重重的将茶盏放到了桌上之后,狠笑一声。
“漪房,昔日你我在后院做奴才活时,我们一心一意想的就是要上进,后来你选入宫中,封为漪妃,你可记得,你进宫之前,告知我,有些事,不是原谅与否,而是不得不以,你可还记得!”
“我,记得。”漪房望着窦祖年的神情,大抵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微微的点了头。
“我当初对你的话,不以为然,对于窦家,对于那个所谓的父亲,我从未诚心原谅,只不过,在做了家主之后,很多事情,我终是明白,原来的确是不得不为。”
漪房闻言,骤然转身,用从未用过的凌厉眼光看着窦祖年,语气如同霜降般道:“不得不为!”她一笑,厉声而言,“这就是当初你瞒着我和皇上做了交易的缘由!”
窦祖年早知道漪房虽面上不显,甚而有原谅之意,可心中一直为当初他隐瞒她中毒一事而难解心结。此时听到漪房说了出来,反是清爽的笑了出声。
只要漪房肯说出来,昔日那个缠他依赖他的妹妹,就回来了!
窦祖年对上漪房的眼,放慢了语速,徐徐道:“漪房,你身在宫中,难道还不知道身不由己的道理!”
漪房一震,这一次,她彻底没有再说话了。
其实不管她嘴上说什么,身入宫廷,她早就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既然窦祖年已开了这个口,她也没必要再过多的纠缠下去。
只不过,花家的事情,经由窦祖年提出来,让她的心里,多了一个疑问!
那个疑问,就是一直在她心中盘绕着的关于名珍儿的事情,冥冥之中,她一直觉得,也许,曾经以为早已退出大夏政局的花家,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她查了很久,却查不到名珍儿和娘亲有什么关系纠葛,那为何,名珍儿的身上,竟会有和自己相仿的影子,也有娘亲的影子!
“哥,你知道,新入宫的贵人,其中一个,叫名珍儿!”
窦祖年听见漪房骤然转移的问话,眼神闪烁了几下,被漪房敏锐的捕捉到那其中的不对,立刻追问道:“哥,名珍儿和花家,是否也有纠葛,外祖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窦祖年见到漪房大有不追问出来绝不肯罢休的架势,无奈揉了揉眉心。
“漪房,名珍儿的娘亲,也是你我的姨母!”
“这,怎么可能!”
漪房大为惊骇,名珍儿进宫的时候,可是顶的嫡女的名头,既然是嫡女,就该是和那位嚣张跋扈的国公夫人所生,若那位国公夫人是她的姨母,当初前往云山寺的路上,又怎么还会有那一场近乎是不死不休的纠葛!
何况,名珍儿的姐姐,可是当初的珍妃!
珍妃在宫中屡屡对她下了死手,若是名家和她真的有这一层渊源,按照当初珍妃的行事手段,必然就会先笼络与她,再另行他谋,断然不会一开始就撕破了脸面!
“哥,这……”漪房犹豫半晌,一道灵光在脑海之中闪过,吐出了一句话。
“难道,名珍儿不是名家嫡女?”
窦祖年笑的意味深长,“她的确是名家嫡女。”
“那……”
“她才是真正的名家嫡女。”
“你说什么!”
漪房禁不住变了脸色,真正的名家嫡女,那话中之意,岂不是说,以前的珍妃,不是……
这怎么可能,名家,怎会将一个庶出的女儿嫁到皇室中去,若珍妃不是嫡女,那名家又为何会为了珍妃跟她大动干戈呢,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些什么!
窦祖年见到漪房变了几次的脸色,终于不再隐瞒,将他查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寿国公,早年娶了两位夫人,一位,就是现在的国公夫人,还有一位,就是我们那位从小被抱养到别家的姨母——花飘雨。”
窦祖年蹙眉惋惜道:“你定是看出名珍儿和你的相貌,似是有些相仿,才会心生疑窦,皇上也是如此,皇上见了名家送入宫中的画像,就觉得名珍儿和你有些相像,召我入宫询问,我原也不知是何道理,才会去问了娘亲,娘亲想了又想,都不曾想起来花家何时和寿国公府有了联姻之举。直到后来才想起,早年花家,有位被抱出去的姨母,我立刻叫了人去追查这条线索,才得知那位姨母,本名花飘雨,三岁之时,被南王府抱养去做了县主,后来和南王府的嫡出女儿,如今的寿国公府夫人一起嫁到寿国公府,二人都是平妻。”
“二人都是平妻,那……”平妻和嫡妻,还是有极大地不同,漪房困惑不已,堂堂南王府,为何会将两个女儿嫁过去给人做平妻。
窦祖年看出漪房的疑虑,解释道:“当年寿国公提亲的人,是咱们的姨母花飘雨,但南王更想让自己的嫡亲女儿嫁过去,就定下了这个意思,将两个女儿都嫁到寿国公府去,若是谁先生了嫡子,就算做是嫡妻,可是后来,一过数年,谁也没有先生下一个嫡子,寿国公夫人在生了珍妃之后,就身体孱弱,而我们那位姨母,不知道为何,屡屡有孕,却屡屡小产。”
看到窦祖年唇边挂着的冷笑,漪房当然明白,所谓的不知道小产为何,其实就是清楚地知道,这是寿国公夫人下的手!这些肮脏事情,身为世家子弟的他们,见得再多不过了。
“及至后来,等到寿国公夫人又将自己的一个亲妹接到寿国公府,有了所谓的嫡子,姨母终于有孕,那个时侯,嫡妻已然有主,她心性高傲,挣扎许久,生下了名珍儿,就难产而亡,我打听回来的消息,寿国公对咱们那位姨母倒是真的有情,将名珍儿入了嫡枝的族谱,而珍妃,因当年的一些往事,不知道为何,空有嫡出之名,但珍妃的名字,从未进过名家的祠堂。寿国公夫人因此在每年祭祀之时,都要宴请名家长老商议此事,可一直重视嫡出血脉的寿国公,即使在珍妃入宫身居高位之后,对于珍妃入祠堂之事,也断然不肯松口,甚至不惜在名家长老面前立下誓言,寿国公夫人所生之女,永世不得入族谱。”窦祖年将话说完,刮了刮手中的茶盖,唇角溢出一丝轻笑。
漪房望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抿了抿唇。
“原来是如此,我本以为,珍妃定然是寿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没想到,寿国公对她,也不是外面所言的那般上心……”
真正疼爱的女儿,是不会送入宫中的,即便是将她们另行婚配,为家族谋利联姻,可只要精心挑选,加上娘家势力支撑,也比送入宫中要好上千倍万倍。
而名珍儿,年方十八,在大夏世家贵女中,年龄并不算小,拖到这个时候,在珍妃闯下大祸,名家一蹶不振之际,寿国公才将她送入宫中为贵人,必然已是无法转圜的地步了。才忍痛做次决定,否则,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