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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灭长安-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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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令他将七人押至签押房候审。王玄斌暗舒了口气:“是,臣遵旨!”

粗如儿臂的栅栏,精钢锻制而成,横十竖十八,焊成了一只巨大的铁笼。七犯被关在铁笼内,锁着沉重的手铐、脚镣,铐镣上再加粗逾拇指的铁链,铁链一端与铁笼相连。这样一来,任他顶尖的高手亦万难自笼内脱身,更何况七犯的全身大穴又尽皆被封。

因此,当赵长安说要单独审讯时,王玄斌当即恭恭敬敬地退出签押房,亲手带上门,并吩咐众官员和禁兵衙役都远远地退至廊下,在听不到签押房中任何声响的地方静候。

敢谋刺当今御前的第一宠臣、尊崇已极的宸王世子,便是个傻子也想得出,其中会藏有多少骇人听闻的宫闱秘史,对此,能不予闻,还是尽量不予闻的好。

赵长安淡定端坐。七束凌厉炽恨的目光利刃般戳在他身上,要是目光也能杀人,此时他已不知被杀死多少次了。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谋刺皇室宗亲,是十恶不赦大罪的第四款——谋恶逆!按律,其人凌迟处死,诛灭九族。你们不吝惜自己的命也就算了,却牵连各自的亲眷好友、门生故旧,于心何忍?又于心何安?”

俊秀文士冷笑:“畜生!我们既然来了,就从没打算活着回去,你就别假惺惺的猫哭耗子了。”

赵长安斜瞥他:“不怕?你以为,你们还真是梨园七贤呀?上官轻寒,你父亲和两个妹妹虽然死了,可高堂老母犹在,更遑论你上官家众多的亲眷了。现下你倒是求仁得仁,只可惜……要带累整个上官家族来为你今天的莽撞之行陪葬!”他瞟一眼其余的人,“银枪王龚二龚老爷子、一剑平南苏清河苏大侠、正气庄的何凌天何少庄主,”又瞅一眼使长鞭的汉子,“骆英骆六侠,曾长风的长天一绝鞭法,传到你这儿,的确是出神入化了;还有吴守谦吴总管的双刀和赵济仁赵少侠双钩上的修为,今日一经领教,果然名不虚传!”他好整以暇的几句话,便将七人的身份来历尽皆说穿。

七人面面相觑。行刺前,七人便约定:无论行刺成功与否,七人中若有被生擒活捉的,那任官府如】何刑讯逼供,也绝不能泄露【书】七人的身份底蕴,以保家人的【网】性命安全。但七人全未料到,赵长安竟会对七人的情况了如指掌,一想到各自的高堂父母、娇妻弱子,七人不由得脸色惨变,意乱如麻。

赵长安冷瞅七人表情:“如何,怕了吧?不过……”他蹙眉,“上官公子行刺的情由我倒晓得,可剩下的六位却又是为何?这样巴巴儿的赶着来送死?”

白发老者龚二怒骂:“呸!狗屎都不如的粪渣,你做下的那些‘好事’,你自己会不清楚?”赵长安眉一掀:“哼哼,我做过的好事实在是太多了,多得连我都已经想不起来了,是哪几件好事,却要麻烦各位,这般殚精竭虑、大费周章地前来‘谢’我?”

龚二仰天一笑,目中已有泪光:“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上月初八,你杀了我大哥全家八十九口人,这才几天,你居然就已经全忘光了?”

“哦?你呢?莫非……你的全家人,也被我斩尽杀绝了?”赵长安斜瞄清俊少年。

何凌天双目赤红,一字一泪:“我二姐,叫何燕容!”赵长安面无表情,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何凌天目睚欲裂,没料到,“赵长安”用极卑劣下流的手段奸杀了他最亲爱的二姐后,再听到她的名字,居然会是这种表情!他原以为,在听到他二姐的名字后,赵长安会羞愧——恶人在恶行被揭穿后,难道会不羞愧?或是吃惊,吃惊受害人的亲属会这么快便寻仇上门;便是洋洋自得也好啊,一些变态的恶人,的确是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以为耻,反以为傲的。可此时的赵长安,目光平静,面容安详,仿佛二姐的死,跟他毫不相干似的。何凌天不想再说一个字了——跟一头畜生,你能说些什么?

赵长安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对余人道:“我记起来了,诸位的情形,想是跟龚老爷子、何少庄主一样吧?要么有亲人被我杀害了,要么有美貌的女眷,被我……”苦笑,“糟蹋了?”

“不!”骆英道,“我跟苏六兄没有亲人被你杀害或是糟蹋!”

“那就是为了你们结义的兄弟或是过命的朋友?”

苏清河冷笑:“哼!我四海会纵横天下,专管不平事,像你这种,戕害无辜、荼毒妇幼的恶魔,我四海会又怎会不管?”

赵长安一愕:“你们两个是宁致远派来的?”骆英斜睨他:“呸!真要是我家少掌门派我们来,恶魔,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

“哼哼!”赵长安亦冷笑,“姓宁的真有这本事,我只须一见了他,就活不成?”苏清河咒骂:“恶贼!善恶皆有报,只分迟与早。你今天虽侥幸逃脱,但终有一天会死在我家少掌门的剑下的。”

赵长安仰身后靠:“哦?听你们俩这一说,我倒还真想会一会这位天下无双的少掌门了,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能,能让我在一见他之下,立刻血流五步、伏尸于地?”

“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赵长安仍然微笑:“呵呵呵,这一天,我还等得到,只是……七位却是再也等不到了。”

“死生有命,今天此事乃天亡我辈,姓赵的你别太得意了。”

“天亡?上官公子,别怨天尤人,今天这祸,追究起来,其实还得要怪七位自己!”七人大眼瞪小眼。

“七位既称梨园七贤,定精擅音律。想《秋声赋》,乃是叹秋之悲凉、伤生之无常,宫声主悲,清角伤怀,何以何少庄主的檀板,起手便现怒意?这跟秋声相去也太远了一点儿了吧?上官公子的箫吹得倒还马马虎虎,但既为七贤之一,就该知道七乐合奏,琴为正声领奏,怎么没等我开指,箫就已抢奏?”

宫声、清角,是古琴五音中的二音,而领奏、开指则是古琴演奏的方法。七人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七人尚未动手,就已露马脚了。七人的确不精通丝竹,这次混入宫中,原来策划好了的,只要赵长安一在琴凳上坐定,两手都搁在琴上,七人就立刻动手。未料七人滥竽充数,赵长安却是通音晓律的大行家,非但马上就对七人起了戒心,且一曲《秋声赋》抚得悲凉无尽、荡气回肠,致使七人尽为琴音所迷,竟忘了动手。直待琴曲终了,方才醒悟。但这时再动手,就太晚了。七人颓然若丧:一月余的殚精竭虑,遇到赵长安这样的对手,竟是不堪一击!

“不过,我还有疑问。就算七位真的精擅丝竹,朝中要无人策应,也绝混不进宫来。这人好手腕啊。况且,我善抚琴一事,七位又是如何知道的?”

七人笑了:“恶贼!你跟我们兜了大半天的圈子,为的不就是这个?”龚二冷笑:“我们不但知道你会弹琴,还知道你这畜生最爱在众人面前作出助人为乐的样子来。所以我们要你抚琴,你一定会答应。你这么聪明,想都该想得到,我们怎会说了,让你去斩草除根?”

赵长安眼望窗外一片随风飘落的枯叶:“哈,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那个……指使你们来行刺我,并为你们提供一切方便的女人?”

七人一震,何凌天脱口而出:“你怎么晓得是她?”

“我是谁?凭你们的小小伎俩,又岂能瞒得过我?这个女人,也是皇室宗亲,武功亦极高。本来嘛,行刺这事,该她自己来做,可她却因为跟我熟,不敢出这个头、露这个脸……”他一边慢条斯理、字斟句酌地说,一边仔细观察七人,只看七人面色灰败如死,亦知自己那些揣测的话,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了,但接下去该如何措辞,却踌躇了,只怕言多会有失。罢了!今天的收获已经不小,顺风旗莫扯得太足了,等过几天,救出七人,到时他们一定会坦诚相待的。

于是他淡淡笑道:“你们冥顽不灵,我可是大人大量,只要你们安静守制,会审后俯首就刑,那我在此可先应允七位,你们所该得的惩处,仅止于你们七人,罪不及妻孥,另……反正你们都死定了,我就好人做到底,也不剐了,到时就一刀斩讫,如何?”

七人从被擒后,自知必死,但一想到寸桀而死的凌迟酷刑,俱不寒而栗。是以都想寻机自尽了事。若非狱卒看管严密,就这被擒的两个时辰里,七人只怕早死了不止一回两回了。现听他这样说,七人俱一凛:他为搏宽大仁慈的名声,也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是以用不动凌迟酷刑,也不追究家人为条件,换自己七人的“安静守制”、“俯首就刑”。罢罢罢,为了家人们平安脱祸,他就是要自己七人上刀山,下火海,七人也咬牙认了,何况只是伸头一刀?

七人互望一眼,心意相通,苏清河沉声问:“姓赵的,你说话算不算数?”赵长安仰头,一脸的傲然:“我是谁?堂堂宸王世子,当今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我的话被尊为钧旨,怎会不算数?”

“那……你怎能叫我们相信,我们信守了跟你的约定,你却不鲞溺出尔反尔?再去祸害我们的家人?”

“这太好办了,你们不是梨园七贤吗?梨园七贤又怎会有家人?初九三法司会审,四天时间,尽够你们串通供词,斟酌供状的了。等到审时,你们切莫多加攀扯,更莫要多说,以防漏了口。我做个问的样子,你们做个服罪的姿势,定的刑处,我会立刻命人通传你们,到那时,双方不就皆大欢喜了?”

龚二咬牙笑了:“皆大欢喜?哈哈,倒的确是皆大欢喜!”

赵长安搁下茶盏,离座,施施然往房门踱去:“七位就畅畅快快地歇一歇吧,四天后,我和诸位还有一场好戏要唱呢,不养足了气力,怎能把各自的角色演好?”

在远处遥望的王玄斌见他出来,忙疾步迎上,躬身施礼问候。赵长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伙强贼,看起来倒都像条汉子,可我才一说要动刑,就全吓坏了,只求我饶命。哼!痴人说梦!怎么可能?不过,看在他们已悔罪的分上,王大人就不要再把他们押天牢里去了。依我看,就现在这样也很稳妥,不然,案情如此重大的朝廷钦犯,伏诛前,要是被熏死了一个两个的,只怕……”

王玄斌喏喏连声:“是,臣遵命。反正他们也跑不了,臣马上再多派四百兵士来,把这间房团团围住,管教七犯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赵长安很满意:“王大人真不愧能员之名,等此案审结,我倒是要在御前,好好儿地叙一叙你的襄助之功。”王玄斌大喜,赶紧跪倒,连连叩头:“助殿下审问七犯原是臣的本分,有何功可言?只要殿下满意,臣等就是再多忙点儿累点儿,也是心甘情愿。”

晏荷影才在永泰宫安顿下来,便转念想到赵长安的寝宫里去看看。她为这个举动找借口,兴许,他会把传世玉章放在那里的某个地方?但真正的情由,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于是,她问侍立在侧的宫女,赵长安的寝殿在哪儿?宫女蹲身行礼:“回郡主的话,殿下在长生殿安置。”一指远处一座高大雄伟的殿宇,“就是那儿。”

“嗯。”她迈步出殿,“这里好气闷,我出去逛逛。”拦住六名欲跟上来的宫女,“你们别跟来,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她慢慢下了汉白玉石阶,待转过殿角,确信众宫女已看不见自己,这才拔步疾行,左绕右折,径往那座大殿奔去。

待到殿前,她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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