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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南河冲两包感冒冲剂,“刚好,妳和小柒吃完饭一人一包。”
魏老煞有介事地搭着杨小空肩膀,两只瞎眼睛放出光来:“是喜脉啊!!是喜脉!!”
杨小空无语问苍天。
乐正柒感冒,依然流着鼻涕活蹦乱跳。
杨小空感冒,整个一半死不活的模样,坐在木楼门口的石凳上晒太阳,忽冷忽热,连喘气都费力。直挨到中午,曹老准备搭车回家去吃饭,顺道过来看看杨小空,见他脸都烧红了,病的实在蹊跷,不禁有点心慌,问道:“小空,妳到底哪里难受?”
杨小空动动嘴唇:“不知道。”
曹老喊来魏南河,嘱咐他送杨小空下山去瞧瞧病,杨小空没有推脱,这病确实来得古怪,好像不是感冒。
魏南河开着车带杨小空出了工瓷坊大门,柏为屿从妆碧堂奔出来,泪涕横流状,从车窗处伸手拉杨小空,嚎啕道:“师弟——我舍不得妳啊——”
杨小空也不由红了眼圈儿,虚弱道:“为屿,我就是下山去看个病,不会死在半路的。”
魏南河冷眼看着柏为屿:“装吧。”
柏为屿抹一把眼泪,“师弟好走。”本想应景地从口袋里摸出条手帕,不想只摸出笔擦排刷拷贝纸之类,再摸,摸出只袜子,勉为其难地挥了挥,“我在这里等着妳,路边野花不要采~~咿呀咿呀喂~~”
杨小空往座椅里挪了挪,有气无力地对魏南河说:“魏师兄,走吧。我被为屿吵得快要昏倒了。”
柏为屿挥舞袜子目送车子远去,自言自语:“师弟真像小花一样娇弱,感个冒都这么折腾人。”
乐正柒嘴里塞满了吃食:“真的很娇弱啊!!以后我们叫他羊小花好了……”
黄昏的时候,魏南河把杨小空送回来,他的病查出来了:水痘,初步诊断是化学漆的一些微量毒素进入呼吸道,没能顺利排出而沉积在体内引起的。
打开车门时,柏为屿发现杨小空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红疹。
曹老彻底没辙:用大漆会过敏,用化学漆会长水痘,我该拿这孩子怎么办才好?
杨小空晓得自己的病会传染,回来后便闷不吭声地躲进自己房里,心情消沉到极点。乐正柒和柏为屿面面相觑,也没有心情去挤兑他了。
柏为屿端着饭菜,敲敲杨小空的门,“小空,吃饭。”
杨小空应道:“妳放门口吧,会传染的。”
柏为屿讪笑:“又不是麻风病,至于吗?”
屋子里没有声音了。
乐正柒抱着纸巾盒擤鼻涕,用胳膊肘顶顶柏为屿:“说话真难听。”
柏为屿将碗碟放在门口,悻悻道:“妳好意思说别人?”
两个人无所事事,把土狗们抓出来挨个洗澡,乐正柒拖出个木桶,倒进温水,先将瘦黄狗扁扁丢进去。扁扁嗷嗷惨叫着乱跳,两前爪搭上木桶边缘,这才老实一点。柏为屿仰望头顶上的月牙儿,老头子似的叹口气道:“小空真可怜,这下该怎么办呢?”
乐正柒眨巴眨巴眼睛,“不学漆画又不会死。”
“会死啊,会死的很惨!!”柏为屿透过朦胧水汽看了眼乐正柒,“他这三年研废了,考上了不念可惜,勉强混着吧,大漆不能用,用化学漆会长水痘,什么都做不了,混个三年又浪费时间,”
“水痘长一次就终身免疫了!!”
“说的那么轻松!!”柏为屿往扁扁身上倒香波,喃喃说:“现在只是长水痘,天晓以后会发什么病。再说,我们是整天和漆打交道的人,长期用化学漆也不是办法,不出三、四年,呼吸系统多少会闹毛病,做一辈子的话,老了十有八九会得帕金森。”
两个人一阵沉默,乐正柒揉着扁扁水淋淋的尾巴,小声说:“先不去想他了,为屿啊,我明天要去陕西了,那里有个西汉的墓。”
柏为屿吓了一跳:“什么?妳又出什么幺蛾子?不怕魏师兄揍妳?”
“我也不是很想去,”乐正柒抬起左手,借着月光打量那道疤痕,语气里带着点儿悲哀:“雨天前会痒的难受,我的左手没有以前灵便了,我怕再受伤,会疼。”
柏为屿握住他的手腕,恶言相向:“废话,能不疼嘛?我看魏师兄就该买条狗链栓住妳。”
乐正柒抽回手,嘴巴一扁,可怜兮兮地说:“老蛮昨天找南河说那个墓的情况,南河没理会他,他一早就走了。我偷偷打电话和小蛮谈了谈,不告诉南河,我单独和他们合作。”
老蛮是个茅山道士,寻墓高手,身边带着个侄子,俩个人是正儿八经的流浪汉,四海为家。那侄子二十多岁,名字不详,大家方便称呼,叫他小蛮。
“又是小蛮那龟儿子!!”柏为屿沉下脸色,“妳这孩子翅膀硬了还是叛逆期来了?刚刚还说疼,又想找疼去?”
“我会小心,”乐正柒揉揉手臂,故作轻松地说:“上次受伤后我游手好闲的呆了半年,整个一废物……”
柏为屿截断他:“妳就当个废物乖乖的游手好闲吧,免得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损失!!”
乐正柒一笑,“虽然我也不喜欢盗墓这个行当,但我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呢?闲久了,我很无聊的。”
柏为屿知道自己劝不了,寻思良久,说:“我陪妳一起去。”
乐正柒失笑:“呵,曹师叔放妳?”
柏为屿嬉皮笑脸:“陕西嘛,妳盗墓,我采风,老师那里我去骗!!”
“没门!!”乐正柒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妳和小蛮一样,只会给我拖后腿!!”
塞翁失马乎?
回到木楼,饭菜还是摆在门口,杨小空什么都没有吃。乐正柒恼了,一脚踹开房门,“杨小空,妳给谁使性子哪?”
杨小空吓了一大跳,用被子蒙住脑袋,露出一只眼睛怯怯地望着对方。
乐正柒把饭菜摆在床头,伸手扯他的被子,“这是什么天呀?被子捂这么严实干什么?小心又长水痘又长痱子!!”
杨小空往床里缩了缩,“别动,会传染的!!”
“传个屁!!”乐正柒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老子十岁就得过水痘,早免疫了。”
杨小空一头短发捂得乱柒八糟,四肢脸部的红疹愈发厉害了,他蜷在床角,精神萎靡的道:“我吃我吃,妳们出去吧。”
柏为屿拉过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我们看着妳吃,吃完饭才能吃药。”
杨小空悲愤地瞪着柏为屿,端起碗吃几口,“我没什么胃口。”
乐正柒颇有兴致地看着他愁眉苦脸,“妳别哭啊,一个礼拜就能消下去,别用手抓就不会留疤,几个月就能好齐。”
杨小空委委屈屈的带着哭腔说:“我没哭。”
“得,没哭也快哭了,妳吃,我们陪妳说说话,”乐正柒盘腿坐在拔步床床沿,“我出水痘那时候还在墓里,我爸就把我放在棺椁中,他去村诊所给我买药吃,不想我爸一走,棺材里的家伙就开始动了……”
柏为屿:“咳咳……”
乐正柒指手画脚的说:“我一看,还是只……”
柏为屿:“咳咳咳……”
乐正柒不满地斜了柏为屿一眼,然后看向杨小空,“还是只肉粽子!!它起来到处乱爬……”
杨小空不解:“肉粽子?”
“就是没腐烂的尸体啦!!”乐正柒有点渴了,端起杨小空的萝卜汤喝一口,“本来它没怎么我,是我看到它帽子上有颗夜明珠挺闪亮,就伸手去拔,结果被他咬了一口……”
杨小空冷汗淋漓:“……”
柏为屿虚弱地站起来拉他,“柒仔,让小空休息休息。”
“日啊!!”乐正柒甩开,“我还没说完呢!!说到哪了?哦,我被它咬疼了,也去咬它,它可真臭,我从它肩上咬下一块肉,蛆都爬到我脸上了……”
杨小空吞口口水,刚酝酿出来的一点食欲又退下去了。
“后来那家伙被我爸一刀嘎嘣了,我爸以为我必死无疑,抱着我哭得唏哩哗啦,我还第一次瞧见我爸哭,不想我没死成,睡一觉就没事了!!更奇怪的是后来不管在哪个墓里遇到粽子,它们都以为我是它们的同类,只追我爸不追我……”
柏为屿插话:“狂犬病还有十多年的潜伏期呢,妳什么时候发作了别咬我。”
乐正柒翻白眼球给他,继续说:“所以说嘛,小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倒霉一场,肯定会有另一场好事等着妳。”
杨小空捧着碗,原本还不想哭,这下便红了眼眶。
柏为屿偏过脸偷笑,回眼见乐正柒喝完杨小空的汤又吃起肉来,哭笑不得,他一脚跨入拔步床内,俯身用手穿过乐正柒的腋下,拖起来就走,“好了好了,宝贝柒,妳别吃病号餐了!!”
乐正柒第二天一大早便借口回姐姐家陪爸爸几天,下山了。
山里的清晨天气凉,魏南河找出一件破旧的牛仔夹克给乐正柒套上,顺手把拉链一拉到顶,然后拍拍他的脸,“到娘家去乖乖儿呆几天,多陪妳爸说说话,别再惹他生气。”
“我哪有机会和他说话,每次回去就和姐姐姐夫说说话,他都不理我。”乐正柒气鼓鼓的,“我姐给他买一只藏獒后他就更没正眼瞧我了!!”
魏南河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一下,“过年时我去一趟,给他陪罪送个礼……”
“小心他放狗咬死妳这衣冠禽兽!!”
魏南河一笑,“别学妳爸骂我。”他伸手揽住乐正柒,靠近对方的耳朵轻声说:“那个元青花罐子当聘礼,师伯肯定喜欢。”
乐正柒眯眼笑了,“妳这奸商!!我自己挖来的东西当我自己的聘礼,妳……”说了一半,“呸”一声道:“去妳妈的聘礼!!”抬手抓住魏南河的短发一阵乱扯,“妳要胡言乱语气死我爸才得意啊?老流氓!!”
柏为屿从二楼窗内往外看着那两个人打情骂俏,酸味在心头绕来绕去,怎么也赶不跑,将自己酸得够呛!!他把窗帘放下来,在黑沉沉的屋子里打转,嚷嚷道:“小空,别窝在被子里,出去走走嘛!!”
杨小空蜗牛似的蜷成一团:“为屿,妳少进我房里,会传染的。”
“我天马流星靠!!谁像妳这么娇弱啊?羊小花!!”柏为屿拉开他的被子:“总要起来吃饭的吧!!”
杨小空:“呜呜,真会传染的……”
“哎呦喂我的咩咩,”柏为屿吓了一跳:“怎么越发越多了?”
杨小空:“呜呜,妳别碰我,前一个礼拜是传染病菌的高峰期……”
“得得,我给妳把饭送上来。”柏为屿没法子,只好撒下杨小空下楼了。
魏南河有个茅山派传人老蛮勘墓,杜佑山手里有个风水师霍梨,与那个糟老头子不同,霍梨是位光鲜亮丽的美女,年纪和杜佑山相仿,底细很是神秘,至于怎么和杜佑山掺和在一起,无从得知。
老蛮在遥远的陕西勘出一个西汉墓的同时,霍梨就在本市管辖下的一个县城查出一处明朝官窑遗址。
官窑遗址和墓不同,墓里非但机关暗藏还有粽子出没,像个迷宫似的东转西转风险极大,真摸到陪葬品还不一定能搬出来。而官窑遗址就不同了,古时候进贡朝廷的瓷器讲究到极致,一个窑烧出来的瓷器只有几件乃至根本没有一件达到朝廷的要求,其余的瓷器不能在民间流通,只有一条去处——摔坑里埋了。这不能说那些报废品都是垃圾,古时候的窑工和陶工们拎着脑袋烧制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