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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喜瞬间被惊惧所替代,虽然早已在那些迷离的梦境中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真切切看到的时候,她还是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
九尾狐在岩壁上点了几点,朝潭中心那块岩石飞去,稳稳落下,一块碎石从岩石上滚落,跌进血红之水中,噗的一声烧起来,融化成了汁液。
白小舟很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自不会明白自己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劫。
她仍然盯着面前这张脸,她的妈妈并不十分美丽,却清秀可人,有一种常人所没有的温婉气质,像江南水乡那些大户人家的闺秀,让人一看便想要亲近,仿佛对着这样一个水做的人儿,任何的火都发不出来。
“乖乖地待在这里。”依然是慈母的微笑和话语,“我去救你的朋友。”说罢,她纵身一跃,扑向洞口那看傻了的瞿思齐和他身后的欲望怪物。她身子浮在半空,手中多了两道灵符,口中念念有词。灵符火起,那怪物发出一声贯穿长虹的尖叫,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那些缠着少年的触角纷纷松开,它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身体,拼命扭动挣扎着。
“思齐,快用剑砍它。”九尾狐喊道,“一定要从头到尾,将它劈成两半!”
瞿思齐如梦初醒,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青铜剑,白光将剑补完,然后大喝一声,用尽了十二成的力气,朝那怪物砍过去。
他觉得砍进了一团棉花里,软绵绵的,没有一丝阻碍,就这么一路往下,因用力过猛,当的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串岩石飞溅。
那怪物竟然真的被他劈成了两半,它的内部全是纠缠在一起的肢体,一条条,白生生的,看得瞿思齐胃内翻腾,张嘴欲呕。
惨叫声一声连着一声,仿若这一剑下去砍中了几千几万人,九尾狐仍在念诵咒文,嘴唇开开合合,越来越快。那怪物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猛烈地燃烧起来,火焰不是红色,而是青色,像一大团鬼火。鬼火之中,欲望们挣扎怒吼,瞿思齐几乎要认为自己置身于火灾现场,正观赏着一场可怕的大劫难。
烧了足足有十分钟,那火光终于渐渐弱了下去,直到化为虚无。
那怪物被燃烧殆尽,竟连一点儿灰烬都未曾留下,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洞穴中昏迷的朱翊凯身体猛地一震,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坐起。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满身的血与伤,不明就里地自言自语:“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伤成这样?”
白小舟站在岩石上,望着面容柔和的九尾狐,心中百味杂陈。这是她的母亲,熟悉又陌生的母亲。
“小舟。”九尾狐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抚摩她的长发,她本能地退后一步,避开那只手。九尾狐眼中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笑容微微有些凄迷。“小舟,你不要妈妈了吗?”
“你不是我妈妈。”白小舟咬着下唇,看着她飞舞的九条尾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妈妈是人,你变成我妈妈的模样,想要干什么?”
九尾狐垂下眼眸。“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长大了,有些事情瞒不住你,所以我才要离开啊。”她不愿意看到女儿眼中的戒备和怀疑,因此即使知道她很无助,知道她在满世界寻找自己,也要躲着她,否则,当撕开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残酷的真相时,受伤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小舟啊。
九尾狐脸上的惆怅和悲戚令白小舟心中一痛,她将下唇咬得出血,迟疑了一阵才问:“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妈在哪里?”
九尾狐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似乎想起了久远的回忆:“她……死了啊。”
白小舟猛地抽了口冷气,只觉得胸口处有一股怒气喷薄而出,怒吼道:“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她已经死去很多年了。”九尾狐细细地想,“那年,你只有几岁,还是个不记事的小姑娘呢。”
白小舟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她转过身,从站在身后的瞿思齐手上夺过剑,往前一递,架在九尾狐的脖子上:“说,是不是你杀了我妈妈?”
九尾狐苦笑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吗?因为我是异类,就认为我是杀人凶手?”白小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推开上来劝解的瞿思齐,怒喝道:“不要再废话!说,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九尾狐似乎一点儿都不怕那把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面容依然柔和,宛如慈母:“音儿……她是出车祸去的。”
车祸?
白小舟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开,那个一直纠缠着自己的噩梦铺天盖地而来,在那个梦中,父亲抱着浑身是血的自己在山中飞奔,她奄奄一息,双手血肉模糊。
第三部 第二十七章 “仙缘”
“你父亲曾经是个赏金猎人,专门接灵异案子。那一年,他接了一个大案,分不开身,让音儿先带着你去你外公那里。他很费了一番工夫才捉住了那个案子的罪魁祸首,在押解他的时候,那人告诉你父亲,他的妻儿将有生命危险。”
“我父亲不会相信他!”白小舟急切地说。
“那人不是普通人啊,他能够预言未来,而且,从未出过差错。”
瞿思齐闻言一惊:“难道那个人是……”九尾狐瞥了他一眼,忽然嘲讽地轻笑:“真是孽缘啊。”
瞿思齐脸色骤变,低头不语,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地说:“白叔叔能够抓到他,真是厉害。”
“当然,修谨曾经是最好的赏金猎人,他的天赋令多少人嫉妒啊。”九尾狐又陷入了回忆之中,她脸上所绽放的笑容宛如少女般明媚。白小舟心想,难道她对爸爸……
“那人的话让你父亲方寸大乱,几个回合下来,那人逃脱了,你父亲也没有心情去追,马不停蹄地赶去寻找音儿和你。可是,他终究晚了一步,你和你的母亲出了车祸,是他亲手把你和你母亲从大卡车的车轮下拉出来的。”
白小舟浑身不住地颤抖,脑中似乎有一扇门,一扇关闭了很多年的门,就这样被突然打开了,模糊的记忆从门内涌出来,她依稀记得,那一年,妈妈牵着她的手,走在小镇的街市上,她正缠着妈妈要吃包子,妈妈拗不过她,只得给她买了两个,她吃得满嘴是油,妈妈蹲下身子,宠溺地替她擦去嘴角的葱花和油汁。
一切都很美满,一切都很幸福。
可是一个巨大的阴影朝她们冲了过来,那是一辆失去了控制的大卡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路人的尖叫声,像一头噬人骨肉的巨大怪兽。
留在她记忆中最后的景象是巨大的轮胎和漫天的血光。
“不!”她丢下青铜剑,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这不是真的,这些都不是真的,你说谎!”
九尾狐心疼地看着她,将九条尾巴一收,缓缓走过来,试探着伸手,想要将她抱入怀中,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小舟,不要怕。”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温言抚慰,“都过去了。”
白小舟记得这个动作,以前每当她做了噩梦之后,妈妈都会将她抱在怀中,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呢喃:“别怕,妈妈在这里。”
这种感觉让她很安心。
她咬着牙,抓住九尾狐的衣服:“后来呢?”
“你母亲已经没气了,你父亲抱着你去找你外公,救活了你。”说到这里,她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眼睛往她的双手瞟了瞟,又换上了浅浅的微笑,“你还太小,不能没有母亲,你的父亲很自责,也不想再娶。我和他从小就认识,是很好的朋友,朋友有难,我怎么能置之不理呢。何况……”她捧起白小舟的脸,“我的小舟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
白小舟不知道此时此刻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温暖、惊讶、恐惧、悲伤,万千情绪交织,呆呆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因为一句不是亲生的,我的小舟就不要妈妈了吗?”九尾狐半开玩笑地问,白小舟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九尾狐拍了拍她的头,瞿思齐也忙上来劝解:“别伤心了,打起精神,先想法子救龙老师要紧。”
白小舟一凛,侧过头去看了看镶嵌在红石里的龙初夏,事有轻重缓急,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龙老师这是怎么了?”
九尾狐脸色微变,沉默了一阵,指了指那块红石:“这是山的精魄。”
二人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山的精魄是什么。九尾狐继续说:“相当于山的心脏,每一座山都有一个,否则山将会变成死山,没有任何生物能在山中生存。”
白小舟皱了皱眉:“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九尾狐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你已经发现了?”
“我只是猜测。”白小舟沉着脸说,“那些神秘失踪的山民和路人,都是不小心进入了这座溶洞吧,就像我们在洞口看到的张力,吸尽他们精魄的不是什么怪兽,而是这座洞穴,或者,是这座山峦。”
瞿思齐脸色一黑,这种想法他不是没有,只是被大山吸尽精魄,这种事可谓闻所未闻。他未免又有些心有余悸,怪不得进入溶洞之后他就这么容易疲倦,原来竟是被吸走精魄所致。
九尾狐又往红石顶部指了指:“你看那里。”
白小舟抬头细看,红石上似乎缺了一小块,上面还有凿子留下的痕迹,九尾狐说:“那是精魄之魂,每一座山峦要存活于世,必先能与天地交,也就是常说的吸收日月之精华,其关键在于那块精魄之魂,但数百年前,曾有一个道士闯进了溶洞,盗走了它,从那之后,鹿景山便开始从山民身上吸取精魂。人乃天地之灵长,它无法取之于天地,便只能取之于人类。”
“那它为什么要绑着龙老师?”瞿思齐忍不住问。
“因为初夏是‘地仙’体质。”
地仙?这种说法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白小舟朝瞿思齐望了一眼,瞿思齐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好像在修真小说里看到过。”
修真?白小舟额头上冒出一排黑线。
“所谓的地仙体质,也就是古人常说的‘仙缘’,无‘仙缘’之人,就算食尽灵丹妙药,费尽千辛万苦,也无法成仙。而有‘仙缘’之人,则能吸收日月之精华,修习术法便能事半功倍。”九尾狐道,“初夏天生便有‘仙缘’,红石之所以将她禁锢于此,便是将她当做了媒介,通过她的身体与天地合一,同时……”她顿了顿,垂着眼眸说,“也延续山中所有生灵的生命。”
白小舟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才能将她救出来?”
“没有办法,除非找回那块精魄之魂。”
瞿思齐闻言,只觉一股热血涌上来,将青铜剑捡起,朝那红石砍去:“我就不信了,把这块破石头打得粉碎,还救不出龙老师?”
九尾狐大惊:“且慢!”
青铜剑“当”的一声砸在石头上,磕飞了一小块碎石,四周的洞壁变得更加鲜红,脚下的血水中仿佛进了一条大鱼,被搅得汹涌澎湃。那红石如心脏一般跳动了两下,龙初夏的身体更往里陷入了一分,几乎将她的下半身淹没。
瞿思齐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
“没有用的。”九尾狐摇头,“人力怎能与自然之力抗衡?就算你再强,在鹿景山面前,也不过是蝼蚁。”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如果把这座山毁了呢?”
众人一惊,白小舟欣喜地回头,看见站在洞口的朱翊凯,他扶着神色憔悴如丧尸的司马凡提。他将司马凡提轻轻放在地上,靠着墙壁,额头的碎发被血糊在脸上,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