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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固没回答:“有他的照片什么的吗?”
简品皱眉想了一会:“估计集团的网站上还会有吧?因为当初金玉他也是参加设计的,那一批设计师可能都会有照片。”
沈固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萧轻帆。萧轻帆正在跟人说话,看起来满面春风,脸色也不像在金玉大厦停车场的时候那么苍白,他穿得很时髦,虽然也是黑礼服,上面却缀着些银饰,看起来格外的特立独行。因为在场的不少人都在注意沈固,所以他也偶然往沈固这边看一眼,但那目光透着生疏,分明的就是在看个陌生人,与那天在金玉大厦里迥然不同。沈固皱了皱眉。他也确定他以前并不认识萧轻帆,但那天在金玉大厦,萧轻帆看他的眼神,却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样子,甚至是——很亲切。可是这会儿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萧正帆终于推着萧士奇走了回来,脸色轻松了很多。萧士奇轻咳了一声,墓地上的人都停止了谈话看着他。萧士奇环顾四周:“感谢大家拨冗来送一帆,我们萧家也没有什么表示,一杯薄酒,算是替一帆感谢大家。请大家移驾吧。”
沈固皱皱眉,不打算跟去凑热闹,但他刚走两步,人影一闪,萧轻帆已经走到他身边:“沈固。”现在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与刚才的生疏判若两人,又与在金玉大厦那天一样热切。
沈固停下脚步:“那天你去金玉大厦做什么?”
萧轻帆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目光一直盯在他脖子上:“你的那块玉呢?”天气已经热了,沈固的衬衣领子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扣,能看得出来他脖子上并没戴什么东西。
沈固微微眯起眼睛。见面两次,每次萧轻帆都会问起这块玉,这是什么意思?而且那块玉不是萧一帆给的么?萧轻帆问个什么劲?
“我没戴。”
萧轻帆露出点紧张的神色:“怎么能不戴?”
沈固挑挑眉:“和你有什么关系?”
萧轻帆神色一黯,沈固几乎要以为那是伤心的表情了,但萧正帆恰好在这时候回头喊了一声:“小五!爸找你。”
萧轻帆微颤了一下,快速地说:“把那玉戴上,摘下来对你不好。”说完话,他很快地转过身去,好像是转得太快头有点晕,他用手扶了一下头,身体有点摇晃。沈固伸手一扶:“不'炫'舒'书'服'网'?”
萧轻帆闭眼站了几秒钟,睁开眼看看他,客气地笑了笑:“没什么,出车祸的时候撞了一下,现在还时常头晕。谢谢你了。哎,你就是我大哥的儿子吧?”
沈固一下子愣住了。萧轻帆这模样,变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在叮嘱他要戴玉,这会又好像不认识一样了。难道他——双重人格?可就是双重人格,也不会间歇性失忆吧?
64
64、补骨
“你说他一转头就不认识你了?”钟乐岑趴在沈固肩上,看他在电脑里浏览萧氏集团的网页。
“对。”沈固点头,“而且,不像是装的。就算是双重人格,也不该是这样。”
钟乐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或者,在他身体里的,是两个灵魂。”
“两个灵魂?”沈固转过头,“两个灵魂怎么能共用一个身体?”其实当时他还真想过这件事,但是随即觉得太过荒谬。不过,妖啊鬼啊的他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更荒谬的事不可能发生呢?
“可以的。不过这种时间不会太久。一山不容二虎,两个灵魂在同一个身体里,早晚要分出个胜负,胜者成为身体的主人,负者只有灰飞烟灭,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钟乐岑紧皱着眉头,“萧轻帆究竟懂不懂?要是金玉大厦是他设计的,他应该也是高手,怎么会随便让鬼上身?难道说,他要养鬼?”
沈固摇头:“养鬼什么的我不懂,不过我觉得,那鬼还让萧轻帆的灵魂活着是因为这样不会被萧家人发现。当时萧正帆一喊,萧轻帆的灵魂就出来了,说明在面对萧家人的时候就由萧轻帆本人出现,其他的时候——似乎只有需要的时候他才出来,或者也可以说,只有需要的时候他才让萧轻帆出来?”
“嗯——”钟乐岑神情严肃起来,“到底控制这个身体的是萧轻帆还是那个灵魂,这很重要。”
“这可不知道。我跟他就说了那么几句话而已。”
“但是那个魂还认识你?”
“不光认识,总觉得那口气好像还认识了很多年的样子,还挺关心的。而且他问来问去都是那块玉,两次了。”
“不会是萧——”
“你说萧一帆?不会。三十年了恐怕他从来就没想起过还有我这个人,绝对不会用那种关切的眼光看我。”
“可是那块玉不是他给你妈妈的吗?而且他总提那块玉,到底是为什么?”
沈固停下手,转身把钟乐岑抱在腿上,沉思地说:“别说,他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所有的怪事,好像都是从我把那块玉还给萧家开始的。”
“怪事?”
“我跟你说过我以前训过军犬吧?”
“嗯。就是你第一次到我诊所的时候,身上的煞气吓得那些宠物乱叫。”
“我告诉你,军犬也不是天生就胆子大,我还接触过下生没多久的小狗呢,可是那时候从来没有狗怕过我。而且我手上至少有近百条人命,更别提出任务的时候——如果能看见鬼,我早就该看见了。”
钟乐岑玩着他的衬衣扣子:“就是说,你只是不再戴那块玉的时候才能看见鬼?”
“应该是。所以那块玉一定有问题。”
“那玉呢?”
“还给萧家了,谁知道他们现在扔到哪里去了。”
“能压阴阳眼的玉,不是凡品,应该不会乱扔。”
沈固耸耸肩:“不知道。反正没人再提过这事。”
钟乐岑又托着下巴:“很奇怪啊。萧家为什么要送你这块玉,为什么要压住你的阴阳眼?而且他们那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除了萧轻帆,没人再提过这块玉的事——”
沈固灵光一闪:“对,除非这块玉并不是萧家人送的,而是萧轻帆身体里那另一个灵魂送的。但是在金玉大厦那天之前,我确实从来没见过萧轻帆。”
钟乐岑叹息一声:“这里头肯定还有好多事呢,就是现在没法知道。我觉得,说不定金玉大厦这个阵,就是萧轻帆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布下的。只是他既然生活在萧轻帆的身体里,那就用不着养阴,孩子的枕骨又到哪里去了?”
沈固哼了一声,继续去搜网页:“萧正帆倒是半点没难受的样子,好像这不是他的儿子一样。”
钟乐岑又叹了口气:“孩子是最可怜的。就算是命定夭折,也可以再入轮回,现在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的,天天都能感觉到自己被埋在地下,真是造孽!”
沈固皱眉看他:“上次你们说找到他的父母就能让他再去投胎,要怎么做?”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缺少的那块骨头找不到,就需要他的父母的血肉为他补足,然后才能去投胎。”
“要多少血肉?”那么小的一块枕骨,用不了多少吧?
“……很难说。”
“什么意思?”
钟乐岑沉思地偏着头:“你听说过佛祖割肉饲鹰的故事么?小小一只鸽子,佛祖却割尽了身上所有的肉都不能使天平平衡。孩子从前在父母那里得到的疼爱越多,需要的血肉就越少,如果他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感情,那么割尽父母的血肉也未必能补得上这一小块骨头。”
沈固默然。看萧正帆的模样,大概从来就没在乎过这个孩子,更别说什么疼爱了。就是当时说什么有时间会联系,恐怕也只是敷衍罢了。
“还有别的办法么?”
“那就得想办法找别的东西来补。不过,能补全尸骨的东西太少,而且可遇不可求。”
“还有什么东西能代替人骨?动物的骨头行么?要不然,象牙?玉石?”
钟乐岑失笑:“不要以为看起来像骨头的东西就能拿来补骨,更不是吃什么补什么。哪吒太子剔肉还母,剔骨还父,魂魄回归佛前,佛即以碧藕为骨为他重建身体。可见补骨之物,未必与骨有关。”
沈固糊涂了:“哪吒的师傅不是什么太乙天尊么?应该是太乙天尊给他重做了个身体吧,跟佛又有什么关系?”
“切,你看那种无聊电视剧看多了吧。应该是去看经传原本。”
沈固作势要打他:“敢笑话我!”
钟乐岑跳起来想跑,被沈固一把搂住腰拽了回来,上下的胳吱他:“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反了你!”
钟乐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岔着气求饶。沈固意犹未尽地停手:“再敢笑我,小心着!”
钟乐岑抹着眼泪:“你欺负人!部队里就教你恃强凌弱啦。”
沈固举手吓唬他:“还敢说——”
钟乐岑连滚带爬地躲到沙发另一边去:“别闹了,该去接你外婆了吧?”
沈固看看时间:“还早点。我还没找到左穆的照片呢。过来。”
钟乐岑蹭到他身边,两人挤在一把椅子上:“左队长不是说要回去查查他们家的人么?有消息没?”
沈固哼了一声:“他说左家的旁系很多,正在查呢。我看指望不着他。”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上次他那个滴血认亲术其实没错?”
“没有。”为什么要告诉他?看左健尴尬的模样很有乐趣的。
钟乐岑感叹:“真够坏的。”
萧氏集团的网站已经办了好几年,信息量不少,沈固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张照片。那是金玉大厦刚刚落成时萧轻帆和设计师们站在大厦前面的合影,虽然人小,照片倒还算清楚。
“哪一个是左穆?”
沈固苦笑:“我怎么知道?改天去问问简品。”他目光在一群人里扫了一遍,忽然向前俯了俯身,钟乐岑下巴靠在他肩头上,立刻感觉到了:“怎么?”
“这个人眼熟。”沈固用手指点点站在萧轻帆旁边的一个年轻人,“我肯定见过他。”
“在哪里?”
“一时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很早的事了。”
钟乐岑撇撇嘴:“不会这个就是左穆吧?”
“哪有那么巧的事。时间差不多了,去接人吧。”
钟乐岑跳到镜子前面照了照自己,有点紧张:“我这样行吗?”
沈固把他拉过来亲一下:“行,行得不能再行了。走吧,拎着汤圆。”
沈芝云见到猫比见到外孙亲,汤圆一打开笼子就跳到她身上,一人一猫亲热了半天才顾得上跟沈固说话:“这是——”
钟乐岑有点紧张地看了沈固一眼,抢在他前面回答:“外婆好,我叫钟乐岑,是,是沈固的朋友。”
沈芝云喜欢年轻人——当然,除了沈固之外——上下打量一下钟乐岑,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是吗?麻烦你也跑一趟啊。”
沈固沉默地开着车,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同意。钟乐岑有点忐忑。虽然沈固说过沈芝云不会管他的事,但毕竟是自己的外孙,唯一的亲人了,别的事不管,这个事也不管吗?再说了,沈芝云尽管保养得宜,但怎么也是六十往上的人了,万一气着了,可别刚出院又住院。
汤圆喵呜一声,又从沈芝云腿上跳到钟乐岑怀里,拿头蹭他。沈芝云更高兴了:“看样子汤圆也很喜欢你啊。姓钟是吧?小钟是做什么的?”
“我是宠物医生。”
“难怪呢。小钟也喜欢宠物吧?做宠物医生的人没有爱心是做不好的。其实别看猫猫狗狗的不会说话,心里明白着呢。谁对它们好,它们都知道。一看小钟医生,就知道是好脾气的人。”
钟乐岑额头上微微冒汗:“外婆您太夸奖了。其实汤圆很乖的,不怕生人。”
沈芝云笑着说:“小钟医生真会说话。多大了啊?”
“二十九。”
“二十九?虚岁还是周岁啊?”
“虚岁。”
“我就说嘛,看起来这么年轻,哪像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