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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乐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任命?派谁来了?”
沈固一手搂着他腰,一手摸出张纸来,用两根手指夹着在空中摇晃:〃东方辰已经不能做指导人,特事科认为滨海特事小组人太少,派了一个新加入特事科的来帮忙。”
钟乐岑越听越怀疑,坐直身子抢过那张纸,一看之下,钟乐洋三个字赫然在目:〃怎么?怎么是乐洋?”
沈固笑而不答。钟乐洋摸摸鼻子,嘿嘿笑一声:〃那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就这么散漫着不干正事不是?虽说,嗯,虽说爷爷有那个意思将来让我当这个家主,但现在我爸还春秋正盛呢,我呆在家里不像样,所以跟爸说了,去特事科做点事,也学点东西。”
钟乐岑皱起眉:〃这么巧就去滨海?”
〃那不是有人在好办事吗?这个,上阵亲兄弟……算了,〃钟乐洋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听说,空华要回国了?”
钟乐岑愣了一下:〃你还……”
〃哥,你别劝我了。有些事,怎么做是对,怎么做适合我,只有我自己明白。〃钟乐洋说这话的时候,一扫刚才的不正经,表情严肃。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耳朵上戴闪亮耳钉的非主流模样,将近半年的严苛训练将他脸颊的线条改造得坚硬起来,短短的黑发显得干练,钟乐岑微笑打量他,隐隐从他身上看出点二叔的气质:〃越来越像二叔了。那,这事二叔和爷爷怎么说?”
钟乐洋眨眨眼,一刹那又变成了那个小痞子:〃我托朋友让特事科批的,爸和爷爷能怎么说?难道说因为怕我跟个男人搞一块,就不让我去?我想他们也说不出来吧?”
钟乐岑失笑,靠回椅背上:〃算了,你是大人了,自己拿主意吧。”
〃谢谢哥!〃钟乐洋并起手掌在耳边行了个歪七扭八的军礼,随即嘿嘿一笑,〃我告退,不打扰你们了。〃随手揪住犬鬼尾巴,〃走,别在这儿当电灯泡!”
钟乐岑微笑地看着他和犬鬼扭打成一团地走了,转头看看沈固:〃报告写完了?”
沈固轻轻撩开挡在他眼前的一缕头发:〃写完了。”
〃特事科怎么说?”
〃他们能怎么说?”
〃就是我的事……他们,没什么说法?”
〃哦,他们想研究一下那个封灵诀。”
钟乐岑好笑:〃我说正事呢!”
〃我说的就是正事啊!怎么,你忘记上次他们对我的事怎么处理的了?现在你担心他们对你做什么?不说别的,就冲你姓钟,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吧?不过,以后你这个编外身份是肯定的了,出力的事,你跑不了。特事科这帮人,属周扒皮的。”
钟乐岑再一次笑出声来,把头靠到沈固肩上,不说话了。沈固搂着他亲了亲,问:〃今天好点没有?”
钟乐岑懒洋洋地靠着,像只睡午觉的猫一样:〃还行吧。对了,东方辰的眼睛怎么样了?”
〃不错。那空青还真有效,东方辰的眼睛已经有光感了,能模糊看见个轮廓。那女医生检查之后说视力在逐渐恢复,可能不能恢复得跟普通人一样,但能看见东西是没问题的。不过她很奇怪,说这都是违反医学规律的。”
钟乐岑耸耸肩,吁了口气:〃嗯,这总算是好消息。东方辰有没有说以后打算怎么办?”
沈固好笑:〃你没看见黑子那样,现在就打算大包大揽养着她了。不过东方辰说了,她要去读书。前头二十年都看鬼去了,今后得看点人间的事了。”
钟乐岑忍不住也摇头:〃黑子真是……还是东方辰自己明白。”
〃那是。我看那丫头比黑子有主意多了,将来要是结了婚,黑子肯定被吃得死死的。”
钟乐岑微微笑着。沈固搂着他,问:〃乐洋跟你说什么了?”
〃问我左穆最后怎么样了,还有我的灵窍是不是又封上了。”
沈固无语:〃那小子!〃他不想让别人再提起黄泉里的事,怕钟乐岑心里会难过,但想也知道,钟乐洋那小子是肯定按捺不住非要再来问一遍不可的。
钟乐岑闭着眼睛,悠悠地说:〃我就看见了师傅那么一眼……”
沈固想起乐山和尚最后仅余的一个头颅,搂着他的手紧了紧:〃你心里永远把他当师傅的,这就够了。〃他最终还是没有把乐山和尚说的话都告诉钟乐岑,只是说他的命相是因为乐山和尚当年的失误造成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秋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缕清爽的风在回廊里穿梭,带来恰到好处的秋气。沈固轻轻抚摸着钟乐岑的头发,钟乐岑把他的手拉下来:〃都烧成这样了,别动!〃因为半边脑袋被烧得惨不忍睹,他的头发就被剪得只剩一厘米左右,实在是不大好看。
沈固忍着笑用脸蹭蹭他的脑袋:〃挺好的,看起来年轻了很多。”
钟乐岑狠狠白了他一眼。沈固笑着按住他的手,问:〃不过我到现在还有几件事想不明白。”
钟乐岑被他抓着手,没法去掐他,只好翻个白眼:〃还有什么事?”
〃当时我们是沉进了黄泉水里,为什么最后反而从黄泉井里升出来了?〃虽然放出了息壤,将横流的黄泉水堵住,可他最终也耗尽了力气,抱着钟乐岑沉进了水底。那时候他以为死定了,可是谁想得到最后一口气耗尽的时候,居然是从钟家后山的黄泉井里冒出了头?
钟乐岑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我记得好多年前了,《科幻世界》上有个故事,讲的是一群人建通天塔的故事。”
沈固皱眉:〃巴别塔?”
〃不是那个,是篇短文。故事里说,建塔的一个工人,他推着建筑材料走到了塔的最顶端,他觉得他穿越了人间与天界的最后一层障碍,结果最后他发现自己出现在塔的底部。”
〃哦?〃沈固起了兴趣,〃这是怎么回事?总要有个解释吧?”
钟乐岑微微一笑:〃嗯,有个解释,很有趣。那个工人最后看见了用来印刷的滚子。滚子在纸上一滚,能印出一副图画,可是这副图画的顶端和底部,在滚子上是连接在一起的。”
〃呵……〃沈固想像了一下,笑了,〃确实,挺有意思的。”
〃所以有的时候,你觉得最荒谬最不可能的,也许就是事实。”
沈固抱着他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事毕竟是太过高深了,而且他也没意思再去一次黄泉实地考查一下,也就转到了另一个问题上去:〃那么三生泉水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会引起三生泉水的喷射?”
钟乐岑想了想:〃三生泉水,也许就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黄泉水。天下之水,可能都是同源。”
沈固没听明白:〃那么说黄泉水都是三生泉水了?”
〃也有可能吧……只不过黄泉水里的都是怨魂,而三生泉水里的只是回忆。”
沈固沉吟着:〃那么掉进黄泉水里,也能看见自己的前生?”
钟乐岑这次投降了:〃我不知道。”
沈固没再说话。在他抱着钟乐岑精疲力竭地沉入黄泉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些景象,碎片一样,一掠而过,连接不起来。有的是一个骑马挥剑的背影,面前是一片尸山血海;有的却是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双手按着腹部惨叫。不过没等他看清楚,打着漩涡的黄泉水就把他吸了下去。
〃咳!〃一声重重的咳嗽,惊得钟乐岑立刻坐直了身体,结结巴巴地说:〃二,二叔,爷爷……”
钟远鸿脸像锅底一样黑,手里的拐杖似乎很想向沈固头上敲过来:〃在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沈固站起来:〃哦,急着来看乐岑,没先去问爷爷和二叔好。”
钟远鸿差点闭过气去:〃谁,你,你叫谁爷爷!〃钟益无奈地扶着他:〃爸,您小心。”
沈固泰然回答:〃当然是叫您。”
钟远鸿吹胡子瞪眼:〃你凭什么叫我爷爷?”
〃当然是跟着乐岑叫了。”
钟远鸿再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把拐杖在地上顿了一下:〃你……〃你了半天,硬是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沈固无视他吃人一样的目光,继续说:〃我想接乐岑回滨海去,终南山这边很快就要冷了,滨海暖和一些,对乐岑的身体好。”
钟远鸿沉着脸说:〃我要不同意呢?”
沈固看一眼钟乐岑惴惴的眼神,笑笑:〃哦,您要不同意,那我天天来看乐岑也是一样。”
钟远鸿胡子也翘了起来,指着他不知说什么好。钟益忍了忍,还是笑了笑:〃爸,我早说过,这小子脸皮很厚的。”
钟远鸿板着脸说:〃笑什么!〃钟益赶紧严肃表情。
钟乐岑低下头偷笑。沈固表情却严肃起来:〃爷爷,我想您应该很明白了,我和乐岑是在一块了,而且以后都不准备分开,希望您别在阻拦了。”
钟远鸿拿手杖直敲桌子:〃说得容易,你空口说白话的,就准备把我孙子娶走了?”
沈固想了想:〃您要聘礼的话我是拿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不过,我有个阴煞的命相,跟乐岑正好是一对,这个怎么样?”
钟远鸿目瞪口呆,钟益也愣住了,只有钟乐岑笑了起来,也站起来,跟沈固并肩而立:〃爷爷,我们真的特别合适,您再找不出来比他更合适我的人了。”
钟远鸿大败,拖起手杖让儿子扶着自己走了,最后留下一句话:〃你们两个……算了,我不管了!还真是……那什么……不过小子,你要是仗着身手好将来欺负我孙子,信不信我钟家再把你打回黄泉里去!”
沈固对着钟远鸿的背影喊了一声:〃不会的!〃回头搂住钟乐岑,〃你爷爷真会说话,眼力也好。”
钟乐岑一时没反应过来:〃眼力好?”
〃对啊,一眼就看出来是我娶你。”
〃沈固!〃钟乐岑恼羞成怒,操起削苹果的刀子,〃你不想过了!”
沈固哈哈大笑,轻轻松松把他手上的刀子夺下来,反手拔出十握剑:〃宝贝,咱们回家了!〃回家,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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