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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弗朗西斯在台阶上抬首,神采奕奕,“不是么?”
娜塔丽飞快地缩回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互道晚安后,她便站在台阶上目送他远去。弗朗西斯说与洛林国王协商过,将在唐国再逗留些日子。他并不点明逗留在这里做什么,可是这实在太容易猜,容易到娜塔丽忍不住要叹气呢。
弗朗西斯的轿车在莱特宫院门处拐弯,夜色中只留下车尾一抹银色的闪亮。
“殿下,你回来了。”
娜塔丽回首,只见弗雷德里克站在她身后,目光低垂。
“好了,”她举起双手,“我知道我破坏了门禁,你千万不要啰嗦。”
弗雷德里克眉毛动了动,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殿下觉得弗朗西斯王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娜塔丽愣了愣,开始拼命寻找词语形容,“温和,恭敬,善良,细心……”想来想去,却找不到更多。她突然发现,她所见到的弗朗西斯竟一直都是这样,却也一直只是这样。他展示给她的,只是海洋风平浪静的表层,而她也一直安之若素。
事实上,或许,她根本就不了解他——或者根本就没有努力去了解过他?
“还有吗?”弗雷德里克微笑着催促。
“你笑什么?”
侍从官抿了抿唇,道:“我笑有情人终成眷属。”
娜塔丽顿了顿,摆摆手道:“你想多了,弗雷德里克。”她在门厅取下帽子,解开小披肩,挂在架子上。踏上几级楼梯之后,她才回过味来——弗雷德里克哪里想多了?弗朗西斯王子是她娜塔丽公主的未婚夫,这是举国皆知的事实。
想到这一层,她便满心地不快。其实弗朗西斯也没什么不好,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是个完美的绅士,只是……只是什么呢?
莱特宫的一楼已经空无一人,月亮升起来了,暗淡的光影投在台阶前。她突然觉得疲惫,甚至不愿意再爬一级楼梯。她转过身,在光亮的大理石楼梯上坐了下来。
夜风从洞开的大门里吹进来,凉丝丝的。这么晚,侍女们也都回家了吧?
她不记得有多少次,她一个人面对着这空旷的宫殿。很小的时候,她刚刚成为莱特宫主人的时候,唐离开她的时候,独自在生日的午夜许愿的时候,又或者仅仅是失眠的时候;年幼的她会抱着毛绒玩具坐在楼梯上,任孤寂的空旷在四周延伸,而年长的她便只会独自托腮了。她想象自己是这一切的主人,随即又想起,自己就是这一切的主人——这多没意思啊。她又想,如果她是主人,她是统治者,她一定可以做很多事情,最先要做的就是所有自己喜 欢'炫。书。网'做的事,再不要被可恶的舅舅和伪善的长老会限制。
然而,再长大一些时,她发现自己错了。她甚至不能去喜 欢'炫。书。网'自己喜 欢'炫。书。网'的人。
或许,如果喜 欢'炫。书。网'这件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一切都会简单很多吧?如果注定难以成功,放弃是不是会比较好?
她却不能同意这种逻辑。
“如果这点事都做不到,”她轻轻握起拳头,“我以后还能治理好国家吗?振作,娜塔丽——”
“你要做什么事?”
清冷的声线,淡漠的语气。一条孤单的影子落在门厅。
她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她的视线从台阶向下,再向前,接触到浅棕色的牛皮靴尖后,又慢慢向上。修长笔直的腿,瘦削的上身,冷峻的脸庞。视线一丝丝往上爬,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当她终于对上那双狭长的黑色眼睛时,她的睫毛都开始发抖,整个人似乎都在随着心脏跳动。
这样的心动,从来没有过。
她张了张口,却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似乎只要是面对他,她便会变得格外笨拙。真是岂有此理嘛——明明在弗朗西斯王子面前,她可以优雅自如得媲美自己的舅舅——皇室楷模安德烈公爵。
“娜娜?”
“啊?”娜塔丽愣愣地看着他。
陆子翔的眸子似墨,暗沉不见光彩。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看到弗朗西斯送你回来。”
“哦,是,”娜塔丽突然有点结巴,“他、他送我回来。”
“你觉得,”陆子翔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弗朗西斯是个怎样的人?”刚问完,他便讪讪地别开头,似乎对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很尴尬。
娜塔丽有点懵——今天遇到的人,怎么都喜 欢'炫。书。网'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却依然想不出新的东西,只好把回答弗雷德里克的那些词再次说了一遍。
“还有吗?”意料之中的追问。
她拼命想,最后迷惑地摇了摇头。与侍从官的月老式笑容截然不同,她的护驾骑士此刻叹了口气,用靴尖踢了踢大理石地面,抱起胳膊。
“这样不行。”他突然说,似乎在自言自语。
“什么不行?”
“这些看法都太表面了。”陆子翔皱起眉头看了看她,发现她一脸迷惑,遂摇了摇头,轻盈地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你有时间吗?听我慢慢讲。”
“你到底要讲什么?”
陆子翔沉默了一会儿。夜风吹在他们两人身上,卷入落英的细碎芬芳。娜塔丽拢了拢胳膊,陆子翔随即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谢谢。”
“谢谢么?”酸酸的反诘。
娜塔丽诧异地抬眼,恰看见陆子翔的眉尖拧成一团纠结的形状。她觉得心疼,便伸手想要抚平那团纠结。陆子翔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任凭内心翻江倒海,仍然保持神情无动于衷。此刻他感谢这种能力,使他心爱的人不必了解他真实的心境;同时他又痛恨这种能力,让娜娜体会不到,他究竟有多么爱她。
爱情并不无力;无力的是人性。
“你这两天在哪里?我都找不到你。”
“我……受了点小伤。”陆子翔突然觉得,对着这双紫色的大眼睛说谎,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之一。
“受伤?怎么会?你——去哪里了?”
陆子翔避开她探寻的目光,问:“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娜塔丽很摸不着头脑,愣了半晌,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人来。“啊对了,我见到唐了!他真的没死。”
“哦。”
“他看起来还是很高大噢,跟我映像里没多大变化,声音稍微低沉了点——你不感兴趣啊?”
“不是。还有什么吗?”
“还有什么——噢,我在审判所很好,没挨打也没挨骂,就是饿了几顿,还好啦。”
“……哦。”
娜塔丽顿时有点受伤——她确实没怎么样,但毕竟饿了几顿呢,他难道都不关心吗?他难道一点都没有心疼的感觉?然而,这个男人却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问:“还有什么吗?”
“什么?”
“关于弗朗西斯——你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陆子翔的眼神太过认真,认真到看不出心软的痕迹。
她与弗朗西斯有什么吗?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是不相信她吗?
是了,他怎么能相信她呢,她已经是弗朗西斯的未婚妻了,随便一个未确定的时刻,或许她便将成为弗朗西斯的妻子,成为弗朗西斯的人,与他再无瓜葛。
委屈如同一条细小的虫子,沿着神经往上爬,爬着爬着,便到了眼眶的高度。娜塔丽轻轻吸了吸鼻子,瞪着他。
“我跟弗朗西斯——都很好!”
陆子翔沉默半晌,却依然是那句话——“哦。”
他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淡漠,但今天夜里的淡漠,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觉得寒冷。一道看不见的裂缝突然横亘在了他们两人之间——不,这道裂痕其实早就存在,深不见底,黑黢黢冒着森冷的寒气。
她那么冷,以至于鼻尖眼眶都红了。
“娜——娜,”陆子翔又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拢了拢她的额发。今天的他叹气太多,也太温柔,让娜塔丽觉得陌生而恐慌。他接着说:“我刚才要跟你说的事,是这样的。”
娜塔丽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寻常,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陆子翔轻缓地说道:“对弗朗西斯,你不仅要知道他的温柔、礼貌,还要知道,他是不是对你真心实意地好,知道他私下里依然处处关心你,知道他无时无刻不把你放在心里。同样的,你也要这么对他。”
“你在说什么呀?从来没见你这么像个老太婆——”
“我在告诉你,你该怎么对待弗朗西斯。”陆子翔一字一顿,黑色眸子迫近,带着焦灼的认真神情。
娜塔丽摇摇头,道:“真奇 怪;书;网,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取消——”
“你要好好爱他,因为,”陆子翔顿了顿,“你要嫁给他。”
“什么话——等等,你眼睛怎么了?”
陆子翔眨眨眼,说:“进沙子了。”
“这里是室内啊……”
“我是说真的。”
“说……什么?”
“娜娜——殿下,你要跟弗朗西斯殿下结婚。”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雾气缭绕起来,更加看不清晰;他的下颌靠得很近,几乎能看清一个个细小的毛孔。又一阵凉风吹进来,紫色的卷发飞扬,迷住了两人的视线。
娜塔丽摇摇头,笑了。“你是在吃醋。”陆子翔看着她,不答话。她又说,似乎自信满满:“你是在吃醋,对,一定是的。对吧?”
陆子翔依然不说话。
绝望一点点在公主的心里蔓延。
“我说过,我不会继续婚约——”
陆子翔握住她白皙的小手,轻轻摩挲她冰凉的手指。随后,他松开她的手。
“殿下,”他轻声说,“我今天是来道别的。”
四十二.不如怀念
“我今天,是来道别的。”
“你说——什么?”
毫不意外,面前的少女脸上顿时写满了慌乱。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声音里掺杂了从未有过的惊惶;她捏得那么用力,似乎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一般。他微微吃痛,皱起了眉头,却听见少女说:“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跟弗朗西斯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不爱他!我永远不会爱他!”
她几乎失态,抓着他的手腕用力摇晃。
陆子翔原以为自己为这一刻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痛起来。若是为之心痛便是爱,那他爱她早已无法言述。
对他而言,爱只是一方面;如果爱上一个人,却不能让她幸福无忧,那他宁愿放手,还她自由。
“我要离开——”看着她的眼神,他却终究无法继续,撒谎道:“过段时间再回来。”
少女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希望,紫色的光芒亮闪闪的。“真的?”
他轻轻颌首:“嗯。”
“你去哪里?”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想了想,又补充,“我的家乡。”
“你的家乡在哪里?”
“不告诉你。”
“说啦,我世界地理学得超级好。”少女摇着他的手腕,一脸天真。
“在……”陆子翔眯起双眼,透过门厅望着深远的夜色,目光没了焦点,“世界的另一边。”
“除了洛林,我还没去过其他国家呢,安德烈公爵和长老会都不准我在成年前访问他国,”娜塔丽撇撇嘴,一脸不满,“弄得我现在像个傻瓜一样。”
陆子翔忍不住拍拍她苹果般的脸颊,道:“你才不是傻瓜,你很聪明。”或许,除了在爱情方面……
娜塔丽有些不适应地躲闪着他的手,笑得羞涩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不……要过一阵子。”
听到这话,娜塔丽似乎放心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你刚才说让我嫁给弗朗西斯,是气话吧?”说着,她眼巴巴地盯着他,又害怕又期待。
陆子翔微微一怔,轻点一下头:“嗯——没错。你真聪明。”
“你不想我嫁给他吧?”
他摇摇头,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我嫁给他你会伤心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