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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却并没有奴兮想像中的那种愤怒,反倒好像一副想同意的神情,只是不知为何有些为难,蹙了蹙眉,终是开了口:“父皇也很是喜欢奴兮,看着她B从小长大,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是,她刚刚才跟我说,想去东丹国去看看人皇王。”
说着李嗣源又看向奴兮,眼里是让奴兮恐惧的黑色瞳孔,“朕向来不是个专制的君主,奴兮,这两件事情,你便自己决定吧。”
奴兮只是低头紧咬着牙,能当上皇上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默了半晌,终是开了口:“谢谢二皇子错爱,奴兮……奴兮还是决定去东丹国。”
李嗣源抿嘴笑了笑,情绪不明的“哦”了一声,轻蹙眉道:“果然还是个重情义的孩子,放着皇妃不做,还是想去看人皇王。罢了罢了,朕便成全你吧。”
出殿的时候,奴兮只觉得浑身已是冰凉,里面的衣服湿透了,汗浸浸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李嗣源最后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耳边,像是嘶吼,他笑着的眼角,弯的弧度,像极了冰冷的刀锋。
他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亲自去接你。在这之前,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去,你会更安全。”
奴兮突然觉得自己太嫩了,在这里十几年,学会的,也不过是些凤毛麟角。
出宫门的时候,项戎正在宫门口等着。
听着奴兮说了一遍,不禁蹙了眉:“简直是个老狐狸!”
奴兮笑了笑:“是啊,若是这次请不回耶律倍,我怕就真的要变成死人了。”
三天之后,所有一切都交代好了。
桑维翰总是紧蹙着眉,奴兮知道他是担心,可是他从不开口说什么。
出发前的那一晚,月亮出奇的圆,圆的让人有一种要碎的感觉。
长廊也好像很长,没有尽头的长。
石敬瑭静静的坐着,奴兮也静静的坐着,月光把两人的身形拉的很长,在远处,两个相偎的人影,好像融成了一个人。
奴兮闭上眼睛,他怀里的温度永远都是灼灼。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那么静静的坐着。
待奴兮再睁开眼时,阳光已透过纸窗,明亮的刺眼。
风刮过树梢,几年之后,再走这条路时,身边,只剩了项戎一人。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一身貂裘华服外披着白麻衣的女子正端正坐在案后,一双半眯起的凤眼里,光芒潋滟,大殿之上,无一人敢出任何声音。
女子似是很满意这般的效果,瞥了众人一眼,慢慢开口道:“你们怀念先帝吗?!”
众人一愣,连连齐作揖:“深受先帝之恩,岂能不思。”
女子抿笑点了点头,一副成全模样:“如此思念,宜往见之。”
众人又是一愣,还未等反应过来,一批将士便已冲进大殿,一大半的官员便眨眼被带走了。
契丹的上空被蒙上了一层沉厚的血腥之气。
得知自己夫君无辜被杀,一些有一定地位的家眷便去到了述律平宫里苦恼不已。
述律平却只轻轻一笑,蛮横道:“我如今寡居,你们如何不该效法我?!”
这段时间,是契丹最人心惶惶的日子。
述律平手握大权,无辜冤杀了不计其数的大臣,甚至包括创制契丹文字的耶律突品不、祖父对阿保机有救命之恩的耶律铎臻、为契丹开疆拓土的耶律迭里,皆难逃一死。
契丹功臣皆是如此,汉臣更是人人自危。
前后两任卢龙节度使卢文进、张希崇便先后带着数以十万计的兵员又逃回后唐去了。
可是即使如此,述律平也未手软半分。
大殿之上,人人皆垂首而立,生怕端坐于高椅之上的人,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述律平环视一周,突然对着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道:“替我传话于先帝。”
话音刚落,老者身子一哆嗦,便软软的往下倒了。
可是还未等老者倒地,两边冲进的侍卫已经把他架走。
本就安静的大殿,此时气氛更是诡异。
述律平却还是看着殿中,半眯着眼睛,好像满朝大臣,没有一个可以让她正眼相待的。
“赵思温。”述律平突然又开口。
话音落,大殿中一个身着锦袍的汉臣官员应声躬声作揖。
述律平看了看男子:“你本是平洲刺史,在幽州战役中投诚,你本来归附的是当今皇上,可是先皇亦待你不薄,你便去侍奉先帝吧。”
赵思温虽是武将,却不像一般的契丹大臣那样一根肠子通到底。
听着述律平的话,赵思温也不慌忙,只抬头看着述律平说:“先帝最亲近之人莫过于太后,太后为何不以身殉?!我等臣子前去侍奉,哪能如先帝之意?!”
话一出口,众大臣皆是惊住,震惊之后,却都偷偷瞟眼看向述律平,想看看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面容冷清的女人,此刻哑口无言,怒目相对的好笑模样。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述律平却丝毫不乱,只是看向赵思温的目光里潋滟了杀气。
然后,她一如既往的冷静开口:“当今儿女幼弱,国家不稳,我暂不能相从先帝。”说完,又淡淡看了赵思温一眼,她看的平淡,赵思温却结结实实打了冷颤。
述律平嘴角却挑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痕迹,突然拔出随身金刀,一刀将自己的右手齐腕砍下,动作之快,毫不犹豫,毫不迟疑,下手之狠,手起刀落,甚至血都来不及流出,右手已骤然断开。
而那个女人,收起金刀,竟连眉头都未皱过一下。
甚至镇定自若的命人将断手送到耶律保阿机棺内代自己“从殉”。
大殿众人一时完全惊住,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了。
不过,赵思温确实保住了一条性命。
经此一事之后,述律平倒是收敛了许多。
随后,她在上京兴建义节寺、断腕楼,将自己斩手殉夫之事树碑纪念。这些都是后话了。
气温一天一天的炎热起来。
近半个月的时间,才将将到东丹国附近。
东赃国本是渤海国,因为当初耶律阿保机平定渤海国,乃用青牛白马祭天地,大赦天下,改元天显。
二月十九丙午日时,耶律阿保机将渤海国改名为东丹国,意为“东契丹国”,把都城忽汗城改为天福城,册封当初还是皇太子的耶律倍为人皇王,让他担任东丹国的国王。
其实阿保机这一举动,已经让耶律倍丧失了争夺契丹皇位的机会。
东丹国是契丹的附属国,耶律倍当了皇帝之后,下旨国家之内,一律使用中原汉族的法律,建年号为甘露。
如今,看着这个幅员辽阔的疆土,奴兮不禁感叹,阿保机或然是想补偿自己对大儿子的亏欠,殊不知,从自己断了大儿子争夺皇位的条件起,便已经亲手把自己的大儿子推向了死路。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睿智如阿保机,竟也糊涂了。
项戎紧紧的跟在身边,啧啧道:“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难得除了我中原以外,还有这等山清水秀的地方。”
奴兮抿嘴笑了笑:“好是好,不过却是一把利剑,毫不留情的斩断了耶律倍的皇位之梦。”
“他现在做东丹王,也是快活的。”
奴兮瞥眼看向项戎,一副佯装不悦的表情:“你明明知道,偏要装作不知吗?!那耶律德光岂会放过他。”
项戎一笑,却不再说话。
又走了两日,方才到达东丹国的都城,天福城。
耶律倍果然不是一般的喜欢汉文化,就连城里街道的布置,都跟中原几乎一样。
李嗣源确实是个奸诈的老狐狸,他让自己来,无非是想着自己与耶律倍昔日的一点点情分。
第49章 我要马上赶回去
李嗣源确实是个奸诈的老狐狸,他让自己来,无非是想着自己与耶律倍昔日的一点点情分。
若是劝降成功了,便是后唐的功劳。大不了一纸圣意,表扬自己一番;若是劝降失败了,那么便就是个死,无论耶律倍还是李嗣源,都是要杀自己的,那时,自己没有任何的证据说是李嗣源派来的,百口莫辩,惟死而已。
而现在,自己也不能像是一般的使臣一样享受一些该享的待遇,便是连如何进宫,也要费一番心思周折。
天色已经晚了,便找了地方先歇下。
让奴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会遇到故人。
一夜醒来,没有进宫的良策,奴兮与项戎便准备去街上转转。
走到一个岔路的时候,奴兮突然被一个匆匆跑来的人撞翻在地。
项戎一踱步拦在奴兮身前,一把拽住匆匆跑过的男子,右手一使劲把男子擒住,一条腿把男子压倒在地,左手拉住另一个从后赶来的女子。
奴兮瞥了眼后来的女子,胖胖的,却是汉人的服饰。
奴兮顿了顿,又看向撞倒自己的男子,一看,不禁愣住,连连道:“项戎快放开。”
项戎不禁疑惑,看向男子。
男子听到两人的声音好像也有些怔住,连连转头看向项戎。
视线一对上,两人皆是一愣,更是惊喜。项戎马上松了手扶起男子,一点不可思议的笑道:“阿 ?!你不是和潇湘回唐土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被称作阿 的男子也是面露惊喜,看了看项戎,又看了看奴兮:“奴兮小姐?!项大哥!你们,你们怎么来这里?!”
说完又看了看奴兮身后,疑惑道:“就你们两个吗?!萧先生和衾怡姑娘呢?”
奴兮一滞,带笑的神情微微的僵住。
项戎岔开话题道:“你干什么去呀?!这么急?”
阿 恍然大悟的“哎呀”一声:“糟了糟了,我要马上赶回去!”
“怎么了?”
“潇湘要生了,非要找汉人的稳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闻言,奴兮咧嘴一笑,也马上跟了上去。
阿 的家在两个岔路口之后的地方,很标准的汉室建筑。
进了房门的时候已经能听到潇湘的叫声了。
阿 更加快了脚步。稳婆也好像跑快了些。
奴兮和项戎等在屋外,眉目间也甚是焦急。
潇湘喊的撕心裂肺的,好像喊的听见的人都能切身的感到那种疼。
一声婴儿的响亮哭声终于出现。
奴兮拉着项戎一笑,连连推门进去了。
看见阿 不禁有一股想笑的冲动。他满头大汗的,那么厚的衣裳都被湿透了,瞧那模样好像刚刚生孩子的那个是他一样。
稳婆正在给小婴儿洗澡,奴兮过去看了看,潇湘已经昏过去了。
“是个女儿,”奴兮笑着抱过洗好澡的婴儿,眼里是最深沉最真的笑意,久久不曾褪去,“真好啊,是个女儿。”
阿 也憨憨的笑着,走过去像是接过珍宝一样,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抱轻了好像怕抱掉了,抱重了好像又怕弄疼她,一时间竟伸手呆愣在了原地。
奴兮笑得更深了,项戎走过去看了看小婴儿:“是个好看的女儿呀,阿 ,你要是不想抱,我可抱了。”
阿 连连道:“抱,抱。”说罢,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笨拙的从奴兮怀里抱过自己的女儿。
奴兮分明看到,小婴儿到阿 怀里的一瞬间,阿 眼里的神色立刻变得无比柔软,唇边的笑痕一直延伸进眼底,然后在心底生根发芽,这个笑容,将成为他怀里这个小婴儿的专属,甚至连潇湘都不可能看到,因为,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对他生命中出现的这个重要女人的温柔。
看着怀里的小婴儿,阿 突然笑道:“快看快看,她笑了她笑了,她对着我笑了。”
奴兮抿嘴笑起,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哪里会笑呢?!
可是,还是看着阿 说:“是呢,笑的真好看,像潇湘一样好看。”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