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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安慰他说:“但是你想一想你在想她的时候,心里甜蜜蜜的不是吗?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的心就是了。”
刘卫星一拍大腿,“没错,老子心里一想起她,就又苦又甜。”
徐长卿像是被这句大实话感动了,想起一句诗来,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小林哈的一声笑,说:“这才是有感而发,我倒忘了你们是同病相怜。”
刘卫星瞥他一眼,不屑地说:“我和他?别做梦了,我不知比他强多少。我对申以澄讲过不下一百遍我喜欢她,老徐是一次都不敢说。他也好算个男人?”
徐长卿苦笑一下不说话。谁知道当初就不想做朋友的两个人,被命运捉弄着,倒成了莫逆,住一间屋子,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并且互相安慰着。
仇封建去木工组做了那个三角形木框来,小林拿去用着,效率提高了不少,组长一看有了兴趣,拿过来研究了一下,去木工组要求多做一批,每个人一个,又表扬小林活学活用,刚来不久就能技术革新,带动组员增加生产效率。月总结的小组会上表扬了小林,还奖励了她一块新毛巾。
急诊室
下班后小林拿了那块毛巾到徐长卿他们宿舍来玩,一整天腰腹都有点坠涨,以为是开会坐久了,便在宿舍里溜溜达达地走着,算是散步。仇封建午休时去村子里人家地里的苹果树上偷偷摘了两个微红的苹果,这时献宝一样的洗了捧出来给小林,正找刀子要削皮。
徐长卿坐在床边用一根针缝衬衫扣子,抬头笑说:“六车间后面的山上有一棵柿子树,结了好多柿子,我去年就发现了,一直没人摘,看来是野生的。等熟透了我们再去,现在让它多挂一阵。”
仇封建把苹果削了皮,一片片切下来喂进小林嘴里,最后剩个果核,自己啃了。
小林摸出手绢来擦嘴,问小刘呢?仇封建说去旁边宿舍打牌了,“他嫌我们房间不好玩,那边悄悄又开了牌局,就过去了。”小林摇摇头,放回手帕,从包里拿出那块毛巾,对仇封建说:“喏,今天的奖品。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么个木头框子,又不是什么有技术的活儿,怎么以前就没人想到要做一个呢?我们厂搬来这里也有好多年了,又不是第一天,个个都这么将就着,就没想着要改进一下?一个一个天天做同样的生活,偏让一个去都没去过的人想了个简便的方法。小徐,”转头把毛巾递给徐长卿,说:“你厉害的,这块毛巾应该是你的。”
徐长卿笑笑不接,“这个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仇封建把新毛巾拿来扎在头上,像个陕北羊倌一样的打扮,学唱起《河边对唱》来:“徐老三,我问你,你的聪明在哪里?”
引得小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哎哟一声,手扶着腰,一跤坐倒在地。唬得仇封建一把扯下毛巾去扶她,一惊一乍地问:“怎么了?肚子痛?”
小林痛得牙齿打颤,身子发沉,两条腿抖得要抽筋。仇封建这么大个人,一身的力气,一向是抱惯了她的,这会儿居然抱不起来。徐长卿一看不好,忙上前搭把手,两个人合力,才把小林抬上了床。小林在床上半倚半靠的,还没躺平,就尖声叫了起来,又用手指朝外指着什么地方,却又没个准头。仇封建吓得扑上去问:“要什么要什么?”小林一把揪住仇封建,痛得一张脸都歪了,死死地抓住仇封建的衣服说:“把蚊帐放下来。”
她这话仇封建听是听见了,却没听懂。什么把蚊帐放下来?徐长卿却明白了,忙把蚊帐放下,连仇封建也一并罩在了里面,在帐子外面说:“老仇,小林怕是不好了,你把她用被子包起来,我们两个送到医务室去。”
仇封建掀开蚊帐钻出来,一张脸吓得又青又白的,抓着徐长卿问:“什么叫不好了?”
徐长卿替他们难过,这个厚道人不该遭这样的罪。还有小林,这么个通情达理活泼可爱的好姑娘也不该受这样的苦。他摇摇头,拉开仇封建的手说:“小林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不好了。”
仇封建看看徐长卿,耳中听到的是小林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他这才醒悟过来,忙钻进蚊帐搂住小林说:“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嘛?你痛不痛?啊?你痛不痛?”说到说着就哭起来了。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大事,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小林在床上痛上死去活来,她的身下,是一滩殷红的浓血,慢慢在蓝白格子的床单上洇开来。仇封建看着那么大一摊血,哭都哭不出来了,眼睛直往上翻,嘴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一下一下的直抽抽,好像出事的不是小林,而是他。
徐长卿先也是惊慌,但看了仇封建这个样子,强自镇定了,先把仇封建从床边拖了出来,一边抖开被子盖在小林的身上,把被角在她身下垫严实了,气说:“小林,我们送你去医院,你不要怕。”
小林已经痛得额上全是汗,闭着眼睛又是哭又是喊,徐长卿对她说些什么,她是一点没听到。
仇封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坐了一会,倒清醒了,爬起来把小林抱起来,哭着说:“别怕别怕,我们去医院。”一手抄在她腿弯里,一手托起她的背,要把她从床上抱离。徐长卿看他总算是明白该做什么了,松一口气,在一边帮着把被角掖好,在仇封建的对面用同样的动作托起小林的身子,两个人连门都没关,就这样捧着小林往厂医务室而去。
好在已经是晚饭过后了,初冬阴冷,天黑得早,厂里的主干道上没什么人,徐长卿和仇封建互握着对方的手腕,就像是小孩子做抬轿子游戏一样的抬着小林到了医务室,号也不挂,直接送进急诊病房,放在病床上,小林已经痛得叫不出声了。仇封建抱着小林一直叫着她的名字,以为会把她叫醒。
急诊室里的夜班医生正巧是给老叶看了一夜的那位医生,徐长卿对他很放心,知道他是个认真负责的,拉过医生小声说小林怕是小产了。医生一听,把两个男人赶出急诊室,拉上帘子,就见帘子后面影子晃动,让仇封建再急也使不上劲,扒着门缝往里看。
徐长卿累得坐在急诊室外面的长椅上休息。算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在医院为朋友守护了,第一次是替师哥舒,第二次是为老叶,这次是送小林。
他想起做中医的爷爷说,从前女人怀孕,等于一只脚踏在鬼门关上,直到他年轻的时候都还是这样。情况略有好转,还是在建国后。徐长卿知道在他出生之前,他曾经有个姐姐,生下来三个月就死了,这还是有医生的家庭。他和他大哥之间差这么多,便是这个原因。他母亲因伤心过度,身体一直不好,多年没再生养。徐长卿从小就知道要孝顺父母,尤其是对姆妈要好,不可让她伤心。而不让她伤心最简直的方法就是健健康康,他一旦有个伤风咳嗽,姆妈就战战兢兢,生怕咳成肺炎,高烧不退,以至引发什么不可想象的后果。他老老实实不做任何有可能伤害自己的事情,连自行车姆妈说不许学他都不去学。这一生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偷偷报名来了安徽,终于可以离开姆妈的母鸡翅膀,让他好不开心。可是结果呢?不还是想尽办法要回去?
徐长卿想他这个决定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要说对,显然目前的境地实在算不上好。要说错,出来经风雨见市面总是好的。
他沉思着,一时忘了是在医院,也忘了仇封建急得抓心挠肝,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抬头看,竟是好久没联络的申以澄。申以澄站在他面前,歪着头看着他,问:“小徐,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炫'舒'书'服'网'?“
徐长卿忙说:“不是不是,是我一个朋友不'炫'舒'书'服'网',我送他们来。你呢?怎么,什么地方不好了?”他回来后就没再和申以澄说过话,有时在路上碰到,也只是笑一下算是打招呼。申以澄对他一直很好,两人在上海钟厂也相处得很好,回来后却没再说过一句话,不知是怕人说闲话,还是避讳着什么。徐长卿这时猛然和申以澄面对面,心里觉得有点惭愧,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似的。又想,我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呀,为什么见了她要心虚?也许,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才心虚吧。照两人在上海相处时的熟悉程度,真的不该是这样的,真的应该是要做点什么的。
但申以澄待他的态度没什么两样,丝毫不带有见怪的样子,她一只手按着手腕上的一个点,努努嘴指着手腕说:“我来吊盐水,这两天晚上冷,我没注意,就发寒热了,吃药老也不退烧,只好吊盐水了。”说着在徐长卿身边坐下。
徐长卿说:“你晚上不要复习得太晚,还有半年时间呢,不急的。你好些没有?”
“好多了,吊了盐水热度就退了。”申以澄把手指上按压针眼的药棉花团扔到一边的痰盂里,问道:“你朋友?怎么了?”
徐长卿想这样的事,三天就会传遍全厂,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不同的。虽然小林怀孕的事厂里人人都知道,转眼肚子平了孩子没了谁都看得见,但他还是不想说。他转过话题说:“你这些时候复习到哪里了?高二的数学题难不难?”
申以澄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在急诊室门口团团打转的仇封建,她虽然和他不熟,但认识总归是认识的,看他那样子,嘴里又直叫着小林的名字,再一想小林的现状,马上就明白了。忍不住悄声问:“里头的人是小林?她……”
徐长卿沉默着点了下头,这才说:“怕是没了。”
申以澄一个姑娘家自然是不好问这些事的,陪着坐了一下,觉得很是尴尬。好在徐长卿马上说:“你也不'炫'舒'书'服'网',快回去休息吧。多喝水多睡觉,别再看书了。”申以澄嗯一声说:“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一声。别忘了我也姐妹楼呢,等她出来,我会去看她的。”
徐长卿说:“那我先替他们谢谢你了。我要在这里陪小仇,你一人回去行吗?”
申以澄说没事,这才几步路呢?朝仇封建点点头,说声再会,一个人回去了。
林囡囡
小林后来转送去了雄路瑞金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回来后人瘦了一圈,本来能说会道时常笑的一个人,回来后有点呆了,一时没好完全,不能上班,只能在床上躺着休息。仇封建唉声叹气地陪着,每过五分钟,叹一口气。他请了事假在女青工宿舍陪小林,到很晚才回来睡觉。女青工宿舍的人都嫌他,有他在,她们做什么都不方便。换衣服擦身洗内衣,说点女人之间话题,平时言谈无忌的,他在那里,别人说得高兴,一看有个男人,就住了嘴,搞得很不痛快。没结婚的姑娘和已婚妇女差别大就大在这些地方。车间里的老阿姨们当着男人也乱开玩笑,姑娘们则要顾全面子。有一天终于有人说,小仇,你别整天整天的在我们房间里,你在这里,我们什么都不好做了。
仇封建瞪着这些不通情理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和她们说话。他说又说不过他们,听上去又像是他没理,可是不让他陪着小林,他又不肯。他一怒之下,摔门便走,回到自己宿舍,就对着徐长卿吐苦水。说女人们怎么这样没同情心?还算是女人嘛?一个个小鸡肚肠的,活该嫁不出去。哪个男人要和这样没人情味的女人结婚?又说老徐,天下的女孩子,就只有小林好。结了婚的女人,就只有你师傅好。他虽然把“小肚鸡肠”说成了“小鸡肚肠”,但是意思却是不错的。
他一提起